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那一年,好像所有的友情都背我而去,所有的目標都轟然倒塌,所有的希望都如煙飄散……於是選擇了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可是無論是天高地闊的高原稻城,還是溫暖濕潤的海濱廈門, 明媚的陽光都驅不散心頭的陰翳…..於是再一次匆匆逃往小鎮麗江……
其實那時候我並不懂得麗江的盛名,她只不過是我奔往香格裡拉的一個必經驛站。只是我沒想到我沒能到達香格裡拉,卻在麗江找到了一點悠閑或者忘卻……
出發
因為逃避的匆忙,行程也安排的匆忙。武漢-昆明-麗江,中間只有一個小時的轉機時間,很冒險的決定。我甚至都沒有走出昆明機場的欲望,只希望快點逃離城市,奔往香格裡拉。
定好了所有的機票,想起來打個電話去老謝客棧訂房,卻被告知‘麗江下雪了,所有的道路都已經封住了!’------這可是麗江二十年裡的唯一的一場大雪!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場雪對於我,是幸運還是不幸……
無論如何,我還是決定要走,因為我太想逃離!
到達
我們還是幸運的。大雪封住了所有進出麗江的道路,卻只是將昆明-麗江的航班延誤了一個小時。麗江,我如期而至!
美麗的麗江在雪中也是泥濘的。我和阿蘑拖著拉杆箱,跟隨著前來接我們的客棧小妹納姆沿著高低曲折的石板小路狼狽前行,來到了老謝的四合院。放下行李,迫不及待的去尋四方街……
還沒看清麗江的模樣,游蕩在她的小巷裡,我們感受到的是這場雪帶給麗江人的快樂------我和阿蘑要時刻提防著偷襲我們的雪球,承受偷襲者善意的嘲笑。左躲右閃,我和阿蘑忍無可忍,團了兩顆雪球准備還擊,卻驚見兩小伙每人從店裡端出一臉盆雪----怕了怕了,快閃啊!後面跟了一路的訕笑!
好不容易擠到四方街,滿街都是歡樂混戰的人群。我和阿蘑晃進一家超市,店裡的阿姨大叫:‘小妹快點,我們要打烊了!’‘中午就打烊?’‘我們要去拍照!’呵呵,到底我們是游客呢,還是麗江人在度假?
回到客棧,我又急不可耐的開始操心我的梅裡計劃。‘那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通車呢?’‘如果去不了梅裡麗江還有什麼好玩的?要多長時間可以玩好?早上幾點鐘可以出去玩?’看到我急吼吼的樣子,已經爛在麗江兩個月的義務哥哥不以為然地回答:‘你不知道嗎?麗江的早晨,從中午十一點才開始!’那一刻,我仿佛聽到‘嘣’的一聲,我的身體裡有一個結打開來,渾身的束縛松了!
融入
不可思議的是,我在麗江睡到自然醒的時間是早上七點------靜謐的清晨,清新的空氣,輕松的心情卻忽然讓舒適的床與我的誘惑降為零……
在麗江的睡夢裡,我靜靜的趴在客棧的欄杆上俯瞰潔白的小院,小院裡寥落的花草。揚帆妹妹冒出來,開始吭哧吭哧的劈柴火(老謝把客棧丟給小妹不知去那裡雲游去了,義務哥哥咋咋唬唬的要當代理老板,而我們大家就直接把客棧當成了家。揚帆妹妹是家裡最勤快的孩子!)。揚揚和和尚(老謝的狗狗)開始在院子裡打鬧,在雪地上畫著梅花。
阿蘑也起來了,於是我們游進夢中的小巷,夢中的四方街,感受無人的麗江……其實還是有人的,勤勞的納西大嫂在巷口支一只鍋子煎粑粑。盛碗熱粥,再啃一個粑粑,暖暖的幸福的飽著,我們繼續在假寐的古城游蕩,時不時騷擾一下大開店門,卻爬回閣樓睡回籠覺的店老板……
漸漸的,伴著一堆一堆游客團的湧入,四方街不情願的醒了,我和阿蘑馬上縮回與熱鬧一壁之隔的客棧,繼續我們的寧靜悠閑生活。
客棧也醒了,可所有的喧鬧和歡樂都屬於我們自己:
等待艷遇的義務哥哥;
美麗大氣的文清姐姐;
爽朗明亮的揚帆妹妹;
溫柔嫻靜的邵姐;
意外被困的季候鳥阿明;
猛驢阿蘇(不是麗江阿蘇,也不是昆明阿蘇);
年少的小夢;
幸福的阿蘑;
還有我,躲在年輕人堆裡裝嫩療傷的我;
(其實還有漂亮的南京姐姐和她的摩梭男友,只是他們的快樂比較私人。)
我想每一個人都有背景和故事,只是此刻我們都淡忘了這些背景和故事,享受著單純的快樂。從白天到黑夜,我們或曬著太陽,或圍著火塘,調侃,游戲,喝酒,唱歌……間或也會三三兩兩的躥進四方街逛一逛新穎別致卻又千篇一律的小店,買一些獨特超俗卻也庸庸碌碌的手信……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是懶在家裡,爛在麗江。
而我最愛的腐爛方式是在老謝的火塘邊翻老謝的藏書,坐著看,躺著看,甚至去那什海釣魚的時候也在看,於是他們開始叫我文青------其實我是裝的,我現在都記不起我到底看了什麼了------裡面有一本米蘭昆德拉的作品嗎?我想有我也沒看懂!
我還喜歡背著背簍去市集買菜。一直都覺得市集是最能觸摸到地方脈搏的場所。我也很喜歡背著背簍的感覺,不為什麼就是喜歡。我幻想能在市集找到披星戴月的納西服飾可是沒有,蔬菜水果也沒有昆明的市集那麼豐富。可是麗江的聖女果真的又紅又甜,我和阿蘑每天都會買一大包回去當水果吃。
然後我們在客棧煮飯,義務哥哥的烤魚,南京姐姐的糖醋小排都是一級棒,我的苦瓜斬蛋是阿蘑的最愛。揚揚和尚也和我們一起大快朵頤,弄得小妹老擔心老謝回來會不高興。揚帆總是不小心吃撐,小夢就會對她冷嘲熱諷,其實他不知道年少的自己已經不小心愛上了這個明朗圓潤的女生。
我們也會集體出去打食。傳說中的古城美食讓人垂涎欲滴卻未必是真的,猛驢阿蘇告誡我們最好吃的東西永遠都在本地人聚集的餐廳。的確是啊我一直都記得我們掃光一鍋腊排骨和一鍋本地雞後的酣暢滿足。滿足的地點是在麗江新城的一個背街小店。小資情調固然誘惑,可到底不及人間美味來的誘惑。
游蕩 (1)- 束河古鎮
雪終於不下了,山路卻還沒有通,於是阿明大哥帶我們去束河。浩浩蕩蕩一群人快樂而義無反顧頂著高原明媚的陽光向束河前行。阿蘑捧著聖女果前躥後跳的分給大家吃。如果我們走了四公裡,那她一定走了四點五公裡吧?走著走著,揚帆忽然說:“真想大叫幾聲!”那就叫吧!面對著曠野,我們一起大叫:‘我好開心哦哦哦……’阿明大哥就嚇唬我們:“再叫把查票的人叫過來我們就逃不了票了!”呵呵其實快樂叫出來會加倍的快樂,煩惱叫出來卻會減半的煩惱,為什麼不叫呢?
網上總有人為束河和麗江誰更美爭論不休,這問題對於我就好像環肥燕瘦。我真的真的很愛束河的水,那麼的清冽清澈,軟泥上的青荇真的在水底油油的招搖。我們看納西奶奶在水邊用棒槌啪啪的捶打衣服,又去潭邊喂傳說中會嗑瓜子的魚。
喂飽了魚,我們決定喂自己。大家坐在一個花草蔥蘢的小院裡吃東西,我想這個時候無論吃什麼都會是至上美味吧?吃飯的時候阿蘇贊我和阿蘑聲音柔美,我於是很矯情地自吹我們是武漢的旅游形像大使,卻在後來驚覺這頭猛驢才是真的靠做形像大使生存的人------當然你看不到猛驢的真面目,你只能看到他被某品牌的戶外運動用品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站在某個少有人踏足的雪山山顛!
回到麗江後我們又腐敗的去捏腳,啊那種享受!…….
游蕩 (2) - 玉龍雪山
我想對於猛驢阿蘇這樣的人來說,玉龍雪山大概都不能算真的雪山,可是對我這種旱鴨子來說,她就像一位可以讓少年有勇氣親近的溫婉美女,所以我決定靠近她以表達我的仰慕之情。
陽光明媚的時候在古城裡一扭頭就可以看見玉龍,那時候就像看一個夢境;走到夢境的腳下,看到一個更清楚地夢境。可是當我們騎著馬走進夢裡時,除了泥濘,還是泥濘------到真的像個夢呢!在半山腰潔白的雪坪,我們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很快就氣喘吁吁------很像生活中的某種境況,看起來美好而簡單,卻耗得你精疲力盡……游蕩(3)- 瀘沽湖
文清姐姐她們去香格裡拉了,我也想去。可是阿蘑病了。亞丁之行其實讓我對高原產生了敬畏,我實在不敢讓阿蘑去冒險,我也不能丟下她。於是我決定繼續爛在麗江。
阿蘑的病卻奇跡般的好了,於是我們決定去瀘沽湖。
其實我對瀘沽湖沒有期盼,總覺得抱著獵奇的心態去窺視異族人的生活有點小。可是經過差不多八個小時崎嶇山路的顛簸,當我第一眼看到那片湛藍湛藍的高山湖泊時,我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那種夢境般的藍啊!更何況還有清晨在空曠的湖邊等到太陽升起那一刻幸福而寧靜的震撼-----回去的八小時辛苦也值了!
來回兩天的快餐旅行,我無意也不可能窺視摩梭人的真正生活。篝火晚會中,蕩舟湖上時,我像一個最瘋狂的追星族,想偷偷用相機抓住任何一位摩梭帥哥的身影以供日後炫耀的談資。可惜天才的明星總是懂得怎樣逃脫狗仔的追蹤,我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他們一定會晃動一下他們挺拔的身軀,於是乎我最終只留下了一些模糊的記憶…..
最終我放棄了幼稚的企圖,在暖暖的陽光下,藍藍的湖水邊,討好的湊在一位身穿polo,足登nike的摩梭帥哥身邊看他打牌……
關於瀘沽的記憶還有湖邊那個賣給我15塊錢一斤著名瀘沽蘋果的小小孩。我給了他20塊,在媽媽的指使下他嚶嚶的哼唧著沒零錢找給我。他的哥哥,10歲左右的小男生,大聲地衝著他們的媽媽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樂觀的相信他在指責媽媽的過分。於是我笑眯眯的蹲下來對小小孩說:‘你一定要找給我,不然我就不買了。因為你的蘋果已經很貴很貴很貴了!’最後我拿到了那五塊錢的找頭。不過這也沒有太多敗壞我的游興,因為畢竟評判(這裡我更喜歡用英文的judge)他們不是我的權利,幫助他們也非我的能力!
閃亮的記憶也是關於小孩的。那時他們正擠在牆根下曬太陽---明媚的陽光,斑駁的牆,襤褸的衣裳,清澈的眼神和天真的笑臉讓我想拍下他們。有一個小小孩顯然發現了我的企圖,他們推推搡搡卻笑得更加羞澀燦爛。於是我也笑了,拍好後和他們一起擠在牆根看我所有的照片……後來有朋友在我的網絡相冊上留言說‘你看到了他們的笑臉,可是你不知道他們眼裡有淚’……我卻固執的相信只要有愛所有的小孩都是幸福的,淚,只是我們這些成年城裡人在幫他們流!可是,流淚又能幫到他們什麼呢?
還有一段關於那位東北大媽的回憶。她和老伴顯然很滿意他們的雲南之行,在來去瀘沽的那輛狹小的中巴車上,她持續八小時,用高八度的聲音,以及“可真美!”的三字經描述昆明大理以及麗江,一遍又一遍……說真的我和阿蘑那時被她煩得恨不得跳車!可是現在想想,如果我的媽媽,如果天下的媽媽,都有這種熱情和機會,那該多好?
還有那位納西老媽媽。那天是三八節,所以有很多很多的納西老媽媽在四方街上跳鍋樁。我想這是難得的四方街真正部分屬於納西人的時候。這位老媽媽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得臉上都是皺皺的皮,當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她正用一個嫵媚的眼神招呼她的同伴加入她的舞蹈------那是真正的少女才有的嫵媚眼神!我希望我老的時候還能有這種眼神!
離開
我的時間都爛在麗江了,我最終沒去成香格裡拉。
後來,我走出了那段陰影,重建了我的友情目標和希望。可是這些和麗江都沒有關系。因為我清楚地記得,在回武漢的飛機上,我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哭得我旁邊的世故中年男子笨拙的安慰我:‘小姐你感冒的好厲害!’
我想我能走出來,是因為我在佛前的祈禱:
請教我如何寬容?
你不是在寬容別人,你是在寬容自己。因為只有寬容了朋友,你才不會否定自己的過去,你才會快樂!
請教我如何堅強?
堅強不是一種品格,而是一種狀態。你遇到了,所以你堅強。
請教我如何快樂?
你努力,你滿足,所以你快樂!
是啊,不是麗江讓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