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與五岳中的三岳擦肩而過,一直引以為憾,“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遂打算用黃山之行來彌補前面的遺憾。一次旅行也像是一次賭博,你永遠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麼,我把賭注押在黃山,心中卻是勝券在握的,她不曾讓任何過往的游客失望,我相信我亦可以與她對話。在去往黃山的火車上就一夜興奮,輾轉無眠。半夜三點多,火車停靠在一個不知名的小站,探頭一看,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月色皎潔,距離上次和吉吉一起出行剛好相差兩個月。拿出相機來,無奈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角度拍攝,只得作罷,辜負了這月華如水的夜。為了第二天不辜負黃山的旖旎風光,我強壓心中的興奮,終於在天色將明時分,淺淺入眠。
從淺淺的睡眠中跋涉出來,已經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黃山。坐上開往黃山的汽車,已感覺她的氣息撲面而來。滿眼都是青翠欲滴飽滿的綠色,讓我頓時覺得自己生活的鋼筋水泥的城市像是人間地獄,盡情呼吸這清新潮濕的空氣,完成難得一次的吐故納新!山巒迭起,像慢慢在眼前鋪展開的水墨畫卷,墨跡未干,看得見水汽氤氳,雲霧繚繞。山路旋轉上升,心情也在快樂的暈旋中緩緩放飛,先我一步登頂雀躍了!
心情可以放飛,而我還是要拾級而上,一步步開始我的征程。從雲谷寺出發,到白鵝嶺,我們走走停停,將近三個半小時。這段路走得極其艱難,爬到一半的時候,我甚至想,怎麼會想起來要來爬山的,下次再也不爬了,累煞我也!這段路上沒什麼景點,就是埋頭爬山,手中的拐杖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也是第一次明白了拐杖是怎麼用法,感覺呼吸困難的時候,看見自己身體的彎曲幅度竟然與石階的傾斜度相差無幾,全是借助拐杖的力量硬把身體往上拉。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咬緊牙關的堅持,終於到達白鵝嶺,看見海拔1770米的標志,所有的疲勞一掃而光,轉而被自豪感所取代。很快登上始信峰,景色漸佳,沿途經過了連理松、黑虎松、龍爪松等,而我印像最深的卻是始信峰頂,旁邊幾乎垂直的懸崖上挺身而出的一棵松樹,據說被稱為小迎客松,她極力要伸展自己去擁抱山間的雲霧清明,在我眼中,在那時漫開的黃山薄霧中,她化身作一只展翅欲飛的鳥,承載的是我的心,直衝雲霄。
都說山上的天氣瞬息萬變,果然名不虛傳,剛才還秀麗清朗的山峰,轉眼已披上霧紗,嬌羞萬狀了。雨點就在這時滴在臉上手上,清涼似晨露,閉上眼睛,感受這大山的恩澤。不過就是閉眼睜眼的瞬間,雨停霧散,剛才的山峰也已撩下面紗,款款而立,清麗得像剛出浴的少女,無限風情,寫在眼角眉梢。一縷雨後的陽光透過漸行漸遠的雲霧,灑在對面少女的臉上,讓她頓時艷光四射,按動快門的聲音此起彼伏,奏響了這個下午最激昂的樂章。
過了猴子觀海,來到西海景區,又落起了雨,我們在西海飯店停下,大休整。雨停後,我們向晚上的落腳地——排雲樓賓館進發,順利辦理好入住手續,終於可以丟下背上壓迫了我一天的背包了,一身輕松,去逛西海大峽谷,其實我更願意稱她作夢幻景區。因為她,的的確確,如夢似幻。正是雨過天晴最好的時候,整個峽谷是無比潤澤的碧綠顏色,遠處的山峰是水墨畫裡用水暈過的濃墨色彩,凝重而輕盈,遙遠而親切,像一位睿智的長者,靜觀風起雲湧。我喜歡站在懸崖邊上看谷底的植物,看長在崖壁上的杜鵑花,看自己心底的影子,此時與我心手合一,如此靠近。我看對面陡峭的山峰,我愛他垂直的棱角,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可以讓柔美與峻峭如此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如果有一天可以在夢幻景區蹦級,我一定願意做第一個嘗試者,試想,當你張開雙臂,飛向這現實裡的夢境,耳邊有呼嘯而過的風聲,臉頰有飄然而至的雲霧,心中有無限孤獨的喜悅,即使化身谷底的蝴蝶,不也是一種美?
可惜天色漸暗,我的夢幻之旅剛剛開了個頭就倉促收尾了。夜晚的黃山格外寂靜,我想,在海拔1800米思念一個人,是否這份感情也可以得到升華呢?想不出答案便昏昏睡去,一夜無夢,許是白天夢得太多了。凌晨四點醒來,同行的兩個男生已經起床出去觀察天色,回來說月色皎潔,看來有希望看到日出,頓時來了精神,起床穿衣梳洗。退了房間,又背上沉重的背包,時間不多,賓館的服務員說去光明頂肯定來不及了,建議去賓館背後的一個山坡。幾乎一路小跑,終於在第一縷曙光面世之前趕到。雲層很厚,早晨的霞光太柔弱,穿透力不夠,僅僅在雲層之間打開一條窄窄的縫隙,是無比瑰麗的紅色,漸染漸深,慢慢醞釀著即將噴薄而出的第一縷陽光。那縷陽光是在一瞬間出現的,脆弱的金黃色,不過幾秒鐘,就匆匆消隱了,躲在雲層後面再也不肯出來。有點遺憾沒有看到完整的日出,但也知足了,能在黃山與早晨初升的太陽打個照面,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運氣。
下來正式開始一天緊張的行程。天氣不錯,遠遠的看見傳說中女媧補天剩下的那塊飛來石,在《紅樓夢》片頭裡出現過的。我們翻山越嶺,一步步與她靠近。據說這是一塊能帶來好運氣的石頭,摸四下便可以交桃花運,我不信,如若是真的,寶黛的愛情也不會是如此結局。及至到了飛來石下,我還是摸了四下,不信歸不信,我並不拒絕給自己做夢的空間和理由。
一早上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都很好,天氣也好,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很快就越過鰲魚峰,到了光明頂。不巧那時剛好起霧,什麼也看不見,未能領略那裡的風光。趕往迎客松,與那棵名揚世界的松樹合了影,稍做休息,看見雲霧中時隱時現的蓮花峰和天都峰,那才是我們今天要征服的主要目標。
蓮花峰並不陡峭,沒費多少力氣便登到峰頂,抱著黃山最高海拔的標志合影留念,下面就是無底懸崖,心裡有點害怕,我覺得自己當時的神情肯定是極其狼狽的。我們在峰頂吃完了最後僅有的半袋壓縮餅干和一罐午餐肉,包輕了,腿更重了。下了蓮花峰,來到天都峰腳下,陽光毫無遮擋地照在那條無限延伸的登山台階上,覺得眼暈。開始還拄著拐杖往上爬,後來就干脆戴上手套,直接手腳並用,名副其實的爬山了。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不敢分神,滿眼就是無窮無盡的台階。我想起有部電視劇名叫《飛刀又見飛刀》,我們是台階又見台階!我們的水很快只剩下一瓶了,前面的路還很長,考驗我們的時刻才真正開始。我們四人輪流喝那瓶水,一次一口。終於堅持快到峰頂,稍事休息,准備一口氣登頂。我們背後的兩個年輕游客拿出他們在山下買的黃瓜吃起來,每個人都清晰的聽著黃瓜在他們嘴巴裡咀嚼時的清脆聲音,聞著黃瓜特有的清香,不禁面面相覷:太過分了,這樣刺激我們!吉吉自言自語的叫起來:“能不能分我們一點啊?”背後的兩個人許是累極了,對於我們的議論充耳不聞,我們為免受折磨,收拾行裝上路。這是我第一次對黃瓜產生如此深刻的感情,難以忘懷。
終於走到傳說中的鯽魚背,沒什麼感覺就走過去了,回過頭來還問別人確認:這是鯽魚背嗎?得到肯定答復後,不禁得意:不過如此嘛!後來想想之所以沒覺得特別驚險是因為霧太大了,幾乎遮住了鯽魚背以下所有的地方,所以不覺得有獨立於群峰之上的突兀。到了峰頂,喝完了最後一點水,下山消耗體力小些,要堅持到天都峰腳下才能補給了。
以下的這段路程是我終身難忘的,也是整個旅程中最驚險的一段。我們是從後山爬上來的,因此選擇從前山下山。天都峰的前山異常險峻陡峭,很多地方幾乎是直上直下的,並且每級石階都很高,霧大潮濕,不時有些打滑。“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次終於有了深刻體會。爬了這麼多山路,腿已經很酸痛,下山的時候,腿幾乎是僵的,不能打彎,如果靠慣性往下衝,是極其危險的。我們開始相互攙扶著走,到了後來,我一個人是一級台階也不敢邁了。
仍舊不停出汗,與上山不同,這次是因為緊張。我看著腳下的台階,有命懸一線的感覺,生命這時似乎已在自己的控制之外。飢渴難耐,我們摘了不少杜鵑花,去蕊取其花瓣,咀嚼解渴,味道倒還不錯,酸酸甜甜的。我想,天都峰封山這麼多年,怕也與植被被如此破壞有關吧。路上經歷了幾次有驚無險的尖叫,終於到了天都峰腳下,松了一大口氣,補給了水。臨走時發現有黃瓜賣,想起黃瓜先生對我們的刺激,還能忍得住這誘惑?趕緊買來,從沒吃的如此干淨過。
下面的山路比較平穩,慢慢心裡放松下來,沒那麼緊張了。走啊走,又是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到了慈光閣,看見外面停的出租車,心和腳一起踏實起來,這條命總算是撿回來了!
上了車,安全了,心又活了過來,還想再游一次黃山,和情人。去情人谷談情,去夢幻景區做夢。願濃情似谷深,願美夢永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