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發現(三)-KOLAN

作者: 爾嘿

導讀昔日重現最後的幾天假期我們打算留給大海。由於時間關系來不及去泰西南的蘇梅島,離曼古最近的就只有旅游業過度開發的芭提亞了。 走在芭提亞的街上,看著街邊被生意熏得面無表情的臉,我幾天的愉悅心情一下子消失殆盡。 訂了酒店,在一家國際著名的快餐店用漢堡包填飽了肚子,我們打算趕緊逃到人少的地方去。可能是由於污染的緣故,芭提亞的海灘已經不適合游� ...

昔日重現最後的幾天假期我們打算留給大海。由於時間關系來不及去泰西南的蘇梅島,離曼古最近的就只有旅游業過度開發的芭提亞了。

走在芭提亞的街上,看著街邊被生意熏得面無表情的臉,我幾天的愉悅心情一下子消失殆盡。

訂了酒店,在一家國際著名的快餐店用漢堡包填飽了肚子,我們打算趕緊逃到人少的地方去。可能是由於污染的緣故,芭提亞的海灘已經不適合游泳,游客要享受海灘和參與各種水上活動都要到對面的KOLAN島去。一般游客上島多是乘快艇,一只艇大概要一千塊,十分鐘;公共碼頭有大船線路供KOLAN島上的漁民往來芭提亞,需半個小時,每個人只要二十銖,我們當然選了後者。

大船要一個小時才有一班,我們坐在甲板上等開船的時候剛好有個旅行團經過棧橋去坐游船,這是我此行唯一看到的團隊。不用看領隊搖的小旗,不用聽話語,我們的同胞在國外總是能一下子就脫穎而出。

朋友根據隊員的衣著打扮、表情和行走的姿勢猜想不同人的身份,哪些人是蜜月旅行,哪兩個關系曖昧,哪個人是做財務的,哪個人可能是科級干部。然後朋友說,六年前她也隨一個團隊來到過這裡,去坐同一班游船“東方公主號”。 多年以後,沒想到在這裡從別人身上看到自己過去的影子,昔日重現,看似回到昨天卻又有天壤之別。

過去的朋友可能看上去和今天的他們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多數人回去後還沿著原有的軌跡生活,而朋友選擇了改變。那次旅行給朋友的影響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並不滿意自己當時的狀態,後來開始上網,然後開始旅行,接下來才有了瀘沽湖邊的故事。

如果朋友幾年前沒有選擇離開,她應該會有更好的物質生活,穩定的工作和可預見的將來。這些朋友放棄了,為了心中莫名的躁動和未知遠方的呼喚。當她走過了長長的路,看過了種種的風景,對自己說“遠方不過如此”就決定停下來。我問她這一段路程最大的收獲是什麼,她說,是自由和平靜的心。從這個角度講,朋友就像那些到素貼廟冥修的人,走也罷,停也罷,別人看也許不理解,只是自己隨心。

STEVE、阿儂和“日升之屋”

KOLAN島上原來是一個有幾十戶漁民的漁村,如今的島民多以旅游服務為業。島上有很多的海灘,輪流對游客開發。團隊去的海灘總是人潮洶湧,水上活動豐富,自助游的人和周末休假的城裡人則會去另外的海灘享受安寧。

也許是實在想躲避芭提亞的嘈雜,我們有意無意地誤了末班船。可能是出於環境保護的考慮島上沒有建酒店,我們要找一個過夜的地方。

就這樣認識了STEVE和阿儂。

STEVE是英格蘭人,島上長住人口中唯一的西方人,喜歡上了這裡的生活先當了幾年的摩托司機載游客,後來租下了碼頭旁的小旅館,取名叫“日升之屋”。

旅館只有六間房,條件很一般。STEVE屬於那種守株待兔式的店家,並不知道怎麼去兜攬客戶,人看上去憨憨的,甚至有點木訥,一只眼睛不太好總是要點藥水。旅館生意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收入,以至於他付不起昂貴的醫藥費。

與STEVE相反,阿儂是個性格爽朗的泰妹,身材奇好,長長的頭發,黝黑的皮膚,從於柬埔寨相臨的泰東南山區來,長得不漂亮,但是心和笑聲一樣清澈。她家裡很窮小時候沒讀過書,到芭提亞討生活時認識了STEVE,在一起已經有七八年了。阿儂也不會持家,給我們做的晚飯實在差強人意,但我們還是微笑著享用了。

小店向海面延伸出去,在水面上架了平台,放了桌椅做開放餐廳用。STEVE說那是早上看日出最好的地方,所以才有了小店“日升之屋”的名字。

STEVE在餐廳掛了兩個大音箱,他喜歡和客人分享自己電腦中的MP3音樂,那多是六0到八0年代的美國歌曲,很多聽來很熟悉。在STEVE長大的年代,英國流行音樂還不像現在這麼風光。

STEVE的教育程度不高,年輕時跑過船,在距家萬裡之外的泰國停了下來,老家到是疏遠了。過幾日有兩個很多年沒見面的少時哥們要過來看他,帶著他們已十多歲的兒子,STEVE說那將會是一次難得的聚會。

STEVE和阿儂都不是什麼社會精英分子,平凡得像海邊的兩顆沙子,他們就在這個遠離城市的小島上過著自己真實的生活。即便未來他們也許會漂泊到其它地方,都會記得KOLAN島曾以自己的寬厚收留了他們,他們曾在這裡有過一個可以一起看太陽從海邊升起的家。

說句實話,作為店主人的STEVE和阿儂做得並不出色,但是他們卻是我的泰國之行印像最深刻的人物,我一直說不清其中的原因。

在芭提亞的街上經常可以看到西人和泰妹的組合,泰國是很多在本國失意和不得志的西方中年男人尋找精神安慰的地方,他們可以用不多的錢租到當地女人作為假期的伴侶,據說當地人的職業操守相當之好。這是一種自然的生意關系,自然得讓你無法作出道德評判。

這當然不是西泰結合的唯一形式,相信談感情的不乏人在。但是我對跨文化的感情維持多持謹慎和懷疑態度,男人和女人已經是最大不同的兩種文化,再加上東西出身的不同,如何溝通?想當年的平克頓和巧巧桑的故事,並不是因為西方男人和無情和東方女人的忠貞那麼簡單。兩人因不同而吸引,終因不同而分離。

我不知道STEVE和阿儂的關系是如何開始的,重要的是在我眼中他們彼此相愛。對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探求其過去是不道德的,如同今日的查爾斯和卡米拉。我和一個村上的人聊起兩人的事,他說STEVE是個好人,那女的不好。我再問原因,他說阿儂打老公,STEVE的眼就是這樣被打的,而其緣由是STEVE貪酒阿儂很生氣。

我問自己:兩人在一起是因為他們都太平凡了嗎?平凡得以至於超越了文化的差異?我看得出STEVE眼中對阿儂的依戀,和阿儂對STEVE大大咧咧的態度下的關心和柔情,兩人就這樣以別人不了解的方式相愛著,他們的關系比瀘沽湖邊那些為外人津津樂道的“愛情”要純粹得多。在這個遠離自己故鄉的小漁村,兩個背棄了各自生活的人必須相愛,因對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我衷心地祝福他們。

島上的夜是如此的安靜,只有海浪撞擊岸邊的聲音。海那邊的芭提亞燈火通明,無數的人在那裡放浪形骸,忘卻所有的煩惱。

STEVE去對岸接朋友了,阿儂拿了個魚竿在平台上釣魚。小魚上鉤她歡笑雀躍,半天沒動靜她也絲毫不惱怒,靜靜地倚在扶欄上,專注地看著浮標。朋友說,那是阿儂最美的姿態。

趁主人不在,朋友反客為主,用STEVE的音響放起了自己MP3機中帶的韓紅的歌曲,那些歌曾回蕩在瀘沽湖邊的小屋,今日又在異國他鄉靜謐的黑夜中響起,時間和空間就這樣被跨越,《青藏高原》和《絨花》的旋律飄散到海面上,融化在黑夜裡。

下雨了,雨點打在餐廳的頂棚上叭叭地響,但海上的浪不大。阿儂收了竿回屋休息,我們就靠在椅子上聽雨,音樂還在輕輕地唱,對岸的城市燈火依稀閃爍,我們竟有了一種不知身在何世的感慨。

因這一刻我們記住了這異鄉的小旅館,STEVE和阿儂;因二人和這小旅館讓這一刻長留於我們的記憶中。

在海邊曬了兩日的太陽終於要離開了,臨走的時候和STEVE和阿儂像是有了一種多年的朋友的親近感。我們依此和二人合影,然後半開玩笑的說,回國後要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讓更多的中國游客來到這裡,他們就先謝了我們。

船要開了,阿儂靠著小店平台的扶攔向我們揮手,我們也用力揚起手臂,就這樣,消失在彼此的視線裡。

又過了幾個小時,飛機載著我們踏上歸徒。告別了泰國,真希望以後再多來幾次。旅行總是擺脫枯燥生活的最好方式,還有那麼多有趣的人和故事來不及細說,清邁城晚上的豆漿西施,旅館旁出租自行車的帥小伙,環游世界的哥倫比亞、挪威情侶組合,即將成為傳教士的韓國青年,大城路邊小飯館裡的一家四口。。。每個人有不同的旅行樂趣,我最感興趣的重點始終是人和在變化之中的存在。

這次的泰國之行還讓我樹立了新的亞洲觀,為自己以前視野的狹隘感到羞愧。不可否認的是,多數中國人對亞洲的理解都是以中國為中心,胸懷世界則指的面向發達的西方國家。其實大有大的宏偉,小有小的妙處,從泰國的發展中可以發現諸多優點和可借鑒的地方。

每一個國家都是可愛的。

每一個人也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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