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我剛從柬埔寨回來時寫的一篇游記,記錄的更多是我在柬埔寨的所聞所見所感……
從柬埔寨歸來,感觸很多,心裡有很多話,可是好像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哪裡說起。我寫了一篇有關背包柬埔寨的攻略放到了我出發之前查資料的網站上。除了攻略,我也有些雜感,就在這裡東一嘴,西一嘴的說說吧!
提起柬寨埔,你會想到什麼?紅色高棉、戰爭、地雷、屠殺……你能舉出許多存在這世界上陰暗的東西吧?是的,那些曾經是柬埔寨的過去,現在,柬埔寨已經完全的和平了近十年。我還要告訴你,那裡有一片叢林中的珍寶,也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吳哥窟。
吳哥窟是個統稱,由許許多多的廟宇組成,是世界上最大的印度教寺廟群落。是不是覺得奇怪?這世界上最大的印度教寺廟群落不在印度,竟然在柬埔寨。在吳哥遺址中游走,你會常常聽到導游說到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蘇利亞二世,另一個是查也華勒曼七世,吳哥是在他們的統治下才逐漸有了現在的規模。但是在查也華勒曼七世去世之後,由於與暹羅不斷的爭戰,當時的國王最後決定遷都到金邊。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吳哥窟就靜靜的沉睡在亞熱帶的叢林中,這一睡就睡了近500年。1860年,法國人享利.穆勒根據中國元朝的元使周達觀所著的《真腊風土記》中的記載,按圖索驥一路航行,最後到達洞裡薩湖,在叢林中披荊斬棘終於發現了吳哥遺址,此項發現震驚全世界,也使得隱密了482年的“吳哥文明”重現於世。我很奇怪,難道柬埔寨人遷都後集體失憶了?竟然讓個外國人來發現本國這麼燦爛的文明?導游告訴我,吳哥曾經一度被暹羅所占領,後來雖又奪了回來,但是國王並沒有交待給當地的官員去照看這些寺廟。那裡本就是神聖的地方,人們就一代一代相傳,大家都知道,在叢林中有這樣一處地方,但是誰也沒有見過,誰也不敢擅自闖到密林深處。
我想像的亞熱帶的叢林,應該是古樹參天,枝葉茂密。枝葉茂密是不假,可是極少看到古樹參天,只在塔布籠寺裡見到幾棵。導游解釋說,那是70年代為了不讓紅色高棉有躲藏之處,全部砍了,不光砍了吳哥這裡,柬埔寨全國的大樹都被砍光了。
說到這裡,我得再說說我的導游。在來之前,我經常瀏覽一個台灣的背包客網站,像柬埔寨這樣的地方,國內的自助游資料很少,港澳台的網站內容豐富些。我天天泡在他們的論壇裡,在當地請導游並且評價哪個導游服務的好是個很熱門的話題,本來我不想請導游,這筆費用超過我的預算。就准備自己看看印度神話,到時候去小吳哥時,對著它東西南北的壁畫也來個按圖索驥,無奈那印度教的內容太復雜,光伽葉波一個人就娶了達剎和毗裡妮的13個女兒,他再生出的兒子才是吳哥寺中的主角毗濕奴。再說濕婆那一支,也是傳說眾多,這濕婆在吳哥中的地位也不小,看過柬埔寨的國旗嗎?那旗子中間的標志就是正面看去的吳哥寺,那是濕婆的林迦,說白了就是他的生殖器,這裡還有印度教的典故。總之,我不看印度神話還好,我越看越糊塗,反而更堅定了我要在當地找個導游的決心,我非得整明白了不成。
我請的導游是我在出發前就聯系好的,在論壇裡找了個口碑好的,從北京打過去的電話。我一張口:“Hello”,對方應答:“你好”。我的導游姓史,有40多歲,是第二代華僑,祖籍潮州,太太也是潮州的華僑,在家裡都還是說潮州話。當導游有4、5年,有專業的導游證,在柬埔寨考個導游證要1000美金,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導游的費用是統一的,每天20美金,我每天還會再給他一、兩美金的小費,因為他的服務真是很好,講得很詳細,而且有問必答。除了吳哥中我想知道的,他還告訴我關於紅色高棉的一些事情,以及柬埔寨的一些風土人情。在柬埔寨,城市人不算,農村的男子在成長過程中都會有一段時間去當和尚,第一次一般是在12歲左右,至少要當三個月,這是還母恩,然後在18歲以前再當三個月還父恩。准備去當和尚時,家裡還會舉行一些送別儀式,請來親朋好友一起吃飯。
我們到暹粒的第一天,史先生來接我們,我提出想去看看地雷博物館。因為此前我曾看過一位驢友寫的游記,記錄他當時去柬埔寨地雷博物館的感受,我很受觸動。去地雷博物館有一段坑坑窪窪的土路,快到那裡的時候,看到兩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看到我們的突突車來了,歡呼著跑過來,眨眼間就跳上突突車的後面,我回頭看她們,她們開心的笑。兩個小孩都光著腳,其中一個還沒有穿上衣,我送給她們一人一支自動圓珠筆。那個地雷博物館是私人的,免費參觀,館長以前曾是個軍人。博物館其實就是兩間木屋子,屋裡屋外都陳列著各式各樣曾經出現在柬埔寨的地雷和炮彈,以及部分戰爭物品。院子裡有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黑衣服,脖子上圍著紅格的圍巾,頭上戴著綠色的軍帽。那是紅色高棉的軍服,她穿成這樣只供游人免費拍照。史先生給我們講了每一種地雷援助的國家,威力如何。我看到一種小小的雷,史先生說,這是中國援助的,叫橡膠雷,爆炸時只會炸傷腿,不會致死,讓負傷的士兵來增加敵人的負擔,而且因為不含金屬,排雷很困難。看到一個牌子,上面寫著“THE MOST COMMON UNEXPLODED ORDINANCE USED IN CAMBODIA”。從地雷博物館出來時,我們的突突車圍滿了小孩,都是在那兩個小姑娘的帶領下來要筆的,我拿出在北京買好的圓珠筆分給他們,大孩子動作快,先搶到手,分到最後不夠分了,我的小背包裡只裝了十支,其余的放在大背包裡。有個兩、三歲的小男孩,抓著突突車的欄杆,伸著髒兮兮的小手,可是我沒有筆了,我攤開雙手示意沒有了,可他還是不肯走。我翻了翻兜,找到一張中午吃飯時找給我的500瑞爾(相當於人民幣1元),給了他。他高興的跑開了,拿去炫耀給那些拿到筆的大孩子看,“忽啦”我的車一下又被孩子們圍滿了,這時我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在吳哥的日子,除了吳哥歷史和神化故事,我最關心的就是有關紅色高棉的那段歷史。那段歷史有些近似我們的文化大革命,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1975年4月17日,金邊由柬共“解放”之後,把全金邊的居民用恐怖手段趕到農村的“新經濟區”,金邊成了一座空城,除了殺人的人和被殺的人。為了建立一個絕對平等的社會,柬共領袖波布廢除貨幣,要殺光所有的有產階級、知識分子和專業人士。我問史先生,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些人難道不正是社會的中堅力量嗎?史先生說,在波布看來,這些人受過教育,他們的思想已經改造不好了,他們永遠是黑色的,變不了紅色的。殺掉他們,是為了讓再成長起來的紅色的人接替。天哪!多可笑的想法……在波布統治的三年時間裡,柬埔寨一共有200多萬人死亡。後來聯合國曾要求將波布為首等人以“違反人類”之名送上法庭,遭柬國拒絕,因為洪森當年也是赤柬一員。史先生說,在70年代以前,柬埔寨也是魚米之鄉,光馬德旺一個省產的糧食就夠全國人吃的,還有盈余出口。我問他,那現在馬德旺不產糧食了嗎?史先生說,內戰後,當官的人都圈地,好好的良田,現在是人家的私人財產,他也不拿出來種糧食,就荒在那裡。的確,這一路上,我們確實看到公路兩邊都是野草地。在去越南浮村的路上,還看到許多破舊簡易的草棚子,一片一片的貧民窟。史先生說,這些人都是內戰時跑到鄰國當難民的,戰爭結束後再回來,田也沒有了,房子也沒有了,就這樣聚在一起住在路邊。洪森的政府貪污腐敗,他自己就以多名親屬的名義擁有數間五星級酒店,洪森有一句名言:“貪污是不會殺人的”歷劫余生的柬埔寨人很信服這句話,他們認同“穩定的局面來之不易”。柬埔寨人用這句話麻醉了自己,就這樣,殺人狂魔波布一直到1998年才去世,死於心髒病,死得很安詳。他的副手,外交部長喬森潘還活著,在波布死後還出版了回憶錄,說當年的滅族是波布一人的主意,與自己無關。
在塔布籠寺和聖劍寺,我看到牆壁上有很多小洞,史先生說那是鑲寶石的洞。那些寶石越南人在幫柬埔寨人打紅色高棉時,被他們拿走了,還有那些大樹,越南人出主意砍光所有柬埔寨的大樹,不讓波布有躲藏的地方。每個家庭都要派一名勞力去叢林中砍樹,一去就是幾個月,這幾個月的叢林生活,不僅要面對疾病、蚊蟲,還要面對隨時都可能奪走生命的地雷。史先生當年是家裡出錢,讓柬埔人替自己去砍樹的,家裡有點錢的,都不會去砍樹。後來砍下的這些大樹,越南人就在夜晚運回自己的國家。我問他,那麼,柬埔寨人對越南人什麼感情呢?史先生說,我們也理解他們的行為,他們幫我們打赤柬,這些也算是補償吧。我無語了……這個民族太溫順了,任何的不公與苦難,他們都能默默承受。我想起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這就是民族性格吧?
稀哩嘩啦的寫了這麼多,越寫心情越不好,這可不是我的初衷。在柬埔寨旅游,我看到西方面孔比東方面孔多,東方面孔中日韓又占大多數,中國人裡,港澳台的占大多數,大陸人中,上海的又占大多數。我一共遇到兩撥上海人,沒有遇到一個北京游客,史先生也說,他接台灣人最多,中國人去的很少。我說,在我來之前,我身邊的人都不理解我為什麼要去柬埔寨,因為我們對柬埔寨的現狀不了解,這一點柬埔寨政府也有責任,這麼好的旅游市場,為什麼不到中國宣傳呀!在柬埔寨的日子是很悠閑的,尤其在吳哥那幾天,那是一種遠離喧囂與浮躁的生活。因為柬埔寨比較落後,所以那裡還保留著原始的風貌,柬埔寨人善良純樸,不像在中國某些旅游地區,搞旅游服務的騙子成群。
吳哥的寺廟,我最喜歡巴戎寺、茶膠寺和塔布籠寺。到達巴戎寺時,我剛在吳哥寺看過日出,從通王城進到大吳哥,第一個參觀的就是巴戎寺,當時還不到7點,整座寺廟除了我們沒有別人。一邊走一邊看著牆上的壁畫,聽著導游講述著壁畫中的,發生在1000年前的故事。看著壁畫上關於高棉人和占族人的戰爭,看著壁畫上古代高棉人的百姓生活……巴戎寺中有著名的“吳哥的微笑”,有幾十座大大小小的四面佛,每一張臉都是不同的,同一尊佛也有著四張不同表情的面孔,那是因為,他看到了人世間的歡樂與疾苦,所以也有了喜怒哀樂的表情。茶膠寺是一個未完工的寺廟,整座寺廟只有建築,沒有雕刻。因為在修建時,曾經歷過雷劈,國王認為很不吉利,於是不再修建,但整座主體已經完工。這也證明了其他吳哥的寺廟,是先完成建築主體,再進行雕刻。茶膠寺很高,我仰視它,好像看著沙漠中聳立的金字塔。爬到茶膠寺的最上層,叢林盡收眼底,我對它印像深刻是因為,攀登它並不容易,而且坐在最上面的台階上,看底下忙碌的人們,覺得好超脫。虔誠地來到塔布籠寺,尋找著《古墓麗影》和《花樣年華》影片中的蹤跡,看到了梁朝偉在片中對著傾訴衷腸的大樹,看到到處都是《古墓麗影》中的鏡頭。粗壯的大樹長在寺廟的頂端,再用根把寺廟緊緊的包住,並把根伸向土中,汲取土壤裡水份和養份。寺與樹經過百年的纏繞已經分不開了,任何企圖分開它們的行為,都會使樹與寺轟然倒下。
從柬埔寨回來後,我反復地看那些照片,好懷念在那裡的時光,那是一種悠閑,是一種懶散,是一種在現實和歷史之間的閃回,是活在人神間的日子。

(坐在巴戎寺中,在佛的注視下,發發呆)

(這是地道的柬餐--amok)

(攀登小吳哥的三層,那是被稱為“天堂”的地方)

(看!這個小家伙也在感嘆吳哥精美的雕刻)

(在地雷博物館,我與身著紅色高棉服裝的小姑娘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