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之旅
(一) 野花
兩個月的俄羅斯之旅結束了,印像最深的是什麼?
巍峨輝煌的宮殿?變幻無窮風情萬種的藍天白雲?如詩如夢的伏爾加河之旅?謎一樣的俄羅斯人的生活?
……
野花,野花! Wildflowers!
列車進入俄羅斯國土,正如列車員小董所說,景像就不同了。車窗外是永遠的樹林,筆直粗壯的松樹,干淨漂亮的白樺林,還有永遠的綠草地。
草地上星星點點,開著白色、黃色的小花。白色的花是由一簇簇極小的花粒組成的圓盤狀,在北京懷柔的山裡見過,黃色的就更常見了——蒲公英,只是花朵和葉子都極肥碩,比在北京我們常見的大幾倍,水分飽和,顏色濃亮干淨。
土地是黑色的,近似煤炭色,且油亮,很肥沃,陽光充足,雨量充沛,有時行駛幾百公裡沒有一點人煙,這裡是野花們的天國。
赴俄時是五月底,遍地的蒲公英,如黃色的星星灑落在碧綠的草地上,一陣風兒吹過,她們快樂地點頭,搖擺,在初夏的陽光下,愜意而燦爛地展開笑臉。
還有一種黃色的柱狀野花,比蒲公英高,在路邊時時現身。
“看,快看!”同伴中華驚叫起來。
抬頭望去,遠遠一大片燦燦的黃色,像極了中國的油菜花盛開連綿的景色,來不及多想,趕緊按快門。
接著是討論那是什麼花。油菜花?效果像極了,可一路都沒見人工種植的痕跡,應該是一片野花。蒲公英?有可能,不過它們是點點撒在草地上,數量極多,但密度不夠。中華由此判定是那種柱狀的黃色野花。
這大面積的野花讓我們好一陣激動,在中國何曾見過。
及至我們從黑海之濱回來,野花們已進入了青春極盛期,它們長得快讓我們認不出了。那種白色的花居然長得比人還高,花朵如盤子般巨大,粗粗的莖杆,茁壯而挺拔,頭頂碩大的花盤,驕傲地矗立在沒膝深的野草之上,非常顯眼。
這還是草本植物嗎?簡直成木本了!我的天,俄羅斯真是好風水,野花也能長成樹。
不過我和中華已不再驚嘆。在市區公園,在郊外,在一望無際的田野,在我們匆匆而過的路旁,這種野花隨時可見,到處都是,我們已同當地俄羅斯人一樣視為平常,熟視無睹了。正如托爾斯泰的形容:“渥倫斯基每次見到安娜都神魂顛倒,不過他已經神魂顛倒了那麼多次了。”
7月19日,我和中華結束了兩個月的俄羅斯之旅,又坐火車回國,不過這次坐的是俄列。
國際列車,列車員卻永遠說俄語,對我們的態度,如同一個劣等小學老師對待他認為的壞學生,嫌惡加喝斥,雖然這群學生個個循規蹈矩,彬彬有禮。
不過窗外的自然風光,遠遠補償了人間的不快。
蒲公英消失了,她只是一台盛大舞會的報幕員,交響樂響起,她便低頭謝幕,隱身而退,只在我們腦海裡留下隨風搖曳的美麗影子。
這個叫俄羅斯盛夏之魅的盛大舞會在綿延幾千公裡的樹林和草地上展開,延續,每天都上演令人驚喜的新劇目。
天藍得像剛剛洗過,白雲時聚時散,身姿變幻無窮,這背景任何人工舞台都無法比擬。
野花們不再你方唱罷我再來。次遞登場,它們在如此美好的陽光雨水的召喚下,齊刷刷盛裝上陣,爭奇鬥艷,披上它們最漂亮的夏裝,迸發出它們積累了一年的魅力,驕傲地在我們面前展示,要把我們的心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
碧綠的草地是底色,油畫般的厚重濃稠,托起這絢爛的舞台。一種粉色穗狀野花,以青春少女般的鮮麗和活力,開的漫山遍野,一簇簇緊挨在一起,鋪成一片片,在碧草地上很是搶眼。也許嫌她們過於輕俏艷麗,時有一種更大的串狀紫色野花相伴而行,紫中帶藍的冷色調,沉靜而孤傲,花朵大且顏色獨特,更博我們青睞。還有一種淡黃色的多瓣野花,狀似水仙,嬌羞而雅致,真不敢相信這是野生的,更有一種像牙白色,好像是由許多精巧的小花簇在一起,形成花球,火車速度太快,我始終看不清它們的細部結構,只覺一簇簇精致得如同牙雕般的白球從眼前掠過……
“快快,看這兒!”
“哇塞,瞧那邊,好大一片!”
我和中華站在窗前,舉著相機,一路不停地發出驚嘆。
2007年,我慕名去北京百花山,先要在山腳住一晚,第二天再爬四小時的山路,下山也同樣三個多小時,頗為辛苦。
但當我汗水淋漓,氣喘吁吁爬上山頂,不由眼前一亮:厚厚的大草甸沿山頂緩坡綿延平鋪,綴滿了各色野花,那一刻,我不由發出贊美的驚嘆,所有的汗水和辛勞都是值得的。
而當百花山那樣的草甸幾百個連在一起,那將是怎樣的情景!
這情景出現在火車旁。7月19日、20日,窗外的大舞台一直吸引著我們,野花給我們驚喜不斷。
21日,火車行駛到俄羅斯中部平原,馬林斯克——濟馬,舞會達到了高潮,從早到晚,一路繁花似錦,精彩紛呈,極為壯觀,百花山真是太小太小了。
野花怒放,心花亦怒放,列車行駛在望不到邊的大花園裡,顧不上吃飯,忘了午休,我們如醉如痴,舉著相機守在車窗前舍不得離開。大自然的精彩演出使任何人工花園都黯然失色。
淺粉的、深紫的、、紫藍的、淡黃的、米白的、金黃的、白裡透粉的、穗狀的、球形的、分散的、抱在一起的……,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野花競相盛開,數不清有多少種,有的隱藏在草叢中,有的搖曳在草叢上,如同絢麗的花毯,鋪陳開來,顏色是如此豐富,真叫目不暇接。
從清晨到傍晚,伴著火車的飛馳,這百花舞會的交響樂一直在低徊,那是來自天國和我們心靈的交響樂,心隨花毯起伏澎湃,時而激越昂揚,時而婉約纏綿,突然間一個高音迸出,眼前一亮。
“天哪,我的天!”這回是我在驚叫。一大片,又一大片粉紫色的野花出現在稍遠的白樺林旁,每片至少都是幾十畝,如雲霞直鋪天際,真真花海,恣意汪洋,那顏色極單純,又極濃烈,我目瞪口呆,找不出任何詞來表達那一刻被震撼的感覺。
車廂裡不識字的中國老農,生長於郁金香之鄉的荷蘭游客,也都紛紛湧到窗前,發出由衷的贊嘆。
“此景只因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偉大的大自然,你瑰麗浪漫,魅力無窮,我們永遠臣服在你腳下,為你痴迷,為你喝采。
天色漸暗,一團濃霧飄在田野低窪處,野花們的身影漸漸模糊不清。
“Good night!” 同荷蘭游客,也同給了我們如此美好享受的舞台打著招呼,我們結束了又一天的幸福生活,戀戀不舍,一步三回走回包廂。
第六天,列車駛入中國境內,到處是綠油油的莊稼,玉米、土豆,整整齊齊,精耕細作。
“野花沒了。”我嘆了一口氣。
“沒了。”中華也嘆了一口氣。
很可惜,可是也很無奈。中國人口太多,吃飯是第一。
“有人的地方就沒有野花了。”搞藝術的中華說話卻帶著哲學味兒。
兩顆瘋狂的心平靜了,拉起了家常,我們從天上回到了人間。
(回國途中)

(野花)

(途中)

(野花)

(花海)

(花海 可惜拍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