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書獻給享譽世界的童話作家安徒生
以及所有我愛的和愛我的人
第一個月:初來乍到
1月26日:離別的滋味
機艙前方的屏幕上是花花綠綠的航線圖,圖上我們這架飛機從左向右慢慢移動。艙裡所有的座位都滿了,我旁邊有個小女孩想必是剛剛跟父母親朋分別,眼睛居然還是紅的。
看著那個十幾歲的女孩,不由得想起自己十七歲獨自北上讀書,一呆就是五六年,對於離別早已習慣。漸漸覺得,離別其實是一種快樂。
一登上飛機,過去的一切,憂傷也罷,甜蜜也好,都被拋在了身後,因為前方已經產生了一種未知,一如阿甘的那塊巧克力,引誘著我進行無窮的想像。對於即將踏上的那塊土地,我的全部了解僅限於一本葉君健譯的《安徒生童話集》,此番前去,要在那裡度過整整一個學期,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是什麼——也許會有枯燥和乏味,但那裡畢竟出了個安徒生,所以我相信,前面的日子裡將以快樂居多。
目前為止,這是我離開中國時間最長的一次。從心底來說,我對於離別並不反感,它可謂是人生百味中的一味,有離別才會有重逢,有失落才會有珍惜,倘若花常開不謝,人常聚不散,那麼人生也將興味索然,人們將忽略更多珍貴的東西。
離別也是愛情的催化劑。在宿舍裡,那些有“家室”的同學總會議論些家長裡短,說兩個人成天膩在一起,彼此便會漸漸生出倦意,而幾天的小別,反而可以給對方一個喘息和降溫的機會,會讓彼此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彼此已經深深地嵌入對方的生命。看來,“小別勝新婚”這句古話,確有一定的道理。
每次離別家鄉,父母一定要來送行,就那麼在車廂裡坐著,不過和我聊些家常的話題,卻一定要等到列車員三催四請,才肯下車去。下去了還不甘心地立在窗外,目送火車徐徐遠去。
當然,離愁別緒也是免不了的,否則也不會有那些千古流傳的佳句。臨窗灑幾點淚又何妨,灑過了,才能調動更多的勇氣,投入未來的日子。
從起飛時暈機的眩暈裡清醒過來,順手塗抹了上面幾行,等到幾個月後回國時再看,不知會有何感想,呵呵。肚子有點餓了,這表明完全擺脫了暈機狀態,適應了高空的飛行:餓的感覺真好。
1月27日:開學典禮
早上被鬧鐘吵醒,迷迷糊糊按下了電視機的遙控器,CNN歐洲台的天氣預報員字正腔圓的一聲“Copenhagen Time”(哥本哈根時間)讓我陡然清醒過來,繼而有了一種莫名的激動——我已經到丹麥了。
下了一夜的雪,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路邊一小棟一小棟紅色的橙色的房屋披了一身的雪花,靜靜地立在那兒。一切都恍然如夢,或者說,如童話。
房東Elizabeth告訴我,這會兒正是丹麥最冷的時候。她是一個單身母親,離婚後帶著一兒一女生活,現在兒子Frederic去了寄宿學校,女兒Sophie在附近的小學讀書,Elizabeth自己也在上成人大學。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的世界,無論如何,我以後的日子就要和她們母女一起度過了,不知道能不能融入她們的世界。
今天是開學典禮,哥本哈根大學要求每一個國際學生都要和“丹麥家長”一起參加。OK,Elizabeth現在就是我的監護人,她領著我——像母親領著女兒——走進哥大的禮堂,我頓時感覺到自己的年齡一下子小了十歲。就像很多歐洲的大學那樣,哥大沒有圍牆,他們的大禮堂就在哥本哈根市中心,背靠著皇家圖書館。這座樓是中世紀的風格,裡面飾著壁畫和浮雕,“堂皇”和“典雅”這兩個曾被文學家用濫了的形容詞,用在這裡才是名副其實。
學術委員會主任Niel教授風度儒雅,聽他講述那篇經典的海的女兒,無論在視覺上還是聽覺上都是一種享受。他是德國人,卻沒有多少口音,英文發音流暢而清楚。他在講故事的時候,花白的頭發隨著感情的起伏而微微顫動,聲音裡帶著海的節奏。在這動人的講述中,下面有些隨便坐著、偶爾還交頭接耳的美國男生漸漸收斂了聲息,安靜地聽起來。
學術委員會副主任Carsten Pape負責管理我們這幫中國學生。我們一共八個人,都來自北大。以前在國內一直是我跟他Email聯系,今天第一次見面,我剛要起身跟他打招呼,他卻已經心有靈犀地走過來,滿面笑容地向我伸出手:“Welcome,Yu”(歡迎你,煜)。太神了,我問他怎麼認出我的,他還故作神秘:“This is a secret.(這是個秘密)”。
安排我們這些人的家庭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在國內時我們先要提交一份詳細的個人情況,比如是否喜歡孩子、是否允許寵物等等。然後哥大再根據各個學生的特征來安排相應的符合條件的家庭。當然,家庭也可以選擇學生。這件事情由Jetty女士負責。她這個人做這項工作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又耐心、又和藹、又寬容,讓你不由得不相信,任何繁瑣的事情在她那裡都能得到最好的解決。
寫到這裡又餓了——不知是時差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昨天晚上居然會被餓醒,正餐時又吃不下什麼,看來還需要進一步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