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28日:加爾各達——瑟德納(SATNA)今天就要離開加爾各達,火車是晚上22點的,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好混。舍不得我那間小黑屋,賴到12點到了退房的最後關頭才背起大包騰出了房。結完帳一群門房伙計都伸手要小費,居然開口就要100。太過份了,咱從來沒有讓他們提供過額外的服務,憑什麼還要這麼多錢?印度本來不是小費國家,都是英國人遺留下的壞毛病。少出點血還湊合,獅子大開口那就沒門了,干脆裝傻充愣假裝沒聽懂,寄存行李就出了門。
還有一下午時間,上哪去呢,站在路口想了半天何去何從,好歹咱起小是文學青年,還是去拜訪泰戈爾吧。都說沒有受累的不是,有了前天的閉門羹,這回已經是輕車熟路,上了地鐵麻利的眨眼工夫就到了。泰戈爾家是個樓閣庭院的大宅子,從住所的規模就可以看出這個大地主資產階級家庭當年的富有。現在前院已經作為學校,後院主樓還保持著主人當年生活的原貌,辟為展覽館。
進了樓門脫了鞋,買好50盧比的門票上了樓,展室裡陳列著一代文學巨匠的手稿,從字裡行間流出的是作家對祖國和人民的一片深情。泰戈爾一生中創作了大量的詩歌、小說、劇本,這些作品中對勞苦大眾傾注了極大的關注,因此泰戈爾受到了廣大人民的愛戴,被稱為印度良心。1913年因一部頌神詩吉檀迦利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從此他的著作在世界上廣為傳誦,這個在印度家喻戶曉的名字也開始蜚聲世界。
泰戈爾的書房臥室還保持著原來的面貌,屏心靜氣站在詩人擺滿鮮花的床前,似乎還能感受到一代大師平靜的呼吸。“當我的聲音因死亡而沉寂時,我的歌仍將在你活潑潑的心中唱著。”今天泰戈爾已經離去了半個多世紀,你那膾炙人口的詩句卻從未在腦海裡淡去,為了觸摸你的人生足跡,人們不惜路途遙遠千裡萬裡。
回去的路上經過巴士總站,趕緊進去打聽一下去豪拉的車,晚上要趕火車,打的去豪拉車站費用不菲,按照咱一貫的艱苦奮鬥精神,還是盡量利用公共交通。總站雖然離旅館還有一段距離,可是要圖省事在家門口跟印度人民一樣在馬路邊等車那是沒門,想練就印度人民上車時抓住車把飛身一躍的身手,老太太這輩子估計是沒戲。
笨鳥要先飛,尤其是出門在外絕對不能打無准備之仗,幾經打探終於弄清這裡有好趟50幾路公共汽車都去豪拉,頓時放心了。回家路上穿過大市場,發現了一家電影院,正好三點的場次要開演。到印度看電影也是咱預期的目標,沒的說,趕快買票進場。電影票根據座位不同分三等,分別為:30、40、50。貪圖享受的思想一冒頭,艱苦奮鬥的精神就被拋到腦後,想也沒想就買了張50的票。
電影院規模不大,高檔座位更是觀眾寥寥,電影語言都是印地語,除了那句:拉瑪斯代,其他半句也甭想聽懂。好在印度電影大都是傳統題材,無非是富家子弟愛上了窮家小戶的漂亮閨女,經過百般周折終於苦盡甘來走到一起。富家宮殿般的豪宅加上華麗的服飾,穿插著印度人民最拿手的載歌載舞,熱熱鬧鬧重復著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的故事。
出了影院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回到那家小飯館,想用羊肉咖喱做最後的晚餐和加爾各達告別。結果吃了個閉門羹,飯館停止營業開始內部修理。無奈只好鑽回市場小巷,找了家印度人聚集的小飯館,啃了一個雞腿咖喱。自此大城市的所有便利都將與我無緣,加爾各達,我不舍得就這樣匆匆離你而去。
回到旅館取了行李,推卻了門口耐心等候的出租車,俺老太太背著大包一頭扎進紛紛攘攘的大街。來到事先偵察好的汽車總站,順利乘上一輛54路公共汽車,剛發出來的車上沒幾個人,售票員把俺安置到前面的婦女專坐。加爾各達的道路擁堵是臭名遠揚,尤其是上下班時間更是堵得你欲死不能。汽車走走停停一步一步往前蹭,反正給自己打出了三個小時的提前量,就算堵死咱也不犯不上著急。
大約經過近一小時的爬行,汽車終於要過大橋了,白天從未見有緣一睹胡格利河的容顏,更別說座鼎鼎有名的豪拉大橋。夜幕下的河水沉寂了,偶有燈光昏黃的倒影,在那裡孤獨地傾訴著無盡的幽怨。破舊的橋面擠滿了頂著箱籠來來往往的印度人,一點也沒有我想像中一橋飛架東西,橫空出世的壯觀。
過了橋車就貼著一個馬路沿停靠下來,售票員指著前面不遠處的巨大建築說:豪拉火車站到了。傳說中最臭名昭彰的豪拉車站是難以名狀的擁擠,出租車把站前廣場和進站口擠得水泄不通。老太太是小心翼翼躲躲閃閃,跟著人群從汽車的縫隙中鑽來繞去,總算平平安安毫發未傷進了候車大廳。
按說豪拉車站的候車大廳簡直不能用一個大字來形容,可是它的容量相對於來往的客流還是十分擁擠,滾滾人流穿梭般來回湧動。來得時間太早,液晶顯示牌上還未滾動出我這個時段的車次。車站上十幾個站台,一眼望不到頭,沒處可坐只好背著大包在人少的站台來回晃悠。站台上圍坐著一圈孩子在等車,當我從旁邊經過時,他們都揚起小臉睜著好奇的大眼睛,露出兩排小白牙,送出一個個甜甜的微笑。真後悔當初聽了太多的關於豪拉車站的恐嚇,沒敢掏出相機記下這難忘的一刻。
走來走去不是辦法,又不舍得把自己的大包放在黑灰污水的地上,正好站台上有架運送行李的板車空著,看看四下無人,放上背包一屁股坐了上去。坐在上面東張西望心裡正在為自己的小機靈得意,車夫來了,干瘦的小老頭還帶來個等車的中年婦女。可憐的灰灰腚下的鐵皮還沒捂熱,就被老頭請了下去,那個婦女被請上板車,兩人熱熱乎乎聊了起來。
灰灰又流浪到人煙較少的第九站台,找了個圍著柱子的水泥台,擠了個小縫把自己安頓下來。一會工夫走了兩人,地方寬敞了,剛伸展開腿腳又來了個老頭,擠占了剩余的空間。站台的一邊停靠著成排的私人豪華轎車等待接站,站台上游蕩著衣襟襤褸的乞丐,正在發愁每天的生計。印度給人的反差就是如此強烈,截然不同的人生,竟能相安無事共存於一個世界。
突然覺得眼前的火車就是印度社會的縮影,國大人眾,每一列車都長得一眼望不到頭,笨重的車頭後面掛著等級不同的車廂。最低等級的車廂票價相當便宜,讓最窮的人也能坐得起,等級高的票價要高出十幾倍,這樣的車廂自有貴族前去問津,盡可以用他們的富有去享受著奢靡的生活。印度就是用這種等級的辦法去適應自己的等級社會,最大範圍照應了社會各個階層的人群,給不同的人提供不同的生存平台。
當我即將離開加爾各達時,心中突然升起了很多疑團,就是這座已經開始破敗的城市,為今天的印度記錄下多少輝煌的歷史。諾貝爾獎曾經多次光顧,你不能否認它折射出的是一個國家的綜合素質。最讓我後悔的是沒能實現一個隱秘的心願:到德蕾莎修道院做一天義工,去照顧孤兒或者貧病的婦女,以至於今天給自己留下了深深遺憾。一路上承受了印度人民那麼多的愛,卻沒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火車開始陸續進站,我的那趟車正好停靠在第九站台,站台上的告示欄裡貼上了這趟火車乘客長長的名單,人們習慣地圍攏過去,認真查找著自己的名字。我也熟悉了這個程序,跟著人家伸頭探腦上上下下看了半天,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名字。普通車廂總是比空調車廂開門早,上了車爬上鋪位安頓好行李,周圍的乘客也陸續來了。最後上來的是個游客讓我眼前一亮,來人正是跟我同住一家旅館,在大廳裡旁邊那間小屋的日本帥哥。
不由心生感嘆,世界真小,訂票時售票員的嘟囔聲還清晰在耳,“沒人坐這趟火車”。沒想到真有游客也與我同行,而且竟然是住在一個旅館的鄰居。帥哥要去格雅(GAYA),看來他是想去菩提迦耶,尋訪佛陀人生的足跡。帥哥在我下面的中鋪,上車時未到睡覺時間中鋪還沒吊起,他只能暫時乖乖坐在下鋪守著行李。老太太不禁又開始悄悄得意,趁機跟帥哥駢起了山海經,不厭其煩傳授著買上鋪的機宜。看來老太太喜歡小帥哥,也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一夜無話天將放亮,迷迷糊糊中就聽人在說:格雅到了。老太太睡眼惺忪還沒回過神說聲再見,帥哥就已經背著大包下了車,車上就剩了咱孤零零一個外國人。又跟滿車廂的印度人民親熱了大半天,吃著印度大媽塞進手裡的花生,看著窗外的風景,時間像流水般去了。火車又無可救藥的晚點了,下午四點多,火車又一次停站時,車上的漢子提醒我,到站了,說著就領頭下了車。
瑟德納不是旅游城市,只有去克久拉霍的游客才會在這裡中轉換乘汽車,站台上還是專門設置了旅游咨詢處。這趟車只下來我一個游客,自然成了眾目所歸的肥肉,剛下車就被熱心的人拉進咨詢處,從出租車到找便宜旅館,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灰灰聽著連連點頭,反正按照印度人民的習慣,點頭不算搖頭算。最後他遞過一張旅館名片要招呼三輪車夫,俺老太太毫不含糊說了聲謝謝拜拜一溜煙就沒了蹤影。
出站找了輛三輪車,說好10盧比拉到汽車站,知道今天最後一班車已經走了,利用天黑前這點時間找到車站問清車次為明天出行打准備。三輪車夫滿心指望能把俺老人家買到旅館,拉上車穿街走巷跑得飛快。灰灰又開始習慣性張望,四下踅摸著合適的旅館。一會工夫到了汽車站,問清每天有三班車發往克久拉霍,早班車是六點。車票不預售,早晨來了現買。
打發了車夫,背著包晃蕩著來到路上看好的車站附近的一家旅館,知道在印度不是旅游城市就沒有侃價的習慣,咱也別羅嗦了,痛快號下一間175盧比的單人房間,簽字畫押交上錢。洗洗涮涮收拾得當已是掌燈時分,下樓進餐廳要了份雞蛋咖喱,又在廚師的誘惑下吃了三張剛出鍋的小面餅。
可別冤枉灰灰沒出息,一天沒進水米,早就飢腸轆轆餓得兩眼發綠,加上廚師老是烙好一張餅就用鏟子挑過來,熱騰騰的一看就想吃。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灰灰撐得兩眼發直,只好爬到頂樓的平台上來回溜達設法消食。小城的夜色溫柔似水,每扇窗戶的燈光都透著濃濃的親情,這日復一日的寧靜時光,如何不叫浪跡江湖的游子心馳神往。

(泰戈爾家門前的雕像)

(泰戈爾家的後牆)

(大市場)

(人力車 )

(有軌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