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漢中的驕傲和遺憾

作者: 來的都是客

導讀言漢中永遠起首一句為:又名“天漢”,實在使得這片土地霸氣十足。但帝制的時代過了,征戰的時代過了,今天劉邦和劉備都常被混淆,當年他們的爭奪的土地上剩了些什麼呢?到漢中去,最重要的對我來說應該是“石門十三品”。一早起來搭公共汽車去石門,20公裡,打車太貴,查到的公汽是23路,但往詢了當地人的意見,又查看了地圖,正確的應該是21路公共汽車,而且� ...

言漢中永遠起首一句為:又名“天漢”,實在使得這片土地霸氣十足。但帝制的時代過了,征戰的時代過了,今天劉邦和劉備都常被混淆,當年他們的爭奪的土地上剩了些什麼呢?到漢中去,最重要的對我來說應該是“石門十三品”。一早起來搭公共汽車去石門,20公裡,打車太貴,查到的公汽是23路,但往詢了當地人的意見,又查看了地圖,正確的應該是21路公共汽車,而且我們飯店附近的人民廣場就有一站。往褒河谷口去,一路上我頗為激動,臨行前查到過一段資料:“1938年3月16日晚,師生乘火車出發,次日抵達寶雞,除部分老弱教師及家屬租車西行外,大部分師生編為一個大隊,三個中隊,若干個區隊和分隊,並按設營組、偵察班、全體中隊、醫務組、運輸組、收容組的行軍行列,開始了翻越秦嶺的行軍。這是一條崎嶇的古道——褒斜棧道,我們的先師懷著共赴國難的精神,帶領一批知識分子、熱血青年,在這條古棧道上風餐露宿,緩緩行進。他們從寶雞進入秦嶺,經過黃牛鋪、草涼驛、古鳳州、雙石鋪、南星鎮、廟台子、留壩、馬道、褒城,行軍半個月,途中住的是‘仰見星鬥的破廟,三面敞開的戲樓,還有周倉腳前,古墓河灘’;每餐吃的是一塊鹹菜,一塊鍋餅;有時還遭遇武裝劫匪的搶劫;但校長李蒸和其他老師與學生同吃同宿、甘苦與共、出入相顧,關系非常親密。行軍路上,大家高唱抗戰歌曲,行軍的士氣非常高漲。”看到有去留壩、江口的車,一輛輛地駛過,只能是心向往之了。

9點21路過河東店,售票員讓我們下車;一輛蹦蹦開過來,再帶我們走4公裡,來到石門水庫。“石門”和石門側畔的無數摩崖是可以頂禮膜拜的,但現在讓我們到它的葬身之地來憑吊它吧。名列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褒斜棧道及石門摩崖石刻”,如今只剩下後者的部分了,而且是很小的一部分。前者“褒斜棧道”全然淹沒於褒河水庫了。褒斜棧道是戰國直至清代關中穿越秦嶺通往漢中及巴蜀的主要道路,南起漢中城北15公裡的褒河谷口(一說老褒河谷口是由城固的湑水河谷口過去的),北至陝西眉縣城西南15公裡的斜谷口,全長235公裡。沿山谷碥崖鑿石架木,建造橋閣,以通行旅,歷代屢毀屢修。褒斜棧道是中國古代最浩大的陸路交通工程,而褒谷口北雞頭關下的石門,鑿通於東漢永平九年(公元66年),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工通車隧道。

一年前讀過一本書,是漢中一位江浙一帶出身、但長期在漢中工作的,並不以研究文史為業的退休老人寫就的《褒谷摩崖校釋》。其中一段關涉近幾十年,該地區交通和水利巨變之時,對待這一承載著千年文化道路的態度,頗值得深思:

公元1934年興建寶漢公路,勘察至褒谷南口,因涉及棧道、石門及其摩崖石刻等重要的文物,改在雞頭關北架橋跨河,沿褒河東岸設線,在“石虎”峰下,開鑿連環三隧道。公路由雞頭關鐵橋轉彎到褒河東岸,與河西隧道軸線平行。在工程師張佐等精心策劃下,利用舊棧道洞孔修復了一段棧道,在石門頂部山腰裡修築一座涼亭,方便旅人觀看石門及其摩崖石刻。東岸隧道口,有葉恭綽題字“新石門”三字,新石門附近岸壁上有20世紀前半葉眾多名人詠詩作文題字。

1958年,國家決定修建褒河水庫。為了保護古石門和褒谷摩崖石刻,水壩位置選定在古石門以北十五裡的老君崖,川陝公路從褒姒鋪上山,繞七盤嶺到褒城。水壩東面沿半山腰修石渠越石虎峰,順山腳東下。按照這個設計,老君崖有水壩和電站,穿山公路,東有穿山石渠,舊有的雞頭關鐵橋、棧道遺址和古石門及其摩崖石刻完全得到保護。計劃在古石門南北按棧道遺跡修復一段閣道。“袞雪”、“玉盆”按遺跡覆蓋涼亭。褒谷古跡和當代的水壩、電站、穿山石渠融為一體,新舊景觀相得益彰。(可惜遇“三年自然災害”下馬)

60年代後期,在“文化大革命”的暴風雨中,水利部三工程局進駐褒谷,片面追求農業灌溉效益,無視國家保護文物的法令,竟然在古石門河面興建水庫,易名褒河水庫為石門水庫,眼看褒谷古跡面臨滅頂之災,有識之士奮起搶救重點摩崖石刻,把摩崖石刻從崖壁上鑿下搬運至漢中城內古漢台陳列。從此,古石門沉淪水中,空留古石門之名;摩崖石刻失去褒谷山野背景,成了可資研究古文化的石頭書,不成其為摩崖石刻了;古棧道與古石門遭受同樣的命運,永遠飲恨水下。中華大地一顆原生代文化的明珠,從此永劫不復。

下午去漢台,中心是“石門十三品”,漢台是一組紀念性的建築,當年劉邦被封漢王,駐蹕南鄭,使得此地或任官地此地的後輩頗有幾分沾光的得意,於是累代建築,遂成名勝。它的價值雖然不高,但因為漢中市將此地辟為市博物館,收藏了“石門十三品”,它便身價千倍了。

進得園來,草木扶蘇,真是得細心照料才能有此氣氛,比起其它地方的博物館來,漢中市博很有些生機,恐怕與它有“石門十三品”做“鎮館之寶”有關吧。園內一角有特殊的墓碑,呈六角圓柱型,轉圈刻寫了一個頗有惠心、長於丹青的女子在抗戰期流離貧病的悲慘命運,黎錦熙為之書寫了全文,中間的大字為:孫竹青女士墓。一個陌生人的墓,總能讓我久久品味:96年,在徐州在路邊發現已做了石凳的北伐陣亡下士劉玉的墓碑;98年,在亳州發現解放亳州時不幸病逝於此的某部衛生隊的干部之墓,碑雖立,但字跡已經湮沒了許多。不期而遇的他們與特別前往尋訪的名人之墓共同構成了我心中的歷史。

漢台上沒有多少游客,巧的是我們剛剛四下轉完,一個導游帶著十幾位客人走了進來,我們聽了個蹭兒:作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褒斜棧道沿途,特別是石門內外刻有100多方漢魏至明清的銘文、題詩等,最主要有東漢《石門頌》、《袞雪》、北魏《石門銘》等,是研究古代政治、軍事、交通、科技、水利、書法、文化的重要石刻資料,而且在中國書法史上價值也極高。1970年建修石門水庫時,石門及其附近棧道沒於水庫中,特從這些石刻中精選出十三方書法精品鑿遷至漢中博物館,這十三方摩崖遂被稱為“漢魏十三品”或“石門十三品”。

導游熱情洋溢地講述了十三方摩崖,果然比自個兒趴在玻璃後面看清楚許多,更比讀文字介紹生動形像。只可惜的是摩崖離開山體,其價值已經折損大半,況且100多方與13方的比例懸殊太大,當時選擇時又注重藝術性,所以損失的大量社會信息是無法彌補的。導游以水庫不得不建為理由,輕描淡寫地推卸了政府的責任,正是主流話語的論調。也許她沒有讀過前面我引用的那段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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