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西藏
西藏,一直是我旅游夢想的頂點。布達拉宮,納木錯,羊卓雍錯,林芝,這些地方對於我的意義,遠遠不止是一個地圖上的名字,在我無數次的想像中,她們的美麗,已經接近天堂。我反反復復地設計著自己的行程,想像著僧侶神秘的吟唱,想像著在高大的廟宇裡,那些面對佛像虔誠禱告的人們。那時,我對自己說我還有時間,我要安排最好的心情,與我的西藏相見。直到九月的一個黃昏,我驀然發現,時光已經悄悄地溜走,而等待太長,我幾乎已經失去了上路的勇氣。於是我才明白,我要做的,不是等待,最好的心情,就是現在。
9月30號
我們報的是中青旅的西藏雙飛八日游,由於是早上七點直飛拉薩的班機,我們凌晨四點就起床了(因為旅行社要求五點半集合),洗漱完畢後,在半睡眠狀態奔赴機場。
經過漫長的等待以後,我們開始安檢。輪到我時,安檢小姐看著我的目的地,抬起頭笑著說:“去拉薩啊。”我點點頭,看著她給我登機牌,再一次微笑著對我說:“旅途愉快!”我也對她笑笑,心情突然像早晨的陽光一樣燦爛。
在候機大廳裡坐下,我給一個朋友發了一封短信。告訴她我現在的心情:我坐七點的飛機飛往拉薩,帶著簡單的行李和對旅行的渴望,我要去那個最靠近天堂的地方,那裡有全世界最燦爛的陽光。我總是喜歡在路上的感覺,永遠有你無法預知的驚喜,望著窗外靜靜停靠的飛機,我知道,我已出發。
經過四個小時零五分鐘,到達海拔3600米的貢嘎機場。開始時只是到達的興奮和長途飛行的疲憊,個子矮矮,身體精瘦的導游說,當天晚上我們才會體會到高原反應對身體的影響,但到酒店後,拿著行李上樓的時候,我已經很明顯地感到氣喘無力,頭從後面開始疼,而且痛感在不斷加劇。但我還能堅持,有的人卻已經一躺在床上就起不來了。
休息一下以後,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拉薩,去看大昭寺。布達拉宮,去想了很久的光明甜茶館喝茶。
光明甜茶館在大昭寺旁邊的一個小胡同裡,門臉很小,牌子已經破舊不堪,從樣式和字體看得出來是五六十年代的產物。如果不是導游帶我們去,我們是絕不會朝它看一眼的。進去以後,裡面光線很暗,人很擁擠,真不知道為什麼起光明這個名字。喝茶的人大多是趕腳的藏人和背包客,還有好幾個尼泊爾人在角落裡。他們在黑漆漆,油膩膩的大長條桌子旁邊手裡拿著一杯甜茶,或大聲或安靜地說著什麼。我們小心地找了個位子坐下,要了三毛錢一杯的甜茶,慢慢品嘗著。甜茶真的非常甜,倒沒有什麼怪味道。坐在對面的藏族老爹和手拿轉經筒的老阿媽好奇地看著我們,看到我們同樣好奇地看他們時,他們會露出很淳樸的笑容。我們努力試著交談,但很困難,聽著他們用完全不同的語言說著什麼,在這個地方,不由自主地有一種異鄉的感覺。
走出茶館,我們去逛大昭寺,看見大昭寺門口香火鼎盛,磕長生頭的人絡繹不絕。還逛了久負盛名的八角街,到那裡是沒有人能控制自己采購的欲望的,可是價錢要好好和賣藏飾的攤主談談,根據導游的提醒,是要把她的價錢砍一半,然後再砍一半,抹去零頭才能成交。哈哈,很有成就感的。晚飯我們在旅游指南上推薦的瑪吉阿米藏餐吧吃的,不是太習慣,但味道還可以。在二層的露天座位裡看著八角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喝著酥油茶,我覺得自己在這裡,已經住了很久很久了。
10月1日
今天參觀布達拉宮和大昭寺。在布達拉宮的入口處據說有全世界最高的廁所,我沒有去,但我看去過的人臉上都有很滿足的表情。進布達拉宮不許攝像和拍照,我們團的一個人用手擋著電源燈,想偷拍,被一個喇嘛抓住帶走了,回來後面色蒼白,足以讓我們放棄任何投機取巧的想法。
導游說西藏的財富60%在寺廟裡,這在布達拉宮體現的最為明顯。我看到了據說抵得上半個世界的五世達賴的靈塔,藏語叫“贊木耶夏”。用了3721公斤的黃金和18000顆寶石,還有一顆從大像腦袋裡取出的夜明珠制成。而宮殿裡的牆壁上都是非常精美的壁畫,很多是用金箔繪制的,其奢華是我們難以想像的。
我還看見了最富傳奇色彩的六世達賴的本座。因為五世達賴逝世時(佛家叫圓寂)西藏各個教派爭權奪利,所以五世達賴八年秘不發喪,把六世達賴養在民間,直到長大成人後才迎回布達拉宮。六世達賴叫倉央嘉錯,是一個很有名的詩人,我們昨天吃飯的那個瑪吉阿米據說就是他約會情人的地方,算得上是喇嘛中的另類了。後來他獲罪於朝廷,把他押解到青海的時候,離奇地失蹤了。有的說法是他雲游去了,有的是他被人殺害了,因為他的肉身不在,所以所有的達賴都有肉身的靈塔,唯獨他的只有本座。
我們在布達拉宮的最高層——金頂,我們看到了布達拉宮的全景和整個拉薩。由白色,紅色和金色組成的布達拉宮高高矗立在紅山之上,五色經幡迎風飛揚,喇嘛的吟誦如天籟的低語,讓人不由肅然起敬。
下午又去了大昭寺,那裡有最長的轉經道和最靈驗的佛像——覺沃。藏傳佛教是要沿轉經道順時針轉動經筒,而大昭寺裡的轉經道在藏傳佛教裡是最靠近天堂的,我一邊轉動著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的經桶,一邊想像著從這裡走過怎樣的人,他們是貧窮還是富有?是權傾一時還是默默無聞?無論是誰,都要以這樣虔誠的姿勢,乞求一個更好的來世和一個可以被拯救的靈魂吧?
覺沃是佛祖釋加牟尼的十二歲等身像,全身塗金,是文成公主入藏時帶來的。佛祖的等身像共有三座:八歲的,十二歲的和二十二歲的。因為是釋加牟尼親自開光的,所以非常珍貴,可以說是無價之寶。二十二歲等身像原在印度,後來因為印度的教派紛爭被投入了印度洋底,余下兩座分別在西藏的大昭寺和小昭寺,所以這兩座更加顯得珍貴。
覺沃很靈驗,我的一個同事托我給他獻上一個哈達,我看到他時,他的面容栩栩如生,讓人覺得他隨時會從禪定中醒來。我沒有買到哈達,就捐了香油錢,我是第一次感到對佛祖的敬意。
晚上,我們拍到了布達拉宮的夜景。燈火輝煌的布達拉宮,氣勢雄偉,如同天上的宮殿,讓人不敢仰視。
10月2日
我想,每一個想去西藏的人的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羊卓雍錯,而我,今天就要看見她了。
我們早上從拉薩出發,走山路,前往日喀則,羊卓雍錯就在通往日喀則的路上。“錯”在藏語裡,是湖的意思,羊卓雍錯和瑪旁雍錯,納木錯並稱是西藏三大聖湖。而羊卓雍錯,是三大聖湖中最為秀美的一個。這邊的山路很不好走,都是土路,而且顛得厲害。前面車輛揚起的灰塵,足以把後面的車包個嚴嚴實實。路的一邊就是陡峭的崖壁,我們的車不停地繞著山路在向上,給人的感覺仿佛是在往天上開。一路上都是好景色,許多人在車裡就開始拍照,雖然顛簸的道路和車裡的灰塵讓這一路的旅程很辛苦,但很值得。
我們在快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到達了岡巴拉山口。這時,車子開始拐彎,剛拐過岡巴拉山口的牌子時,一車的人看見了另一側的羊卓雍錯,就都驚叫起來。
她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在海拔4852米的地方,我終於看見了我的羊卓雍錯。
一汪深藍色的湖水,像一條藍色的絲帶,溫柔地系在群山之間,雲影輕輕映入湖心,如同潔白的花朵在水中柔軟地盛開,遠處皚皚的雪峰屹立在湖水之上,挺拔的倒影被微風中的湖水輕輕吹皺,再輕輕撫平。天空晴朗,大地寂靜無聲。
羊卓雍錯的藍是一種驚艷,在天光雲影的變換中,那湖水時而淺藍,藍得像溫潤透明的水晶,時而幽藍,藍得如同情人的眼睛,讓人不忍離去,寧願就在這誘惑中,慢慢地沉醉。她美得讓人如此猝不及防,以至於在你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拿走了你的心。我凝視著湖水,明白為什麼藏族要把她看做聖湖,因為在她的身邊,你的感覺是那麼純淨,那麼安寧。
我們沿著羊卓雍錯一直開了七十裡,每一處景色都如詩如畫,每個人都在拼命拍照,沒有人因為初次看見她的驚叫而不好意思,因為羊卓雍錯,真的值得你為她驚叫。
離開羊卓雍錯,我們繼續向上開,前往卡拉若冰川,隨著海拔的升高,很多人的高山反應也日益強烈,我就明顯地感覺惡心和頭暈,而在海拔5200米的山口,我一看見近在咫尺的卡拉若冰川,第一個就下了車。
導游曾經告誡我們,在西藏因為空氣稀薄,能見度很高,所以看著很近的山峰和雲朵,其實離我們都很遠。可我看著那山峰上厚厚的積雪和透明的冰柱,怎麼都覺得只要走兩步就能摸到它們,山口很冷,徹骨的寒風輕而易舉就穿透了我的衣服,我趕緊拍了兩張照片,就跑上了車,我想,能與這千年冰雪長年相伴的,只有山口那些寫滿經文的瑪尼堆和風馬旗了。
快到日喀則的路上,我們還在遠處看了宗山古堡,據說電影《紅河谷》就是以宗山古堡軍民抗英的故事改編的,古堡很破舊,但卻和我想像中一樣的威嚴悲壯,就在這裡,英國人遭到了中國牧民,漢人,僧兵的聯合阻擊長達兩個月之久,那城堡下的土地被鮮血染紅,然後被風吹干,然後再被新的鮮血染紅,而現在,據說宗山古堡附近的土地,已經寸草不生。
到了日喀則以後,導游說我們度過了最艱難的一天,以後幾天的高山反應會有所減輕。明天去扎什倫布寺,希望大家好好休息。我們已經累到極點,而沒有消失的高山反應又讓很多人昨夜沒有睡好,腦子已經反應不過來了,只想能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我想如果他說的是讓我們集體到扎什倫布寺剃度為喇嘛,也沒有人會反對的。
10月3日
今天到扎什倫布寺,扎什倫布寺是歷代班禪的駐地,曾經力主西藏和平統一的十世班禪的靈塔也存放在此。據說一世達賴和一世班禪同為黃教創始人宗喀巴大師的弟子,“達賴”在藏語裡是海的意思,而“喇嘛”的意思是上師,只有修行相當高深的活佛才能冠以喇嘛的稱呼。開始時,藏傳佛教一直是奉達賴為政教合一的精神領袖,統領西藏事務,班禪的地位類似於達賴的老師或輔佐大臣的角色。後來清政府為控制達賴,更好地管理西藏,就抬升起班禪的地位,把西藏疆域劃分為前藏和後藏,達賴管理前藏地區,而班禪則管理後藏,即指日喀則及周圍地區,從而使兩人相互牽制,不會成為中央政府的心腹大患。但在藏民心中,還是只承認達賴為最高的活佛,所以扎什倫布寺的規模和聲望都遠遜於布達拉宮,如果不是特別介紹,很容易把它當作一個普通的寺廟。
我們參觀的歷代班禪的靈塔都是用純銀打造,以鑲嵌的寶石,以及黃金做成的花紋和圖案雕飾而成的。唯獨十世班禪的靈塔是通體用黃金制成,共耗用黃金600多公斤,折合人民幣6700萬左右,是政府撥款建造,為表彰班禪和平解放西藏的功績的。但仍然比不上布達拉宮的靈塔的氣派華貴,雕工精美。
遠觀扎什倫布寺,它在山腳下呈“一”字排開,整個寺院,都沐浴在早晨明亮的光線裡,連寺廟的金頂也被照的閃閃發光。寺院看門的喇嘛們(我還是用我們習慣的稱呼吧)微笑著和信徒說著話,樹木環繞著寺廟的四周,斑駁的樹影爬上院牆和紅色的廟門,在潔白的牆上,古舊的門環旁,輕輕地搖曳著。一只不知道名字的小鳥,在廣場一角的樹蔭裡,安靜地啄食。由於第一天看到了威嚴肅穆,凜然不可侵的布達拉宮,倒是覺得它很平實樸素,不那麼高高在上,像手拿轉經桶,對你微笑的藏族老者,一下子感覺非常親近。
其實在扎什倫布寺裡,最吸引我的不是佛像和靈塔,而是它的一個小巷,小巷不是很長,我站在一端,可以清楚地看見在另一端巷口匆匆經過的僧侶,我慢慢走進巷子,走進兩旁樓房高大的陰影裡,感覺一陣清涼。樓是深紅色的,那種紅柔和而凝重,看上去很舒服。樓上的窗戶是藏式房屋中最具特色的,也是最有代表性的:窗子大多是正方形的,窗欞都被漆成黑色,一道黃色的窗幔在窗子上方遮擋陽光,而在窗台上,擺了滿滿的五顏六色盛開的鮮花,那繽紛的色彩在黑色窗欞和紅色牆壁的映襯下,更加顯得光彩奪目,雖然這是將近4000米的高原,雖然這是莊嚴的寺廟,但給我的感覺卻是置身於另一個地方,寧靜,安詳,充滿欣喜。我站在巷子中央,輕輕閉上眼睛,溫暖的陽光灑下來,四周很靜,靜得可以聽見花開的聲音。
我在離開的時候,無意間看見一個笑嘻嘻的小喇嘛,肩上扛著一箱東西走進寺院。我很納悶的是他扛的東西我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等到他經過我身旁,我才發現那是整整一箱藍帶啤酒!我急忙偷偷拿出相機,一邊追著他的背影,一邊笑著拍下了他的“罪證”。西藏,因為這個小喇嘛的背影和這一箱藍帶啤酒,而在我的眼中顯得如此生動,如此親切。
10月4日
林芝一直被稱為西藏的江南,在許多旅游指南裡,9-10月是林芝最美的時候。在開往林芝的路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季節在悄悄地變換。漫山的青蔥尚未完全退去,而許多樹木的葉子已經開始發黃,清澈的尼洋河在我們身邊,時而湍急,時而平緩地流著,如果不是遠處不時出現的黑色的游牧帳篷,和瞪著大眼睛安靜吃草的犛牛,你真的會以為這是山明水秀的江南。
我們的旅行車繼續往前開,兩旁的山勢逐漸升高,山上的草也都變成悅目的鵝黃色。大群大群的黑色犛牛,星羅棋布地游蕩在這綿延不絕的高山草甸之間,而雪白的羊群膽怯而溫柔地想靠近草地上秋天的最後一點青草,極目遠望,廣闊無邊的鵝黃色草甸,白雪皚皚的陡峭山峰,黑色的犛牛,湛藍的天空,高原上的陽光在頭上盡情揮灑,全是一片草原牧歌的景像。這恬靜安詳的景色一路上讓我們心醉不已,而在米拉山口下車,迎接我們的五色經幡在獵獵的山風中呼呼作響,再低頭看經過的地方,只覺的那是一大片遼闊如大海的軟軟的地毯,你會很想在那片鵝黃色中躺下,躺下,然後睡去。
中午在林區吃的午飯,有一道菜是用當地的蘑菇和罐頭肉做成的,味道不錯。在路上發現不少藏民放養的小豬,在農舍和道路之間慌張地穿行,豬是純黑色的,據導游介紹,這是當地的特產,曾經是上供皇帝的貢品,叫藏香豬,長不大的,肉質極其細嫩。我們很想和它們來一次“親密接觸”,只可惜團餐中沒有它的芳蹤,實在是這次旅游的一大遺憾。
下午四點多鐘,我們來到了紅教著名的聖湖,位於錯高湖中的巴松錯。巴松錯是湖心的一個小島,淺藍的湖水波光粼粼,島上小小寺廟的檐角在濃密的樹木間清晰可見。我們是站在木筏上由當地人拖過去的,島真的很小,在寺廟前的草地上,有兩只大狗在下午溫暖的陽光下旁若無人地嬉戲著,很多人想和它們拍照,都被它們趕跑了。我去找據說有經文的葉子,但導游說那不過是一種傳說,很可能是被蟲子咬過的樹葉被人看成是有經文的痕跡,讓我惆悵良久。
我印像中的巴松錯應該是極其安靜和悠閑的,只能有微微的風聲和靜靜的水聲,也許會有一兩聲綿長悠遠的鐘聲輕輕回蕩這山水之間,不應該是現在這樣游人如織,恨不得把別人推開照相取景的。我的同事說應該在巴松錯住一晚,第二天會被清晨的鳥叫聲喚醒,然後坐在湖邊的椅子上一邊看湖景,一邊吃早餐和新鮮空氣。享受不到了,但聽聽就心曠神怡了,不是嗎?
晚上住在八一鎮,很累了,顧不上頭疼和難吃的晚餐,很早就睡了,夢中隱隱有巴松錯輕輕的水聲。
10月5日
早上起來,去看有3000年歷史的柏樹王(西藏這個地方的景點動不動就五百年,八百年以前,真正體會了什麼叫文明古國的自豪感)。柏樹王要二十幾個人才能合抱起來,它的巨大的枝干上掛滿了獻上的哈達,對於這千年巋然不動的樹王來說,時間仿佛只是一個名詞,是它至今仍然茁壯茂盛的生命力的俘虜。
出了柏樹王公園,由於我們對巴松錯的集體失望(當然這不是巴松錯的不好),為安撫我們,導游臨時決定帶我們去看卡定神佛瀑布。
去卡定神佛瀑布需要徒步上山,一條羊腸小道上,我們三三兩兩走在山間。兩旁是綠色的灌木,一簇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緊緊地挨著,密密地開著,還不知道秋天的到來。路邊的小溪清澈見底,枯葉不時落在水面上,看著卻已經頗有秋天的涼意,抬頭遠望,一道飛瀑高懸在峭壁之上。而林芝清晨的山嵐,繚繞在青色的山峰上,仿佛神話中的仙山。那一刻,我覺得山上真的可能有獨自修行的高僧,呼風喚雨的喇嘛。
下山的時候,無意中看見對面山上飄動的山嵐,,如同捉摸不定的精靈,在高聳的山間飛翔。空氣清涼而濕潤,山風徐徐吹過,閉上眼睛,輕輕呼吸,可以聞到松木的清香。恍惚之中,你會以為你看到的是武夷山的煙雲,而你身後一片挺拔蒼翠的竹林,也不過是井崗山上漫山遍野,剛剛拔節的新竹,這就是林芝,在西藏旅行中,永遠給你錯覺的林芝。
在回拉薩的路上,山嵐隨著光線和山勢一路變幻,倏忽散去,又悄悄聚合,想著一生中的聚散,是不是也如同這山嵐,在不經意間相逢,在無可挽回中離去,留下的,只是曾經有過的記憶,我們的聚散因這記憶而美麗,我們的記憶因這聚散而永恆。
10月6日
納木錯,在藏語中,是“天湖”的意思,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鹹水湖,是西藏三大聖湖之首。上大學時的我一直固執地認為,今生能看見一次納木錯,就是一種幸福。
從拉薩出發,路的兩旁都是正在修建的青藏鐵路。車過當雄縣,再向北行,就能看見左側的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 海拔7100多米的雪峰,仿佛近在眼前。在藏族的傳說中,念青唐古拉山和納木錯是天上人間最美滿的一對情侶,為了證明自己的愛情,納木錯獨自走進魔法森林,因為女巫說只要天亮以前她走出森林,就可以贏得念青唐古拉的心,而最後,她沒有走出森林,被魔法化身為湖,而悲痛的念青唐古拉趕到時,只見到這一面傷心的湖水,於是他發誓要永遠守在心愛姑娘的身邊,就化做雄偉連綿的念青唐古拉山脈,環繞在納木錯的周圍,從此天長地久,永不分離。因此,納木錯又被人稱為“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
車到根居拉山口,遠遠地可以看見如同藍寶石一樣的湖水鑲嵌在遠處的高山草甸上,但從山口到納木錯湖邊的路非常難走,不到三十裡的路我們開了一個小時。從根居拉山口順勢而下,轉過山腳,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讓人眼前豁然一亮。左邊是連綿起伏的念青唐古拉山脈,一直延伸到天邊。雲很白很低,仿佛伸手可及,有的雲好像是從草地上生長出來的,像一道孤煙衝天而上,導游說這是納木錯特有的景色,別處是難得一見的。
到了納木錯,我第一個下了車,跑到湖邊的高崗上。我終於看到了納木錯,那一剎那,她的美,竟讓我停止了呼吸。
深藍色的湖水,遼闊如無邊的大海,從眼前一直鋪向天際。在湖的左岸,湖水之上,就是落滿積雪的山峰。念青唐古拉雄偉的倒影,在波平如鏡的湖水裡清晰可見,右岸是我所在的扎西半島,可以遠遠看見五彩的經幡在水天一色處默默飛揚,而白雲柔柔地漂浮在峰頂,陽光從雲中直射下來,為湖水抹上一片金色的光芒。我當時想,這裡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天堂。
我的同事告訴我,一定要去湖邊看自己在湖水中的倒影,據說納木錯的水能夠映出你的前生和來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藏族有“馬年轉山,羊年轉湖”的說法,“馬年轉山”指的是岡底斯山,“羊年轉湖”指的就是納木錯,根據藏族的傳說,在羊年繞納木錯湖一周,就可以實現自己的心願。我們正好趕上羊年轉湖的盛況,實在是很幸運,但導游說納木錯方圓1972平方公裡,如果真是繞湖走一圈,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他說我們可以繞扎西半島一圈,不但能看到納木錯不同的風景,也算完成轉湖的心願了。
於是我們沿著扎西半島前行,我看見了一個很大的瑪尼堆,瑪尼堆上的石頭上都刻著精美的經文,我看著這些久遠的文字,想著寫這些字的人,有著怎樣的祝福,而這些經文又有著怎樣的力量,能夠讓這些虔誠的人們,夢想成真。一道極長的五色經幡劃過湛藍的天空,我抬頭仰望,石刻的佛像在藍色的天宇下低眉含笑,沉默不語。
很多的藏人和我們一起繞扎西半島,他們都穿著節日的盛裝,手中搖著轉經筒,不時用藏語交談著什麼,看見我們好奇的目光時,黝黑的臉上都會露出淳樸或羞澀的笑容,走在這樣轉經的人群中,看著納木錯如此的美景,原來快樂可以這樣簡單,笑容可以這樣燦爛,天空和湖水可以這樣的藍,而你的心,可以這樣的自由。
轉過瑪尼堆,我看到了靜靜佇立的合掌石。它很像一個雙手合什的手掌,又叫佛手石,掌中的縫隙可以容一個人走過。根據科學家對合掌石的研究發現,這裡曾經是一望無際波濤洶湧的海洋,後來因為地質運動,形成了現在的青藏高原。而合掌石要經過怎樣的地質變遷,才能形成今天這樣虔誠的手勢,到現在依然是一個謎。藏族人視它為神石,對它頂禮膜拜,奉為神跡。穿過合掌石,如同穿過時光的隧道,這一邊是千萬年之前,不過是彈指一瞬間,你的下一秒鐘,就來到了現在。回頭望去,巨大的岩石在湖邊高高聳立,看上去好像是支撐天地的柱子,我和它一起向上天默默合什,這極簡單的手勢,讓我感覺在那一剎那,我已歷盡滄桑。
離開合掌石,我們來到扎西半島正對著納木錯的一側。這一邊是納木錯的全景,水天一色,滿眼是悅目的藍。我以為我看到的是海,浩瀚的大海。
站在湖邊,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每一個到過納木錯的人,想起她時,臉上都會有一種好像進入另一個世界的表情。
她是一顆藍色的眼淚,美得竟會讓人心碎。我低下頭,一滴水落入湖中,來到納木錯,注定是要為她流淚的。
10月7日
10月7日
當早晨的第一道光線照在我的床上時,我知道,這是我在拉薩的最後一天,也是我在西藏的最後一天了。
我和她吃過早飯,就去八角街買藏飾。本來想買兩張明信片給同事,但標明9點上班的八角街郵政所到9點40還關著門,八角街上賣藏飾的小攤大多都剛剛開張,街上的人不少,但都顯得很悠閑。
我們拍了不少八角街的照片,還趁著攤子剛剛擺開,和攤主瘋狂砍價買了好多小玩意,就這樣,一個女康巴人還送了我們兩個手鏈,很讓我們懷疑自己到底是賺了,還是賠了。然後去寄明信片,兩個南方口音的郵政人員忙著寄托運的藏刀,根本沒有機會搭理我們,好不容易把事情辦完,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早,我們決定到北京路上逛逛,最後好好看一眼拉薩,好好吃一頓藏餐。
我們坐著三輪車來到了號稱是世界十大山地旅館之一的八朗學旅館,在旅館的藏式窗戶前拍照。戶外的陽光很好,人們像一只只被曬得懶洋洋的貓,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每一個人都如此悠閑,仿佛時間都在這裡放慢了腳步。
離開八朗學,我們順著北京路往前走,找到了遠景咖啡店。我的旅游指南上說,這裡做的冰淇淋好吃得可以讓你把舌頭吞進去。咖啡店老板是一個留著胡子的小伙子,很和善,微笑著讓我們進去。
店裡布置得很簡潔,牆上掛滿了黑白照片,有雪山,河流,還有跋涉的人,我想每一張照片後面,可能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吧。而最讓我驚喜的,是店裡的書架上,不但擺著整整40年的原版國家地理雜志,還有一整套彩色版的“丁丁”。撫摸著那嶄新的書頁,真讓有一種老友重逢的感覺。
拿一本丁丁的《黑島》,坐在店外的長椅上,沐浴著拉薩溫暖的陽光,大口吃著美味的香草冰淇淋,我真想不到還能有比這更快樂的事了。
謝過老板的冰淇淋,我們去岡堅餐廳吃飯,我們坐的位置很不錯,正好可以俯瞰大昭寺前面的廣場。藏餐並不好吃,我要的人參果炒飯是用一種紅色的小果實拌上米飯,再撒上砂糖吃的,味同嚼蠟,難以下咽,我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倒是很多人喝不慣的酥油茶,我還覺得挺香的。拿起酥油茶,一邊喝著一邊看著旁邊的大昭寺,廣場上人來人往,寺廟的香火在人們的頭頂上輕輕繚繞,看著拉薩中午明媚的陽光,大昭寺廣場上悠閑的人們,我幾乎忘記一個小時以後,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我熟悉的城市,去每天按時上班下班,對周圍的人有禮貌的微笑,幾乎忘記一個小時以後,所有曾經的美麗與心動都只能在照片與回憶裡重現,我只是像一個拉薩人那樣,把自己放到陽光下,滿足地看著古老的寺廟和淳樸的藏民,在那一刻,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什麼,叫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