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2日,當我下班回到家裡的時候,那讓人喜愛的《網球》雜志,還靜靜地躺在茶幾上。昨天剛翻閱的那一頁,仍然停留在那裡,這平靜的一日,似乎和它一樣什麼也沒有改變過。
我並不知道,此時此刻,在四川的某些地方,也有一些物品靜靜地躺在那兒。它們有的是文具盒,那上面還有可愛的照片;還有寫字本,裡面有娟秀的筆跡;甚至,還有本童話書,封面的名字清晰可見。
但這些物品的許多主人們――那些花兒一般的孩子們,卻再也無法用那些可愛的小手去翻閱它們。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地震,讓很多四川人經歷了煉獄般的考驗,更奪取了數萬人的生命,上百萬人也因此無家可歸。
和所有在外的川人一樣,我在那天也經歷了短暫的驚恐,但最終還是安定下來。
下午2:48,最先收到的是漢源的大河蜿蜒的短信,說漢源發生大地震,但情況不明。便趕快打電話給家裡,沒人接,打手機也不通。於是立即打電話給同學,那邊的話語帶著驚恐,同學說好可怕從來沒有這麼厲害過,當時在電梯裡面,一陣劇烈晃動,後來大家趕快跑到空地上躲避去了。手機只能接收不能撥出了。
每個遇見地震的人都可能恐慌地認為震中就在這裡,同學也不例外。
馬上到百度搜索,2:30pm,汶川發生7.6級地震(當時的信息是這樣的),關鍵時刻我們可愛的百度還是非常迅猛的。不過這個級別讓人非常吃驚,要知道當年的唐山也只有7.8級啊。不過心裡稍微安慰的是,汶川畢竟是高原,地質結構應該和盆地的不太一樣,應該不會有大的影響的。
3:40pm,終於聯系到父母了,他們均無恙,不過也覺得十分驚恐。當時他們正在家裡,剛開始的晃動,還覺得是普通的地震,我母親還繼續看電視呢。但後來感覺不對,牆上不斷地掉下灰粉,家裡的爬梯都倒下來了,後來的劇烈晃動讓人感覺整個樓都快塌了,他們只能蹲在地上被動地等待。父親後來又說,附近街上有個老人被跌落的磚頭給砸死了,令人黯然。
但小我的喜悅,卻被隨之而來的巨大悲痛給擊潰了。
晚上的電視節目中,映入眼簾的,盡是遍地倒塌的房屋,扭曲變形的道路,成千上萬的受災群眾。第二天上午,我聯系在成都的表姐,她在汶川的阿壩師專曾經工作過10多年,在汶川那兒她有很多親朋好友,然而一直無法取得聯系,那種不安和焦慮感真是非常強烈。
直到地震發生40多小時,但仍然沒有震中的汶川的現場報道,令人揪心。就像許多垮塌的樓房一樣,受害者被埋在廢墟深處得不到解救,而汶川也躺在這場8.0級的廢墟最深處,等待人們一塊一塊的剝去面上的磚石,最終面對它難以想像的傷痕。
同事在博客中寫到“我多想飛奔到汶川,飛到最需要幫助的地方.我是一名急救員,我想用我的手,去拯救那些被地震埋在地下的生命……”我彷佛可以看到她寫這段話語時眼中的淚光。
而我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不知道多少次,我撫摸手中的雜志喃喃自語,怎麼一切都無法回到昨天那一頁呢?我甚至自責於缺乏家鄉情節,平日間早不講鄉音,交往中也少有巴蜀人,突然在中央台裡聽到那麼密集的鄉音,它們多麼親切,多麼貼心啊,但它們又是那麼刺耳。總感覺,似乎每一種聲音,每一句言語,都在諷刺我這個屏幕前可憐的旁觀者。從1996年開始,我已經不記得五月份四川的模樣了,雖然我早已打算這個夏天回家一次的,但一切計劃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這或許就是地震給我的一種懲罰吧,但殘忍的你,為何也要懲罰我可愛的家鄉人?
你知道麼,當你發作的時候,僅僅離下課時間(2:35)幾分鐘了,但這短短的時間差,不知道奪取多少學生的生命,只剩下悲痛欲絕,哭天喊地的家長們;你知道麼?因為人類網絡和數碼技術業的發達,那些心碎的畫面很快讓傳遍了全國甚至全球,多少人看著它淚流滿面;你知道麼?你不僅殘酷地毀滅了房屋,還將通向它們的道路橋梁完全毀掉,等待專業的救援隊伍幾天後到達時,廢墟裡面的求救聲已大都消失。
但你不知道,哭同樣也是一種堅強,那是我們13億人對於生命的尊重,擦干眼淚後,我們變得更加團結;但你不知道,雖然網絡和信息傳遞了悲劇,卻因為它,我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集結起來,並迅速到達災區;你也不知道,被你封鎖的汶川縣城,被500名武警官兵,用了21小時,從路不是路,橋不是橋的險路中,強行軍到達;你不知道,有一個叫吳鐘紅的老師,沒有逃卻,他選擇更上一層樓,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無數孩子的重生;你或許也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頑強,80小時,100小時,120小時,140小時……每時每刻,我們都在創造生命的奇跡。
你,肯定也不知道。這幾天,我一直享受到被關愛的溫暖。許多朋友,同事都打來電話,發短信詢問,甚至一些很久未有聯系我甚至認為對方已忘記我號碼的人,也悄然出現在話機的那頭。我所在的公司也發出通知,關心四川的同事和他們的家人。我非常相信,自己今後也一定會以此回報需要幫助的人們。
你更不知道,在今天,我們這個國家,用她從未有過的高規格,舉國上下為逝者哀悼,並激勵生者奮進。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國旗低垂,但信念卻無比的高揚。“四川加油,中國加油!”這個口號,伴隨著淚水和長鳴的汽笛,響徹在天安門廣場。

(照片來自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