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延時登機1個小時和漫長的7個半小時的飛行,終於到達了烏魯木齊。新疆航空被南航合並後,也擁有了南航的低效率,唯有航空食品上的清真二字提醒著我們即將到達的是一個充滿新鮮感的地方。甫出機場,久違的涼爽撲面而來,車行在凌晨2:00的烏魯木齊街頭,看不真切,只是覺得沒有高樓大廈在遮擋地平線,視野無比的舒暢(接下來的幾天將把這種舒暢變成悲涼)。入住的是自治區的招待賓館,正在召開一個重要會議,戒備森嚴,讓人隱隱覺得傳說中的恐怖南疆離自己並不太遠。
一夜無話。
早餐過後,便駛向天池。新疆之廣大終於有了切身體驗的機會,車開的飛快,周邊的景物飛身後退,烏市的維漢比例為2:8,所以滿目皆是我們民族融合的成果。到了郊外,田地在白楊林的拱衛中次序井然,而戈壁和沙漠要等到後兩天了。
循著一條蜿蜒的溪澗,神秘的天池就在前面,清涼的山風攜著冰川的氣息,點點的羊群在草甸上靜靜的游弋,哈薩克人的氈包散落在河灘上,雲杉遠遠近近的矗立在四周,天池畢竟還是一個沒有被過度開發的所在。
天池是天山山腰的一個小湖,只有四平方公裡,站在湖邊,天邊是東天山的主峰博格達,海拔5445米,冰川如冠,直聳入雲,湖周圍峰巒重重,阻斷了通向博格達之路。山峰自顧自的在這裡披上些草甸的翠綠,又在那裡灑上雲杉的墨綠,還有些地方,索性裸露出岩石的鐵青,樹木叢中還掩映著氈包,蒼鷹在天空回旋,此景此情,難以言說。
湖水很涼,在之後的幾天中,無論是自來水還是河邊井澗,觸手可及的都是這樣涼涼的冰川融水。哈薩克的小姑娘抱著小羊盛裝以待,合拍一張2元,鏡頭遠遠的對著,她也會笑吟吟的對著你擺一個POSE。
繞湖而行,突見飛瀑,玉濺珠碎,煞是好看。坐著纜車循山而下,雖無張家界之奇峻,卻也別有風情,身下是天山,越過谷口放目遠眺,是無盡綿延的遠方,那裡又有什麼樣的風景呢?
回到車上不多久便睡著了,下午是南山牧場,我的馬兒在等著我呢。
南山牧場也是躲在山谷之中,車行在山脊之上,看著對面的山坡連綿不絕,我不是地理學家,無法說出這種地貌,只是覺得這綠色的斜面壯觀而神奇,兩道山之間,照例是一條小河,以及沿河而上的老榆樹,星星點點的羊群是這無人的景色中最生動的點綴。
再往前的道路愈發的險峻了,那是通往天山諸峰的路,而南山牧場就突然的出現了。這裡的哈薩克牧民被同化的更加厲害,除了黧黑的臉龐,循溪的氈包和不論老少個個都是矯健的騎手以外,看不出他們與漢人的區別,看少數民族MM還是明天到吐魯番去看維族的吧。
說是牧場,其實不過是山麓的大片草甸,去過銀川的朋友可能會對這樣的牧場有些失望,但是管它呢,我是來騎馬的,是來騎真正的高頭大馬的,趁著驢友們一窩蜂的鑽進氈包感受牧民的生活,我已經開始挑起了我的馬,終於選定一匹大黑馬(本想挑匹白馬,可惜看上去都灰蒙蒙的,如果我有一匹馬,我肯定天天洗刷他,不打他),脾氣似乎有點不好。
騎馬就不多寫了,有過經歷的都知道那並不好受,不過和當年騎著那些在公園裡面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的踱著的馬兒相比,騎馬多了許多的樂趣,你會非常驚訝的發現這麼窄的路,這麼陡的坡,馬兒都能游刃有余,特別是當馬兒撒腿而奔的時候,即使我覺得自己的騎術尚可,還是心有惴惴。山雨絲絲,不期而至,輕挽韁繩,讓馬兒在山坡上信步,看三兩只蒼鷹在天空高高的飛著,只想就這樣慢慢的走啊。很想驅馬登上最近的山頭,看看山後的世界,可天色已晚,只好就此歸去。
比較搞笑的是,遠遠的樹下,居然有一桌游客在打麻將,觀者眾多,頗有古人爛柯觀弈的遺風,I服了U。
晚上還有一個飯局,是當地的朋友請的,只好遺憾的對巴扎夜市說抱歉了。
回到賓館,朋友已經在恭候了,驅車去博盾,餐廳老板是到麥加去朝覲過的穆斯林,有一顆虔誠的心的人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是口味一流,相形之下,上海的那幾家新疆菜有點班門弄斧了。特別推薦他們的凍酸奶和烤羊腰,凍酸奶是放在玻璃杯裡,吃的時候要大肆加糖,是夏天的絕佳甜品,烤羊腰的功效就不多加宣傳了,吃起來很有溫香暖玉的性感滋味。可惜真正的穆斯林不喝酒,餐廳裡也不准喝酒,因此少了一些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飯後去了朋友家,他的女兒是彈古箏的好手,於是在悠揚的琴音中臧否人物,激揚未來。
回到賓館,倒頭便睡,夢中還在邊騎馬邊嚼羊肉
吐魯番盆地在烏魯木齊以東,途中會經過達阪城,越過這個風吹草低的只是在歌聲中的小鎮,國道轉了個彎,穿過天山山脈,就只剩下大片的戈壁和億萬年來就寸草不生的石山,只有遠遠的天山雪峰,一路伴著,給與我們對清涼妙華世界的無盡想像。
車在天山和黑山(?)之間一路前行,觸目可及的除了空曠就是荒涼,唯有風是這天地間的主宰,把山吹成了石,把石吹成了礫,把礫吹成了沙。風力發電站的巨大葉輪,整整齊齊,一望無際,在這單調的景色中昂然挺立,算是一些點綴,一些驚喜。
高昌故城正在修繕,我們去的是交河故城。這些名字對我來說,是西域三十六國的縱橫捭闔,是大唐盛世的金戈鐵馬。閉上眼睛,能看見箭翎在風沙中凄厲的劃過,鐵蹄在碎陶斷綾上飛騰。交河故城曾是車師前部王國的國都,現在遺留下來的是唐代建築,而舊時的交河已經淪為一條小溪,再無當年臨斷崖傍大河的險峻。交河是塞外重鎮,兵家紛爭之地,最著名的一次圍城戰竟堅持了八年,“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鬥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營萬裡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入漢家。”
行在城中,除了幾條新修的保護性走道外,交河故城基本保持了自唐廢棄以來的原樣,干旱給了新疆以沙漠,也給了他留住歷史的力量。站在高處,四顧茫然,那倚壚歡歌的胡女,那在清冷的月光下佇立的戍卒,那一心向佛的僧侶,所有曾經生動過的欲望,都已沉寂成這一堵堵的土牆。
一只蜥蜴在土堆中穿過,我舉起了鏡頭。
接下來是坎兒井,這一號稱與長城、大運河並列的偉大工程並沒有引起我太大的共鳴,或許我是缺乏那種渴水的體驗。不過任何事情能夠延續千年都值得尊敬。
火焰山是不能不去的,盡管無甚可看,據說外國旅行者喜歡徒步登山,我心向往之而不敢為,確實很熱,山上沒有一點點綠色,或許這種勇敢的方式才是對大自然的禮贊。
如果不是為了能享受一下在數十種葡萄藤架下看見喜歡的就摘自在感受,以及吐魯番地區難得的清涼的話,葡萄溝就不必去了。結果是我們買了一路都吃不完的各種各樣的葡萄,以至於一輩子都不想再吃葡萄了。
吃晚飯了,一只盛裝打扮的烤全羊把這一天推向了高潮,本以為今天就可以這樣快快樂樂的過去了,而行往火車站的路又把蒼涼之情放至極致!三十裡的戈壁,三十裡的風,連我們坐的豐田車的前玻璃都被砸出裂縫!一輛囚車緩緩隨著我們,這戈壁上的電信通訊塔便是他們修建的。火車站所在的小鎮的名字叫大河沿,小鎮可以成為第六代導演絕佳的拍攝基地,一個在風沙中變得灰暗,毫無希望的一個意淫的名字。
明天,就是敦煌了。
火車意外的干淨,一節軟臥車廂裡,只有我們這幫觀光客,在車廂裡上竄下跳,甚是快活,當然還有大啖葡萄。車到敦煌,早餐在火車站旁的一家餐館,名字忘了,而豐盛精致程度決不亞於那些四、五星級酒店,強烈推薦。
沿著一條在戈壁中延伸的路,直奔莫高窟,路兩邊是頑強的紅柳和駱駝刺。進莫高窟的最後一段路視覺衝擊極強,綿延數裡的墳包散落在兩邊的戈壁上,仿佛莫高窟的守護者,決無江南墳塚的媚俗,生者的哀思似已被風沙吹盡,只有這樣粗陋的形式才能與這荒漠匹配。
莫思莫忘莫高窟,不論我們對他是什麼樣的想像或記憶,他就在那裡,永不泯滅。760余個大小洞窟,1600多年的歷史,萬萬人的信仰,值得我用全心去膜拜。
北魏的粗狂、西夏的婉轉、盛唐的豐潤,不站在這些壁畫面前,你是無法感受的。大乘佛教以故事喻化眾生,摩訶薩埵舍身飼虎、九色鹿本升、五百強盜成佛,即便是我這樣無信仰的人也深深為因果輪回打動,今世每一個遇我者,前生又與我有怎樣的因緣際會。千百年來這灰暗洞窟中的畫匠一定也會不斷的追問,即便知道那不會有答案。站在因為一點光而色彩流轉,變化莫測的穹頂之下,會有恍恍不知過去現在未來之感。
藏經洞的故事大家已是耳熟能詳,心疼的不是誰誰卷走了多少,而是人的無知與漠然。
坐在敦煌陳列館的斜坡上,遠遠的看著莫高窟,防風林雖然隔絕了拍攝的最佳角度和視野,但是還是感謝他能讓我趕得上看到那些壁畫(再過幾年,可能會全部封閉,不對游人開發),真想就這樣一直坐下去。
朋友的朋友的公司贊助了敦煌研究院的一對夫妻學者,他們以摹寫敦煌壁畫為生命,若是讓我待個幾天,怕也會就此清心寡欲將自己施舍給了這些洞窟。
雷音寺在從莫高窟到鳴沙山去的路上,絕非西游記中的那座,那是印度那爛陀寺,幾個訓練有素的SALES不遺余力的推銷香燭,毫無意思。
用過晚餐大約5點左右到了鳴沙山,本是帶著對沙漠的虔敬而來,一看人聲鼎沸,駝馬嘶鳴便樂了,西部與東部有兩個小時的時差,所以盡可以瘋玩一通。很想去開沙漠越野摩托或者滑翔機,最後還是灰溜溜的跟著大部隊騎上駱駝到了月牙泉邊的山腳。隨後的故事便是高度與速度,不知疲倦的爬了三次沙山,只是為了坐著木頭小滑車從一百多米的高處衝下時那十幾秒的快感。非常累人,體力不好千萬不要隨便嘗試。衝下時激起的沙子撲面而來,閉目咬牙是第一要訣。不過還是沒有秦皇島的滑沙酷。坐在沙丘的脊上,看著遠方的沙丘連綿起伏,風景不錯,但決不會有親近之感,沙漠我是不會再感興趣了。
賓館不錯,仿佛古城堡,lobby可以用來拍新新龍門客棧,把耳朵裡的沙都洗干淨後,就酣然入睡了。
往嘉峪關的路漫長而單調,其實甫到大西北,見到的便大都是這樣的路。筆直的直通向天際,毫無憐憫之心的不斷向前延伸著。幸而還有一些無聊的小插曲。海市蜃樓、雅丹地貌、橋灣古城,與前兩天所不斷受到的震撼相比,這些顯得太蒼白了。遠遠看過去像有一灘一灘的水,那就是海市蜃樓,比英雄中的魔鬼城微縮十倍有余的就是雅丹地貌,橋灣古城中一個灰黝黝的鼓也敢騙你說是人皮鼓。
嘉峪關是一個奇怪的工業化城市,有酒鋼,有中核的一些工廠,站在城牆上看哨樓,從一些特定的角度望去,工廠煙囪的煙仿佛狼煙一般從哨樓中冒出,煞是有趣。雖然號稱天下第一雄關,卻無驚天動地的大戰與之呼應,真是寂寞英雄。嘉峪關被打造成了一個可笑的公園,如果去過山海關的話,這裡就沒必要來了。在去火車站的路上,還特意彎了一下懸壁長城,一條城牆孤零零的懸在山脊上,襯上灰雲作為背景,一幅絕佳的風景,這也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到蘭州的火車服務差了許多,懷著一肚子的不爽來到蘭州這個不爽的城市,導游所帶的景點都極其無聊,午餐的蘭州拉面表演和面條本身都乏善可陳。下午拉了幾個人出來自己跑,卻意外的走到一個大清真寺面前,這是甘肅地區最大的清真寺,買了一大堆諸如拉登正傳、巴基斯坦的銅雕、拉絲果盤之類的有趣物事。伊斯蘭教是不善妥協的宗教,門房是一個帶著大圓眼鏡的老人,恨恨的告訴我們政府沒有出一分錢,還不准教眾集資。漢回矛盾看來是無法調和了。
登機回滬,謝天謝地,不是南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