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麗江至上虎跳，路況很差， 一路顛簸。特別是近橋頭鎮，有幾輛工程車在清理亂石，正是前幾天下大雨坍塌下來的山石，一時中斷了交通，車如蟻行。而車經過橋頭鎮時，更是灰飛煙起，不敢問宿。想起昨晚必然說起他住過的虎跳峽山莊，離上虎跳不遠，半山腰還有個青青的菜園。一路循望前行，果然在快到上虎跳的時候，看到了虎跳峽山莊。下車訂了房鋪，扔下些行裝繼續前行。同行的木木體力不支，獨自一人在房中休息。虎跳峽，是被玉龍雪山和哈巴雪山所挾持的一段金沙江，高差約四千多米，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大峽谷。在麗江古城的時候，就看見許多游虎跳峽的路線安排。如果跟團，只能到上虎跳觀景台；必然則介紹說最好是徙步走過整個大峽谷。徙步至少需要兩天，最好三天。我們時間不多，打算著去了上虎跳就往回走，明天一早包車趕往香格裡拉。
同車的一對情侶早准備徙步穿越，我是好生羨慕，只恨手頭年假不夠。從虎跳峽山莊到上虎跳也就幾公裡的路程，沒多久就聽到水聲轟鳴，我們到了。
下車循階而下。上虎跳游人眾多。石階旁不時出現藏民的小攤。時值正午，酷熱難擋，又不敢脫掉長袖，怕曬傷了皮膚。一邊下行一邊看著金沙江水激流洶湧，滾滾來、奔流去。下至半途時見有兩個身穿藏服的小孩正在玩耍，可愛的很，舉起相機正欲拍下倩影，突的想起看過一段網上的游記，說此地的小孩一見照相，馬上會叫：“爸爸，有人拍照，快來收錢！”我硬是沒敢按下快門。
到達江邊觀景台已有些氣喘噓噓，好在江邊風大，頗感涼爽。據說上虎跳是整個峽谷中最窄的一段。站在江邊，眼前山谷轟鳴，江心有一塊巨大的青黑色虎跳石，孤峰突起，江水與巨石猛烈撞擊，濤起浪湧，一種震撼心靈的壯美。
拾階返回，我們三人都累得大喘。在蔭蔽處找了個長木凳休息著，美美地舔食了一塊Sunny買來的小時候才嘗過的奶油雪糕，向當地人打聽去中虎跳的路程，得知徙步要二個小時。一看時間才兩點，尋思著來回四小時，天黑之前還能回虎跳峽山莊吃飯（摸黑走虎跳峽可不是說著玩的），我們仨個個氣宇軒昂，整理一下背包，出發！結果忘了計算在中虎跳停留的時間。Sunny買了瓶水，我給木木發了個短消息，告訴她我們臨時改變行程，沒想到離開上虎跳才一公裡多，拐過一個山腰，手機就失去了信號。
遠遠的金沙江水蜿蜒奔流。江對岸是玉龍雪山，群峰白雲環繞。半山腰的石路上，不時被山風吹起塵土，熱浪襲人，步行體力消耗又大，我們走得時快時慢。好在每步行幾公裡，路邊就有或大或小的哈巴雪山上融雪形成的山泉瀑布，能洗臉清涼，補充飲水，只是有落石的危險。
一路難得望見行人。與Sunny一起做著腦筋急轉彎題，一邊賞景觀山，一邊吃些巧克力牛肉干補充能量，倒也不覺得太累。萬水千山總是情，此情在山水美景中，更在於“雲D16548”北京吉普的那個年輕司機，讓我們免費搭車，節省了體力與時間。一路上看到零星的背著行囊的老外，三三兩兩的走著，還有那對情侶。
下車已離張老師客棧不遠。在客棧前遇到一對剛從江邊上來的美國情侶，打了個照面：“I have never seen so beautiful place in my life.”嘰裡咕嚕一陣，我還沒聽清楚倒底如何個beautiful法，他們已經上了一輛面包車回橋頭鎮了。進客棧見到了張老師，果然與網上介紹的一般熱情。早就聽說張老師已在本地教書十幾年，並用一年半的時間自己出資出力修了下中虎跳至江邊的山路，好生敬佩。喝了杯張老師泡的綠茶，卸下背包，輕裝上路，與在客棧遇到的一個廣東人、一個台灣人一起，跟著張老師下江邊。
下峽谷的山路陡而險，有密密的樹林覆蓋。剛下的時候只能聽見水聲，望不見江水。只聞其聲，不見其影，反而更吸引著我們一路緣道而下。下了一小段就躲開了陽光，涼爽起來。我走在前面，不時驚起樹枝上的知了與休憩的彩蝶，跨過林下涓涓細流，擦著青翠的林中灌木與無名的草本，有時攀岩而下，有時彎腰挪步。循著水聲，我終於走出樹林，眼前豁然開朗。江邊巨石無數，彼岸是玉龍雪山的高聳崖壁，背後的哈巴雪山融雪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瀑布，奔淌著彙入金沙江。
都說文字無法完全地表達內心的感受。美景當前，只想一吼舒發心中的快樂。不料吼聲剛出口，就被濤聲與瀑布聲蓋住，只驚起附近樹上一只不知名的大鳥鳴叫著騰空，鳥聲竟然悠揚著在山谷裡回蕩。一個大活人吼不過一只鳥，簡直氣死我了。
爬上江邊的一塊大石，立於上，觀峽谷如門半開，望天如縫。江水洶湧而來，山腳壁立，直插江底。頭頂絕崖，腳臨激流，水聲震天徹谷，攝人心魄的壯美。人在大自然之前，是多麼的渺小。據說當年拿破侖站在阿爾卑斯山頂，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景色之壯麗雄美，只冒出一個法語單詞，譯成美語是“Shit！”本地化成符合中國國情的話應該是“他媽的！”俺語拙，資質愚笨，又不敢照搬，結果弄錯了輩份，脫口而出：“奶奶的，太美了！”引得一旁的Sunny大笑不已。
人有時喜歡站在危險的邊緣尋找感覺。仗著出游前買了近二十萬的人身意外傷害險，我走到伸入江心的巨石邊緣。這裡的山岩斷層坍塌，有無數山石崩塌谷底，在江中形成礁石，暗流險灘密布。在咫尺水邊看著金沙江水，聽震耳濤聲。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那麼震耳欲聾的水聲前，反而覺得心靜神寧，我呆呆地望著江水出神。難得江邊走，怎麼會濕腳；結果一個巨浪打來，全身被淋了個透，冰冷冰冷。走回了坐下休息，與張老師聊著天。遠處江兩岸絕壁上蛇行著古棧道，如今行人不復，風吹雨打無數載，棧道依舊。
日暮西下，我們回身上路。剛才下來的時候用了大約半個小時，上去卻花了一個多小時。喝杯茶歇息片刻，請張老師幫忙包了輛車回虎跳。近上虎跳的時候，手機終於又有了信號，收到木木的短消息：“野人，阿要轉來哉？”我感忙回復：“野人回來了，還要做個雞湯再開飯。”誰知回到虎跳峽山莊老板娘不肯賣雞，只得作罷。而那廣東人與台灣人（姓賴）一看環境不錯，也干脆住下了。
虎跳峽山莊裡用太陽能熱水器供水。我們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餐，一個個開始洗澡洗衣。賴出去散步了，等他回來，我們都洗完了澡，此時已弦月初升，太陽能變成了月亮能。沒想到賴竟是個深信意念的力量能決定一切之人，於是，他一邊不停地對自己說：“我洗的是熱水”，一邊洗冷水澡去了。
一時不想入夢，我在月光下的江邊路上走著。感覺腹內有些異常，尋思著是不是前幾天喝了女兒國女兒湖的水有了動靜？後來掐指一算，原來是到了每天如廁的時辰。循網友指點，打了手電來到路旁的出宮之所。此地正處核桃林間，金沙江畔，田園之南，玲瓏檐下。莊主更是獨具匠心，引哈巴雪山之融水入廁，頗有南水北調之氣概。跨下流水叮咚不絕於耳，沒想到如廁都這麼有詩意！哪像觀前的那個廁所，還要收費三毛，狗屁倒糟！
第二天早早的醒了，外面下起了大雨。用了早餐，坐在門前，有風雨多情地陪伴，呆呆地望著遠處玉龍雪山腰間環繞著的白雲出神。不多會兒大家坐上了老板娘的小車，准備在橋頭鎮包車，去另一個向往已久的地方--香格裡拉。
2002.09.08 2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