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ke Huron是位於加拿大和美國之間的五大湖之中的一個. 湖中有幾百
個大大小小的島嶼. 秋天, 我和兩個朋友一起去看紅葉.
十月的時侯, 秋意已頗深. 秋風淅淅的吹過, 把一些莫名的蕭疏和寂寥
也吹入我們的心中了. 近岸淺灘上, 遍是蘆草, 在秋風中凄然地白著,
美得那樣凄涼.
槳聲琅然, 我們劃到了湖中. 一眼望去, 湖水竟遼無際涯, 一直伸展到
天邊, 而天水相接之處, 顏色近似, 遠看像是一部分天空也浸在碧水中.
渺彌之間, 又好像湖水上蘸了一層淡淡的煙蕪, 折射著雲裡透出的絲絲
陽光, 幻化著霽色的清冷. 我不禁站起來, 極目四望. 剛好朋友這時打
開了馬達, 船行加速, 勁風撲面而來, 差點沒把我吹下船去. 站了一會,
披襟向風之際, 俞覺天之高, 而氣之迥. 朋友把馬達開到最大, 又順風
順水, 船行甚速. 清風滿袖, 把我的衣服吹得鼓漲, 而風意更透衣而過,
砭入肌骨, 好像身上每個細胞都已溶入風中, 漸漸覺得自己越來越輕,
好像要隨著下一陣風吹去三山五湖. 想來列子御風, 大概就是這樣一種
境界吧. 轉眼間船已過了幾座島嶼. "舟遙遙以輕揚, 風飄飄而吹衣"
心曠神怡之際, 有一種遺世獨立, 羽化登仙的感覺. 胸臆間升起一股狂
意, 於是效東坡游赤壁扣舷而歌 "桂濯兮蘭槳, 擊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
兮予懷, 望美人兮天一方..."
不約而同的, 我們都喜歡上一座小島, 於是把船開過去. 幾乎繞島一周,
才發現一處小小的沙灘. 把船系在一塊大圓木上, 我們走入林中. 我懷
疑沒有人來過這島上, 因為沒有小徑, 也沒有人跡, 只有林鳥啁啾, 好
奇地看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粗壯, 筆直, 而又蒼古的樹木傲然聳立, 擋
住了大半湖風, 使小島愈發靜縊. 時已過午, 濃雲散盡, 太陽的光影徒
然的從樹葉中篩了下來. 一時間滿眼亮麗, 好像舞台上的燈光全被打亮,
所有的布景一一就位, 似賦予生命般地活動起來, 讓人目不暇給. 而滿
地的落葉, 那是怎樣的落葉啊: 紅橙黃交輝, 而光影的變幻更時時賦予
它們不同的色彩, 每一片葉子都像在絨絨的草地上起舞, 即使世上最華
貴的地毯也難娉美於萬一. 我曲臂為枕, 躺在這厚厚的橙色雲朵上. 清
風過處, 樹葉相擊, 憑添了一陣環佩聲. 而滿樹的楓葉還是在落著, 簌
簌地落著, 簌簌地落著, 把許多神秘的美感一起落進我心裡. 是誰說的,
"沒什麼比自然更令人清醒, 也沒什麼比自然更令人醺然"? 沒有名花異
草, 沒有仕女雲集, 我為什麼這樣呆呆地躺著呢? 陽光慵懶, 流雲松松
散散地浮著, 美得這樣閑逸, 這樣沒有目的, 卻好像給了我某種答案.
驟然聞到一縷幽香, 偏頭發現一枝不知名的瑩白的小花, 在我身旁璨然
地開著. 在這樣的孤島上, 它綻露而開, 完全無視於別人的欣賞, 沉默,
孤獨, 但卻有一種高華的氣致, 脫俗的神韻. 它白得好細致, 香氣淡遠.
如果不是靜靜地躺著, 我也不會發現它的. 很後悔未能著一身寬袍, 好
兜兩袖素馨回去.
是啊, 該回去了. 為什麼我們不能終老於此, 而只能做暫游的武陵人呢?
不知不覺間, 我已經愛上這個小島. 和那些被人踐踏觀賞, 甚至築亭台
樓閣, 建旅館度假村的名山水相比, 這小島有的是一種自然之美, 而我
愛上的便是這一份未鑿的天真.
到了沙灘上, 湖水漲潮, 我們用來系船的大木已大半入水. 再晚十分鐘
出來的話, 船一定不知漂到哪兒去了, 大感僥幸. 朋友取笑我剛才還不
願做暫游的武陵人, 現在要是船沒了, 得在島上待幾天, 豈不是好? 我
也暗自失笑, 覺得自己是有點葉公好龍.
回程時迷了路. 薄暮冥冥, 風聲如濤, 放眼望去, 所有的島看著都差不
多. 湖水凜冽, 打在身上濕透我們的衣服; 秋風蕭颯, 有肅殺之氣, 吹
得我們瑟瑟發抖. 偶爾馬達上的槳片擊上淺礁, 錚錚做響, 更令人涑然
而驚.
一個多小時後, 我們終於找到了租船的碼頭. 還了船, 上得車來時, 已
經暮靄沉沉, 大家都松了口氣. 回望湖中, 夕陽西下, 半天朱霞, 粲然
如焚, 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