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買過一本名叫《情調客棧》的書,書裡面分線路介紹了許多有情調的客棧,從杏花春雨江南到鐵馬西風塞北。我按圖索驥,每次出發前都要到書裡找找那些情調客棧,住過書裡介紹的幾家——杭州的江南驛、鳳凰的翠翠、蘇州的國際青年旅舍……每家都不曾讓我失望。這次出發前,我又在書上找起來,麗江的客棧介紹了五家,我卻對東巴豪斯情有獨鐘,店主是位攝影家,客棧的牆上滿是他的作品,有時晚上他還會給客人打幻燈片。到麗江時已近中午,我背著包在麗江的大水車旁給東巴豪斯打電話問路。東巴豪斯離大水車並不遠,從新義街拐進去,走五十米,然後順著路再往左拐個小彎就到了。
古樸的納西民居,中間的小天井做成了吧台,十來張長桌子,鋪著干干淨淨的紅白格子的桌布,椅子上墊著軟軟的椅墊。天井上蓋了淺藍色的玻璃瓦,陽光透進來不再炙烈,反而有了些清涼。
踏著窄窄的樓梯走進房間。房間裡很簡單,床上的被子和床單都雪白雪白,有陽光的芳香。窗台前凸出一截櫃子。所有的房間都不帶衛生間和電視,洗手間和淋浴房分別位於樓梯的兩頭,非常干淨。
店員給我兩張老板何軍的名片,但當時何軍並不在客棧裡。
晚上,從束河逛回來時。大堂裡坐著個大男人在喝茶,想來那便是老板何軍。坐下來聊天,果然,正是傳說中的何軍。
吃著大紅的石榴,喝著芳香的普洱,看著有些無聊的電視,聊著天,真是一段有趣的時光。何軍問我第二天的安排,我說是准備坐大索道上玉龍雪山。何軍笑道,上玉龍雪山門票八十,交古城維護費八十,然後坐索道是一百六,他個人認為十分不值。他問我有沒有安排去香格裡拉。香格裡拉,當然有有安排。他說那倒不如直接去香格裡拉,他剛帶了幾個泰國的游客去香格裡拉,一路上秋色極美,尤其是從中甸到德欽路上的白馬雪山一帶,松樹的松針都黃了,那實在是太美了。何軍搞攝影,觸覺一定十分敏銳,讓我十分信任他。
我問他香格裡拉最美的地方在哪裡,他想了想說是梅裡雪山。我又問他那納帕海呢,他說不過是高原草地上的一個大水塘。那碧塔海和屬都湖呢,何軍說現在那兩塊組成了普拉錯國家森林公園,門票就是一百九十元,意義也不大。
牆上貼著何軍從各地拍回來的照片,他指著中間最大的一張——一排蔚藍的天空下佇立的雄偉的雪峰說,這就是梅裡雪山,中間最高的是主峰卡瓦格博。我一張一張看那些照片,拍的都是至美的風景。有稻城的三神山之一仙日多吉的日照金山,有倒映在碧藍的湖水裡的穆士塔格峰,有羅平的油菜花海,還有路上磕著長頭的藏民。有一張是如同舞蹈般的枯樹。我問何軍那是在哪裡拍的,他說是玉龍雪山裡的一棵枯樹,樹不高,他是躺在地上拍的。同樣是看一張圖片,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體會,何軍說那是生命最後的掙扎,我卻認為是生命最後的舞蹈。我贊他拍得真好,他卻謙虛地說,不是拍得好,而是風景好。
何軍是湖北人,在深圳打拼多年,四年前在麗江盤下了這間小小的客棧,聽說他還娶一位美麗的藏族姑娘卓瑪。麗江成就了他的生活,平時他經營著客棧,到處找好風景,拍好片子,帶客人去麗江,卻香格裡拉,去西藏。他最愛的還是西部的風景,比如西藏、新疆。再過一周,他又要再次前往尼泊爾拍片子了。他的生活,真如蝴蝶一樣精彩,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還有什麼比這更完美。
何軍說他不是驢友,他不喜歡為行走而行走,我問他有沒有去過墨脫,他說沒有,只是開車到過波密,那是進墨脫的最後一段公路。他說,如果不去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物產地理就貿然前行的話,那只是很低層次的行走。
何軍還說,有時風景不僅僅是在目的地,更多時候是在路上。他喜歡的也正是這種在路上的感覺。他是一個真正的行者,旅行是他的生活。
聊著聊著,夜很深了。店裡來了一群外國朋友,看長相很像是來自北歐國家。大家進來後很安靜,只要了啤酒和咖啡。然後一個高個子拿著一疊紙邊念著邊和大家商量著什麼。何軍認識高個子,說他會中文,每年都會帶他們國家的朋友到麗江一帶來旅行,現在他們商量著明天的行程。國外有很多類似的自助游的組織,每年都會有很多人參加進來。
我不再打擾何軍,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睡覺去。麗江的夜晚太安靜,枕著清風、明月、流水,很快就入夢了。
離開麗江前我在東巴豪斯吃午飯,奢侈地要了雪蓮燉雞,飯後還喝了何軍推薦的雲南小豆咖啡。何軍說雲南小豆咖啡是和藍山咖啡同一品種,喝起來果然香味醇正。
不管過多久,我都能憶起舌尖的咖啡的芳香和那個在東巴豪斯的靜靜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