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波和小濤

作者: huilang

導讀我們的相識是這樣開始的:2001年夏天,三個郁悶的女人突發奇想,相約著出去旅游。在短短的一周內,把目的地從甘肅改到了長白山。簡單地討論了一下路線和行程,訂火車票,約法三章(主要內容是明確各自分工,以免出現三個和尚沒水吃的後果),然後踏上旅途。 在久違了的火車車廂裡,找床鋪,吃零食,打撲克…新鮮感還沒散盡,夜幕已經降臨。一夜無夢。走出吉林� ...

我們的相識是這樣開始的:2001年夏天,三個郁悶的女人突發奇想,相約著出去旅游。在短短的一周內,把目的地從甘肅改到了長白山。簡單地討論了一下路線和行程,訂火車票,約法三章(主要內容是明確各自分工,以免出現三個和尚沒水吃的後果),然後踏上旅途。

在久違了的火車車廂裡,找床鋪,吃零食,打撲克…新鮮感還沒散盡,夜幕已經降臨。一夜無夢。走出吉林站時(在此行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還有個吉林市),擺脫眾多黑出租的糾纏,直奔長途汽車站,卻得知當天唯一一班開往敦化的車已經開出。失望之余,發現外面已開始下雨。難道我們長白山之行如此出師不利?乘著在一家小飯館門前避雨的機會,我們討論了一下,決定直接打的去二道白河。結論即出,時間寶貴,我們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走在街頭,不時攔下一輛輛空載的出租車。冒充學生,幾番討價還價之後,確定了我們能夠承受的價位(500元),我們鬼使神差地上了一輛正等著前一個乘客付錢的捷達。上車後,Cindy 坐前座,Linda 和我坐後座,一抬眼,覺得這個年輕的男司機面貌不善,而且臉上還有明顯的傷疤。這位老兄也從後視鏡裡打量著我們,一邊用他的V998不停打電話,以證實他開出的價位是否合算。一番“咨詢”後,他在一條大路邊干脆停了車,想把我們“轉手”給別的司機。我們軟硬兼施,一邊抗議他出爾反爾,一邊曉知以情,動之以理,說明他載我們去的幾大好處:既有美女相伴,又無安全之憂,可以掙錢旅游兩不誤。最後,這位仁兄又讓我們加了100元錢,終於鐵下心來送我們到目的地。不過,他也附加了一個條件,必須讓他的一個朋友隨行前往。我們商量一下同意了,覺得這是出租司機跑長途的慣例,而且車裡也還可以容下一個人,最主要的是我們不想再浪費時間重新去與別的司機討價還價了。從我們的討價還價中,還發現這位仁兄其實挺“實磣”的,與他的相貌並不一致。

交易成功後,大家的心情都輕松起來,開始開起了玩笑。我問起了他臉上的疤痕,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刀疤臉。他也並不生氣,只說起這疤是打架時落下的。車仿佛也輕快起來,在雨中的街道上飛奔,很快就到達刀疤臉與朋友接頭的地方。刀疤臉得意地向朋友介紹著我們,說:“沒騙你吧,三個大美女”。

他的朋友不如他高大,個子小小的,開著與他相同的捷達,說話卻比他老練大方,看樣子他們非常熟悉。他向我們介紹說,他們是高中同學,畢業後一起買車開車,他叫大波,刀疤臉叫小濤,說著,還讓一位“美女”坐他的車。結果,Linda自告奮勇過去,兩輛車前呼後擁地又上路了。眼看快到中午,大波提議“免費贈送”我們一趟吉林市內的松花湖一游,條件是午飯由我們請客,我們高興地答應了。

兩輛綠色的捷達沿著松花江奔馳著,雨水把街道和樹木衝洗得干干淨淨,江邊新建的小區整潔美麗,行人也很少,我們這才第一次發現:吉林真美,松花江真美。這時,小濤對我們說:“你們沒聽過嗎?咱東北是真山真水真埋汰”Cindy 和Linda 都是在廣東長大的,我是四川長大的,我們三個人中,東北話基礎最好的要數我了,時不時要給他們做翻譯,特別是Cindy,她和小濤的對話常常是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埋汰”這個詞就解釋了半天,小濤又是個特別愛“嘮嗑”的人,一路講著,笑著,欣賞者,快樂著,不知不覺,車已到了松花湖。

也許是他們對松花湖的描述讓我們的期待過高,也許是我們沒有時間去到松花湖的深處,松花湖在我們的眼中名不副實,還沒有來時路上的風景漂亮,那天除了我們一行也幾乎沒什麼別的游客。圍在身邊招攬劃船、照相等生意的人更加速了我們的離開。我們在湖邊匆匆合了個影,便開車到了大波小濤推薦的一家飯館吃午飯。魚,豆角燒肉..我們在一個小院子裡大快朵頤,並從此愛上了豆角燒肉,使它成為在東北幾天裡頓頓正餐的主菜。

水足飯飽之後,大波小濤提議我們照張合影。於是,我們三位美女坐在大波的捷達車頭,大波小濤分列左右,拍下了我們的第一張合影。拍完照後,大波還不忘檢查一下被我們坐過的車頭,結果心疼地發現坐出了兩個坑(有點誇張)。由此我們感到了他倆對自己車的愛護。據大波說,他的車別人是不能碰的,就算是他姐姐也不行。可路途中他還是讓我過了一把癮,當然是由他在旁邊當陪練。在我們的攀談中,大波小濤的形像也越來越清晰。他們的經歷非常相似,都來自單親家庭,大波有個姐姐,小濤有個弟弟。大波成熟老練,更會體貼照顧人;小濤則心直口快,並且口無遮攔,常常讓人哭笑不得,覺得他又可氣又可愛。據他自己說,他交過四十幾個女朋友,並且非常想把我們幾個也列進去。而且,小濤比大波更有經濟頭腦,凡事涉及到錢便精打細算,在這一點上,我們都覺得他不像個東北人。他們對我們的評價是,我們是他們見過的最特別的人,幾個單身女子獨自外出旅游,並且不喜歡“熱點”。我們的見解也引發了他們的很多思考,讓他們感到新奇,我們的思想也影響著他們,至少,他們開始考慮下班後除了泡吧是否還可以看點書,開車掙錢攢錢是為了什麼,他們是否也可以嘗試旅游…這些都是他們從來不曾考慮過的。雖然大家的年齡、背景、經歷都大不相同,但應該怎樣生活卻是我們都在思考的問題。

中午過後,我們陪著大波把他的車交給他的搭檔,五個人才算正式上路了。年輕人之間沒有什麼隔閡,我們一路上有說有笑,一點也不悶。Cindy仍坐在前座,大波坐在我和Linda中間,還不時伸出左右臂給我倆當枕頭;小濤開車,不時回過頭來看我們一眼,還把我們五個人的名字挨個念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嘿嘿傻笑,我們說他又犯病了。

按照我們的計劃,從吉林經敦化到二道白河鎮,可車到敦化時,卻發現去二道白河的路正在修不能通車。雖然我們都不甘心,左打聽右打聽做了幾次努力,最後還是不情願地選擇了繞道安圖到二道白河,這使我們的行程增加了近百公裡。這時,小濤又表現出了他的商人品質,想扔下我們不管。好在大波幫我們說話,我們又答應加多100元錢,他才半推半就地表示,一定把我們送到目的地。

鑒於小濤的表現令我們有些失望,之後的路程由大波做司機。大波開車也像他人一樣,又快又穩,引得我們交口稱贊。小濤則滿懷嫉妒地悶悶不樂。

雖然繞路打擊了一下我們的情緒,但很快我們又快樂起來。因為一路上風景很美,我們不時還會要求停車欣賞拍照。天色越來越暗,雨也越下越大,路邊的景致慢慢地變為一片漆黑。路上車很少,更看不見什麼人,忽然會想,萬一這兩個人是壞人我們就死定了。不過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並隨著我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而消失。大約晚上十點多,我們終於在雨中到達了二道白河,並在看到的第一家旅店入住。這家像是一個家庭旅館,我們到的時候他們正在吃晚飯,主事的是精明能干的老板娘,我總覺得她是朝鮮族(事後證實是漢族)。本想邀請大波小濤美美地吃一頓住下,第二天跟我們一起去長白山,但他倆執意要趕回去,以免耽誤生意。於是,匆匆地吃完飯,在我們的千叮嚀萬囑咐中,大波和小濤又冒雨踏上了歸途。

晚上我們讓老板娘幫我們定好了第二天去長白山的車,然後興奮地討論著一天來的所見所感,覺得遇上大波小濤給我們的旅途增加了不少樂趣。即將入睡的時候,收到了他們打來的電話,說他們開始後悔了,應該留下跟我們去長白山。

東北天亮得很早,人也很勤勞,一大早叫賣聲、電話鈴聲就此起彼伏。我們雖然又累又困,第二天還是四點半就醒了,這大大出乎我們的預料。呼吸著有點寒冷的空氣,用山上流下來的雪水洗臉,我們一個個躍躍欲試,精神抖擻,後悔把車出發時間定到九點——too late! 早飯過後,我們順著旅店門前的公路溜達了一會,發現我們住的這家旅店是公路上第一家,名字叫漢拿山旅館,順著路往前還有好幾家。除了我們,漢拿山裡還住著幾個從延吉騎自行車來的中學生(或大學生),說著我們聽不懂的朝鮮話,一早就出發去長白山了。二道白河的居民主要是長白山林場的職工,還有一個小火車站。我們去火車站查看了一下回吉林的火車,時間不太適合,就放棄了從二道白河坐火車回吉林的計劃。況且,我們是取道吉林還是延吉回北京,還得視游長白山的情況而定。

好不容易等到了司機來接我們,一輛小奧拓,一位中年女司機。背好行囊,與老板娘和了個影,我們就出發了。女司機也很健談,這大概是東北人共有的特點吧。她和我們談老公、孩子、下崗、林區..很快就到達了長白山腳。買了每人40元的門票後,我們進入山門。

憑著我們走南闖北的經驗,我們想當然地開始順著盤山公路上山。天很藍,路很寬,樹很直,我們像三只小鳥,一邊唱著一邊在陽光下行進。公路上除了我們一個行人也沒有,不時有車在我們身邊減速,問我們是否搭車,都被我們一一拒絕。我們是那種坐車爬山的人嗎?我們要一步步自己爬上山。兩小時後,我們發現情況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路好像沒有盡頭,我們似乎走在林場裡,從地圖上也找不到我們所處的方位,加上太陽火辣辣地沒有遮攔地照著我們。我們終於攔下一輛車,一打聽,原來我們還沒“走上”地圖呢!真是想當然害死人。於是我們租了輛車,驚叫著上了山(因為司機開得很快,又是盤山公路,轉彎特多)。到達天池邊的時候,才發現山上的溫度比山下低得多(至少十度),而且風很大。站在高高的北坡上遠望天池,水是那麼的藍,那麼的平,那麼的靜,仿佛一面鏡子,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太陽還是火辣辣地,只覺得曬卻不覺得暖,山上做小買賣的人都穿著軍大衣,臉曬得黑黑的。我們從不同的角度拍了天池,卻沒有一個角度能拍到全景。由於天池是個火山口,四周的坡特別陡,無法下到水邊,只能遠看。我們在土裡發現了一些好看的藍色晶體,這成了我們的一大樂趣,直到司機在下面不停叫我們下去,才各自抱著一大堆藍色小顆粒下山。接著,司機又載我們去了一些有名的景點,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地下森林”,那種腳下有另一片天地的奇觀是我們從沒看見過的。就在我們踩著的鋪滿青苔的地上不時有一些裂縫,從縫中往下看是一片深淵,深淵中卻長出一片茂密的森林,加上另一個景點大峽谷,讓我們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鬼斧神工,什麼叫天外有天,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神奇。

游完北坡,有一點意猶未盡的意思,又從司機的口中得知天池西坡的風景更美,並且可以下到水邊,於是我們決定回漢拿山住下,並把第二天的行程從鏡泊湖改為了西坡。大波和小濤正式打來電話,說要趕過來接我們回吉林,我們便邀請他們與我們同游西坡。

再回到漢拿山旅館,竟有一點回家的感覺。老板娘也喜出望外,張羅著做飯燒水。“延吉小子”已經離開,整個旅館就只有我們三個女客了。由於大波小濤要下半夜才到,我們幫他們訂好了房間,讓老板娘留門。正睡到迷迷糊糊之時,敲門聲大作,一開門就闖進幾個大漢,說是派出所的,問了我們從哪來干什麼查了身份證,然後離去。關上門,仍聽見屋外講話的聲音。這時我們才大概知道,大波和小濤已經到了,並且有人沒帶身份證,而老板娘也由於沒有到派出所登記房客而遭到罰款。我們又重新入睡,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早上起床,我們五人重新相見。昨晚的情況也沒我們擔心的那麼糟,他們被帶去詢問了一下而已。只是老板娘把她的罰款追加了一部分給我們。

吃過早飯,我們五人擠上了一輛吉普車,帶著小賣部買的黃瓜、西紅柿等,是我們每天必備的“水果”。司機是個不善言談的中年男人,這在我們這次行程中並不多見。很快我們的快樂感染了他,偶爾他也加入我們的談話中,介紹沿途的情況。去西坡的道路正在建設中,比北坡難走多了,吉普車一路顛簸著,伴隨著我們不時的驚叫,後車廂的黃瓜西紅柿也被顛得七零八落,還弄髒了司機的皮衣。不過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當我們看見遍地鮮花的“高山花園”時,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東北的景致,仿佛置身南方。車到西坡山下,還要爬很長一段山路才能到達天池邊。這裡還是中朝邊境,有武警站崗,因為沒有明顯的分界線,他們不時要吆喝著“越界”的游人“回國”。這些戰士年紀都不大,20左右吧,卻故意作出嚴肅的樣子,特別是被我們拉著合影時,更是緊張得不行,讓人忍俊不禁。從西坡有路可以下到天池水邊,雖然又長又險,但沿途開滿野花,非常漂亮。我們幾個也不顧武警戰士的勸阻,跟著幾個膽大的退伍軍人下了坡。剛下坡的一段特別險,又是沙石地,只能手腳並用,過後卻苦盡甘來,平坦的小路邊開滿黃色的小花,可以一遛小跑地直奔池邊。等真正摸到冰冷的池水時,心裡卻有些害怕起來。天池太大太深了,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還有積雪,池水也平靜的出奇,仿佛隨時可能冒出“水怪”。人們對於不了解的東西總是心存畏懼的。我們把礦泉水瓶子裡裝滿了池水就離開了。距離產生美,當我真正與天池接觸時,那種遠遠的欣賞已經被未知的恐懼代替了。即使如此,我們重新爬上坡以後,還是有英雄般的感覺,因為畢竟有膽量下去的人不是很多,特別是女孩子。大波和小濤沒有下去,他們穿著皮鞋,已經被凍得嘴唇發紫了。

當天我們還是回到漢拿山旅館。小濤因為我們老批評他賭氣要回吉林,我們四人一起安撫,才讓他平靜下來。吃飯時我們都特別關照他,左一個給他夾菜又一個給他沏茶,他這才說實話,他其實心裡根本不願走,就是等著我們哄他呢,這個大小孩!

第三天我們一早動身,在薄薄的晨霧中踏上歸程。安圖水庫比我們來時更加嫵媚,惹得我們忍不住停下車謀殺了不少膠卷。這時,車廂裡已經感覺得到一絲絲不舍的情緒,對美景,也對旅途中結識的朋友。這種情緒在離吉林越來越近時越來越濃,老天也像是為這情緒制造氣氛,在我們到達吉林時下起了大雨。最後的午餐是在大波小濤選定的飯館吃的,充滿著離別的傷感。他們說,吉林的出租車司機都知道我們三個的存在,他們因為交到我們這樣的朋友而感到驕傲,他們覺得我們之間的差別是那麼大,大到連吃飯的方法都不一樣,他們說以後有朋友來吉林一定要找他們作向導,他們問你們回去肯定很快就忘了我們吧….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們同樣從他們身上發現了不少,他們已經成為我們這次旅行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每當想起東北,想起長白山之行,就會想起他們。旅行就是一種經歷,而這種經歷中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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