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夜色很好,新華街水邊的紅燈籠們在搖曳著,微微的涼風吹著我微微發燙的臉櫻花屋裡很是熱鬧的,燈光在昏黃中帶著點點的曖昧,DJ放著些不太搖滾但是歡快的音樂
朋友高興地和剛認識的女孩揮舞著酒瓶子和骰盅吆喝著:四個六五個六,先生貴姓小姐芳名
小廣西在上竄下跳著,用身體語言告訴我這是古城裡最容易發生艷遇甚至發生一夜情的地方
小廣西是朋友剛認識的朋友,在大石橋旁開一小店,一直指著地圖嚷嚷著一定要去那裡那裡
對於我來說,那是又一個年輕時的自己,我也曾如此無比抱負過,也嚷過西藏西藏新疆新疆
但我沒有告訴他,其實旅行這事就是那麼一回事,你是那樣的人就注定能走上那樣的路,
你不是那樣的人就算送你一飛機票你也覺得沒有什麼意思的,真的沒有必要上綱上線的。
對於他來說,我們是些他不可理解的游客,來麗江的人多到海裡去了,驢子與鴨齊飛。
但他真的沒見過蹲大石橋下小溪裡旁若無人舉著酒瓶子狂曬太陽還用鳥語大呼小叫著的人
小廣西很是奇怪,也蹲在大石橋下看熱鬧,朋友也不多話,隨手向他甩去一瓶風花雪月
在旅行的路上,交朋友就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
於是,自以為是半個地主的小廣西也覺得有義務帶我們去鬼混了
去就去,不就是紅燈區嗎?誰怕誰
可惜我早已經對所謂的艷遇免疫,也無法讓自己相信那種批著一夜情外套的一次性
我只是一個人趴在窗台上,拿著一瓶啤酒淺淺地嘗著,
看著窗外的紅紅綠綠的燈籠和那些紅紅綠綠來來去去的人們
窗外走來一個納西老媽,手心捧著一對對用紅絲線綁起的白玉蘭
我伸手掏出在旁邊熱烈著的朋友兜裡的零鈔,和大媽換回那一小堆清香撲鼻的鮮花
喜歡白玉蘭,喜歡那種不張揚的嬌艷,酒香不怕巷子深,花香也一樣
小廣西走過來,認真的說:這花不能聞得太長時間的,會暈的
我笑著說:美女看多了也會頭暈的,你又不停地看?
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來了兩個女孩,親膩地和我套著瓷:他們說你走過很多地方?
我實在興趣不大,只是隨便指指桌上的酒,然後自顧自地擺弄著那一堆花兒,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一個人的快樂怎麼比得上很多人的快樂呢
我突然覺得我不應獨享這花香和這微醺的快樂
於是我就繼續趴在窗台上,把手上的花一對對地送向在我窗前走過的女孩
我要把這樣的花香散遍古城,我要把我的真誠傳播給每一個游人
我要做一夜的活雷峰,
做雷峰也是件挺累人的事情
我首先要擺出一副無比清純的臉,然後無比嬌媚地向走過的每一個女孩問好
“你好,送給你花,是的,挺香的,拿去吧,have a good night……”
我一直在重復著這幾句話
許多女孩的第一反應都是有點驚訝,然後再努力從記憶中搜索我的樣子,我認識你嗎?
那些聰明過頭的女孩馬上就去聯想這個胖家伙的動機和意圖,在我面前眨巴著警惕的眼睛
有些女孩很不能理解,看著那張長著小眼睛糟鼻子血盆大口的豬臉,然後小心謹慎的離開
被拒絕的感覺有點不好,被懷疑的眼神也有點難受
好在,這古城裡還是有大氣大度的女孩的(如果沒有,這個世界該有多寂寞啊),
同樣在我面前走過的她們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就放心地接過我遞過去的白玉蘭,
她們輕輕地聞上一下,輕輕地對我笑一笑,輕輕地說聲謝謝,然後從容地帶著笑意離去
那一刻,我無比快樂,無比舒暢,臉上洋溢著無需偽裝的笑容
旁邊坐著的女孩問:你這樣做有勁嗎?
我似乎又聽到《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面的那一句經典的對白
看著面前走過的女孩拿走我手上最後一對玉蘭,我如釋重負般狂笑起來
在那兩位女孩一臉迷惘中,我飄然離去,風中依然傳來那句來自馬小軍狠狠的對白:
有勁!
不腐敗了,但活雷峰得繼續下去
從酒吧出來,我又從豬變成了驢子,一只批著狼皮的驢子
我說過我是不會攝影的
但我沒有辦法用文字像朋友來描繪紅燈籠下的古城的嫵媚
於是在朋友拼命地為這個麗江兩天游輕裝時,我還是義無返顧地背上沉甸甸的腳架
扛著腳架,脖子掛上破717,在大家紛紛酒足飯飽意興闌珊地離開時
和清晨一樣,我又像一只胖鬼似的飄蕩在游客開始稀少的古城裡
酒稍稍有點點多,頭有點點疼,眼有點點花,手也有點點顫
雖然也裝模作樣地在一個個水邊架起腳架,按下快門,但出來的效果連我都知道不會太好
好在有比我更糟的
我皺著眉頭看著那些站在我旁邊和我一樣想記錄下這嫵媚夜色卻用手端著相機的家伙
我無法想像他們能用手端住起碼需要一秒半曝光的鏡頭,雖然他們手上的家伙都不賴
我想起我的雷峰任務,把我的破717從雲台上旋下,把腳架向他們遞去
同樣地,迎接我的依然是一些不能理解的詫異眼神
好在我已經習慣,施施然在他們旁邊坐下,雙腳在水面上前後晃蕩著
我輕松地說:拍吧拍吧,你們用手拿不住的
我始終認為喜歡玩攝影的人一般都是喜歡旅行的人喜歡旅行的人都應該是心胸開闊的人
要不,怎麼能夠承受得住如此美妙的江山呢?
第一個接過腳架的是一個混血兒,很是高大,一口中文很流利。我饒有興趣地和他聊了一會
第二個接過是誰我已經記不住了,我自顧自地和著水聲哼著小曲,有人離開,我點著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酒精有點上腦,拄著腳架回花馬國,放下腳架,坐在院子裡繼續發呆
夜開始深了,媽媽付一帶的燈籠開始一盞盞熄滅,大石橋上居然還來了幾個拿著相機的孩子
我笑了,輕輕地打著招呼:要拍燈籠啊?來來來,我給你們腳架
孩子們依然不可理解,天底下怎麼有這麼一個家伙?
他們小心翼翼地接過腳架,看著那個從客棧裡走出然後隨便坐在水邊的我,腦子裡滿是疑問
他們迅速拍完想拍的東西,一邊說著謝謝,一邊小心地繞開我走了
在他們走遠前,我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人是喝高了吧?……”
“是啊是啊,如果不是,為什麼能如此熱情呢?”
那一刻,我真想跳起來告訴他們,我沒有喝高
我只是比你們保持了多一點點天真,多了一點點純潔
而這些,不就是我們一直追求的東西嗎?
阿裡豬豬
2005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