四、馬下驚魂,馬上魂飛。第四天,“啊!早上3:30起床?”連鐘師傅都以為聽錯了。睡眼朦朧的守閘人員剛到,我們成了第一批從關外進山的游客。車子在黑暗中爬行了1個多小時終於抵達了買馬票上山處。已經有二十幾人排在我們前面了,因為他們都住在龍龍壩,聽說有些就在售票處前露營,看來山中多同道呵!可惜直到6點後才開始售票,隊伍已如長蛇陣般蜿蜒起伏。陽光見證了令人恐懼的大混亂。盡管按照我們的排位應該很快就買到票,但由於很多後來的人都付小費委托前面的幫忙買票,有些一買就是上百張。工作人員也監守自盜,從後門高價賣票等等,自發維持秩序的“警察”對此自然也沒了轍。看看不對路,再等下去連馬都沒了,我們的李哲記者只好發揮一下能量,找了他們的領導後幸運地買到了馬票。
慶賀還沒結束,噩夢已經開始。我們老老實實的去排隊等馬,但很久都沒有動靜,原來前面又在插隊。這次是真的天下大亂,沒有任何秩序可言。“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每個人都好像受到了《解放軍進行曲》的號召一般奮勇向前。我好不容易擠到前頭,發現人群和馬出欄都集中在一個口子。蜂擁向前的人群,只在馬匹出來時,才被迫向兩邊分出一線。而每一批馬出欄後,人群都自發如潮水般猛烈漲潮,由於後面衝得很厲害,根本無法站穩片刻,場面空前的混亂和危險,一個像是導游的女孩在聲嘶力竭的反復哭喊:“還有三個”,估計她的團員遠離了這危險之地聽不到吧,真真替她可憐。另一個女孩則被衝出的馬撞倒在地,我也給馬踩了兩腳。好幾次無法控制自己身體時,我甚至想到過了“紅旗還能扛多久”,只是一想到身後還有7個兄弟姐妹,革命的紅旗還得挺。謝天謝地,終於擠到了“弼馬瘟”面前,我甚至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濃郁的馬騷味,他對人群的蜂擁感到非常氣憤,不時在我耳邊狂怒的大喊大叫,可惜沒有任何效果,我想如果他真是孫悟空非變出幾百條棍子把我們打死不可。排前的幾個人如乞丐討飯般拿著票對“弼馬瘟”百般求索,可他總看不上我,不禁惡向膽邊生,使出一招“九陰白骨爪”,左手抓住他的左手,右手拿票往他手心硬塞。等他回過神來,票已牢牢在他手心,打死我也不會再拿回來,哈哈,終於大功告成!我竟然比那位老早就排在我前面的仁兄快了,沒有一點羞恥感的我和兄弟姐妹們上馬逃離了“魔窟”,身後仍舊群魔亂舞。
還要騎兩個小時的馬才到海拔4500米的洛絨牛場,馬兒的鈴鐺聲中,終於能夠放松心情來看看四周的景致了。一改前兩天的陰雨灰霾,今天陽光普照大地。美麗的仙乃日(觀音菩薩)、央邁勇(文殊菩薩)、夏諾多吉(金剛手菩薩)三座神山依次出現在路的前方。盡管陽光燦爛,但還是無法抵消那雪山的萬古寒氣,打了個冷顫,趕緊把帽子都戴上了。洛絨牛場到了,那是群山包圍中的一塊較大的草地。央邁勇神山就在正前方,山形峭拔挺俊,似利劍直刺雲霄,如金字塔般的主峰線條優美、冰清玉潔,峰頂纏繞著一朵如哈達般的白雲,在陽光照射中峰尖若隱若現、神聖非凡。融化的雪水彙成清澈見底的小溪流過身邊的峽谷,溪邊各種植物呈五顏六色,或鮮紅、或嫩黃、或新綠、或草青,黃色的、紫色的小野花不時點綴其中,優美的景色讓人感嘆大自然的造化是如此奇妙。突然發現真的有一個牛場就在前方山坡上,信步過去,有黑色的犛牛一撮白如哈達的毛從頭貫穿至尾,樣子特別俊俏可愛,活潑的小鳥就在草地和犛牛身上跳上跳下,並不懼怕我這個武裝到腦袋的異類。在牛糞的間隙中找塊青草地蹲下,看著眼前怡然自得的犛牛、神聖美麗的雪山,我的心升上了快樂的天堂。
上午11點,我們開始徒步到牛奶海,路上的原始森林風光非常優美,野花綻放著嬌美的笑容,雪山也在炫耀著雪白的衣裳。走在靜謐的森林裡,不知名的美麗小鳥就在路前蹦蹦跳跳,不怕人的松鼠也出來曬曬太陽,小溪流水像和我們抓迷藏般,在七拐八繞後又突然蹦出來。追求美麗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由於高原反應,今天的爬山明顯不在狀態。而且經常需要溯溪而上,買時貴得心痛的防水登山鞋終於發揮了巨大作用,累不擇路時,就直接往水裡踩。葉子、李哲因為高山反應放棄了繼續往上。路上風雲突變,下起了雨雪,逆風上爬更加費勁,經常幾分鐘就要停一停。艱難的抵達了牛奶海,可能是天氣欠佳,我覺得景色一般。怕遲了沒馬出山,幾分鐘後大家就往下撤了。回程是下山兼順風,速度明顯快多了,只是體力已經嚴重透支,舉步為艱。雨後山路更加艱險泥濘,歇息成了我看風景的主要方式,雪山上的雲起雲滅,野花在風雨後的怒放,紅葉上的水滴在風中滾動……歇息帶來的美麗只是片刻的享受,我還得痛苦的回到泥路中去,按照佛教的解釋這就是“因果”吧?山腳下陷阱四伏的美麗草地有時比山路更危險,放松了警惕的妻子一不小心陷進了沼澤,一只腿直沒到膝蓋,好在有驚無險。馮勇從五色海返回後也趕上了我們夫婦,三人攤在大石上,我還能反復念叨著:“痛不欲生啊”,馮勇累得只丟下一句:“別和我說話”,就曬屍般攤開了。在痛苦的煎熬下,雙腳只是機械般邁動了,前後歷時5小時35分後,我們三人先回到了洛絨牛場,遇到早已等候的葉子,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生不如死”。
我們實在太累了,老蔣、馮勇、葉子因高山反應都相繼發起了低燒。但堅強的葉子仍和李哲承擔起了買馬票的重任。雖然有“警察”李哲在維持秩序,但仍有一些無公德心的游客在插隊,兩個小時內我們就目睹了幾場因插隊引起的推扯,有個倔性格的四川小妹干脆把私自插隊的女孩從馬背上扯了下來,又引發兩邊人馬的一場混戰。由於馬多在半路上給人出高價截走了,所以,回來的馬匹越來越少。好不容易才排到我們,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被人“撬牆角”,只好有一匹就走一匹,這就形成了前面三位女伴單獨走,後面五人一起走的局面。
真正的歷險現在才拉開了序幕。我的馬夫家就在附近,但是他還要拉著我走12公裡路出山,神情老大不願。為了避免他路上開高價(已有多起先例),我急忙使出渾身解數,先問寒問飢,再施與干糧,之後又主動提出給20元小費。終於使他覺得不做個好人太對不起我了。但對大自然就只能聽天由命了,還沒到衝古寺,天就全黑了,路沿著河水逐漸往密林深處延伸,沒有了人聲喧嘩的原始森林之夜,只聽到旁邊小河的嘩嘩流水聲,馬蹄踩進淤泥的吱吱聲,但此時此刻卻無法產生一點詩情畫意的感覺。原始森林裡樹木遮天憋日,伸手不見五指,沒有照明工具,只能靠我的馬夫在前頭憑記憶和感覺在帶路。馬夫的香煙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那是唯一的亮光,也是我確定馬夫還在的唯一證據。聽到馬夫說抓緊就是到懸崖邊了,注意上邊就是頭上有打橫的樹枝,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兩手只能下意識的緊緊抓住馬鞍上的柄,但還是不易控制馬,不時馬失前蹄,但只要不摔下就好。那麼黑的夜路,摔到河裡或懸崖下,都只是死路一條。路況越是危險,我的腦海裡就越是擔心前面單獨走的妻子和其他女伴。這樣也好,已經忘記擔心自己了。時間仿佛已經凝結,兩個多小時猶如漫漫長夜。還差十分鐘路程時,前方射來一束手電光,原來是當地管理處的工作人員找了進來,怒罵著馬夫不應該這麼晚了還把我們帶出來。晚上8點半左右,我們終於陸續平安的走出了黑森林。一跨過橋就看到了早一步抵達的旅伴,還有焦急的鐘師傅和我們的車,瞬間心頭一熱,湧起一股見到親人、回到家的感覺。由於我們回程走了一個小時後才看到有馬進山,天又全黑了,應該不會再有人出來了。今天,我們“有幸”成了第一批進山,最後一批出山的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