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不喜歡晚上爬山,什麼風景都看不到,純粹爬山嗎?沒興趣!晴光喜歡一邊上山,一邊觀賞風景,直到登頂成功,再看來時路,自會有豪氣充溢胸間;如果前山上,晴光肯定會選擇後山下,這樣可以看到更多的風景,走不同的路。恆山、嵩山、華山、太白山、崆峒山、張家界、武當山、神農架……都是白天爬的,只是從曲阜坐車到達泰安時,已經是下午5點鐘了,只能晚上登泰山。雖然有些遺憾,晴光也知道旅途中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完美,留點遺憾不是更好?這樣就會念念不忘了。何況,夜登泰山也是別樣的經驗,一樣值得體驗。
開解著自己,晴光踏上石級。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當地人手持水桶,很快超過了她,也有返回的,桶裡已盛滿了水。走那麼長一段路就只為提一桶水,難道泰山的水有什麼奇特之處麼?越往上,看到當地人仍在上山,越感到好奇。
很快天黑下來,晴光找出手電,仔細分辨石級左側的石碑。泰山石刻非常有名,晴光也願意盡可能地瀏覽。碑文歷經風雨,很多殘破不全,但大多的落款和時間都可辨認,晴光熱衷於統計石碑的年代,她對歷史有興趣。
八點過後,晴光如被扔進了黑色的大染缸,四周一片漆黑,三三兩兩爬山的人也拉開了距離,整個漫無盡頭的石級上似乎只剩下她一個人。晴光有點膽怯,但是想:誰會爬到這裡累的半死來搶人財物呢?何況自己除了手中的舊相機,貼身的證件,一點兒現金(泰山是晴光山東之行的最後一站,所以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只帶了一件外套而已,不值得搶的。安慰著自己,晴光努力爬石級,一個,一個,又一個,拐了彎,上了坡,晴光都給自己鼓勁兒。但是步子開始遲滯,雙腿也力不從心,汗濕了身上的衣服,覺得渾身燥熱;山風一吹,又感到陣陣冷意直透上心來。
從後面趕上來一對母女,山下買的手電一會兒就沒電了,想與晴光一起爬山。晴光盡量將手電光照在那對母女的腳前,自己走在後面。三個人一邊喘氣一邊聊天,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女兒累了,在一處小攤前坐下休息,買了方便面吃。晴光和她們道別,繼續上行。
晴光也是強弩之末了,一步步不過蹭著向上爬,尤其到了著名的十八盤,抬眼望去,黑黢黢的,手中的亮光照過來,看見筆直向上的石級好似沒有盡頭,簡直痛苦不堪。也有好心情的時候,轉個方向,看山下璀璨如群星的萬家燈火,感到溫暖,感到自己並不孤獨,心中又生了力氣,轉身接著向上。
空山無人,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噠噠”地發出單調的聲音,伴著小小的回音,倒也有趣。不過那時心裡哪裡會想到有趣!又累又冷,時間已過午夜,南天門卻像傳說中的蓬萊仙島,就在前方,卻永遠無法靠近,令人沮喪。真想就這樣躺在地上,稍稍歇一歇也好。
山風呼嘯,吹的人發抖,晴光太過疲累,雖然人已經坐在南天門的門洞裡,卻聽憑自己發抖,既不想站起來找棲身之所,也沒有喜悅之情。歇了好一會兒,晴光掙扎著站起來,走到一家燈火通明看上去非常溫暖的賓館前,毫不猶豫地推門進去。一路上看不到的人似乎都集中在這裡了,房間爆滿,連走廊上也睡滿了人,偶爾有人起來,從別人的身上跨過去。晴光明知道這樣的環境肯定不可能睡覺了,但是困倦和寒冷逼迫著她、溫暖和休息誘惑著她,要了一個床墊、一床被子,脫了鞋瑟縮著躺下了。舒展身子躺下竟也是幸福的一件事,晴光想,閉上了眼睛。
四點多,晴光在迷糊中被嘈雜的人聲吵醒,她看看表,爬起來,將所有衣服穿在身上,費力地穿上鞋,隨著人流走出賓館,向更高的觀日出的地方進發。
還有點瞌睡的晴光以為觀日出的地方就在附近,誰知又走了40分鐘大家才陸續續停下,有利地形被人占據。晴光胡亂走了一圈,在一個長滿雜草的小山坡停下來,想坐在地上歇歇腳,呼嘯肆虐的風卻不允許。只得跺著腳,哈著氣,一邊盯著天邊。雖然冷,周遭起伏的人聲給了晴光安慰,比起獨自一人爬山,現在是好得多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邊出現了一道淡色的線,那線逐漸加深逐漸擴大,變成一條邊,一幅帶,直至染紅了大片的天空。太陽就從線、從邊、從帶的下面探出頭來,費著勁兒往上蹦,過程極為緩慢,卻在蹦出來的剎那,耀人眼目。僅僅為了耀人眼目的這一瞬,我們不辭辛苦,跋涉千裡,終於等到。晴光哆嗦著拿出相機,想記錄下這一瞬,忽然看到山下平川上縱橫的河流也在一瞬間染上了顏色,變得生動壯美起來。
太陽出來了,人流散去,晴光在天街上走了走。山上的食物沒有想像中那麼貴,也很少見到挑山工,大約人力比拼不過機械吧。
晴光找到後山下山的路,獨自一人下山去。走了一段,又拐到了南天門,晴光啞然。反正十八盤的風景也沒怎麼看,就從十八盤下山吧。一路景色果然不錯,也不算白掏60元的門票。
“我從泰山來,攜歸一片雲。開匣暫相視,化作雨霖霖。”(字句有出入,記不清了),可見泰山的水是比較有名的,尤其經石峪,更是神交已久,只是去了才知道什麼是滄海桑田。漫過經石峪的溪水早已干涸,大片的《金剛經》暴露在陽光下,清晰,卻失了美感。
萬事萬物都不能與時間和人類的破壞相抗衡吧。晴光想。08,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