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邊境小城琿春是中/俄/朝三國接壤之地。10月17日我們從這個髒亂喧鬧卻又生機勃勃的小城踏上了朝鮮二日游，目的地是其唯一的經濟特區——羅津先鋒市。走之前，旅行社告誡我們把手機/收音機/筆記本電腦都留下，並帶上了方便面/火腿腸/礦泉水以及洗漱用品，還把旅行箱換成了統一的旅行袋。導游再三叮囑，不要隨便拍照，不要拍市場/軍人以及一切不好的東東，吃不准的話一定要先問問朝方導游；不能直稱金日成/金正日，一定要加上金日成/金正日同志；不要隨便走開，“否則都會有麻煩”。陪同的東北人說：“你們長得白白嫩嫩的，亂跑一定被朝鮮人抓去吃了，聽說前陣子他們還交換小孩吃呢。”我知道，90年代後期朝鮮確實有一段自稱為“艱難的行軍”時期，但被妖魔化如此實在未料。
飢荒之年逃難是難免的，何況中朝只隔著一條圖門江。聽當地人說，逃過邊境的朝鮮人被士兵用鐵絲穿過手掌牽回去，向中方導游核實，她說不知道，但補充：“朝方對這種事采取的是高壓政策，現在逃過來的人已經不多了。”何謂高壓，我們聽下來大概是株連九族的意思。
從琿春開車半個多小是，便到了圈河口岸。中朝兩國的邊界是靠一座500米的鐵橋劃分的，刷過油漆的橋欄杆這邊是中國，生了鏽的欄杆那側便是朝鮮圓丁口岸。
這個季節去朝鮮旅游的人很少，當天只有三/四個團隊不足100人，絕大多數是中國人，偶爾有幾個老毛子。朝方的邊檢站嚴禁拍照，一進去導游就大聲嚷嚷“不要抽煙/吃東西”。我東北同學的老公是個金發老外，他在邊檢站拍照被人用槍指過，所以我斷斷不敢不聽話，趕緊吐掉口香糖。等著過境的時候，有幾個男生去上廁所，回來說，裡面髒的無法形容，朝鮮的士兵都站在戶外就地解決。邊檢站裡面的設施也不行，又小又暗，唯一亮堂的是正對著門的金日成/金正日雙人畫像。我拿起桌上擺放的宣傳畫冊看，內容荒唐之極，可笑之極（後文具體敘述）。
才出邊檢站，便看到有兩個人站在樹叢前拿著小本子，一邊看著我們，一邊作著記錄。此後，無論是在飯店/賓館還是商店都有這樣的人出現，這就是朝方監視外國人的特工，據說每團的朝方導游必有一個擔任此種角色。正想著，一男一女兩個朝鮮人向我們走來，將我們帶上了一輛日本二手大客車。女導23歲，姓金，化著妝，穿著一套土黃色的套裝；男導29歲，姓李，穿普通的夾克衫。女導很熱情，一路上又是教朝鮮話又是組織大家唱歌，盡管普通話說得並不標准。
土路上顛覆了一個多小時，看到了海灣。我這才知道羅津是個海港城市。雖然叫市，但一點城市的味道都沒有。主要的城區只是幾條土路，沒有路燈，沒有路牌，沒有公交車，沒有商店，沒有銀行，沒有郵局，沒有垃圾箱，除了秋風色色，甚至沒有聲音。男人穿著金正日衫（他老穿的黃黃的那套衣服），女人多著暗色的衣服，一些人騎著自行車，絕大多數匆匆在路上走，不知道他們是走向哪裡。金導非常好奇地問我們中間一個穿紅衣的男生：“中國男人可以穿紅色衣服嘛？”聽者啞然。
羅津的街頭看不到胖子，每個人都面露營養不良的菜色，物資之短缺連我們外國人都吃不消。拿一日三飯來說，每頓七菜一湯應該算好了，可是量及其少，一人一筷子下去一盆菜就見了底，還好大家都帶了腐乳醬菜，才勉強咽下一碗飯。晚上住的羅津飯店有電梯但沒有電，有澡盆但沒有熱水，有毯子但沒有被子，有電視但沒啥能看。真叫痛苦啊，5點太陽落山後就不知道干些什麼，窗子外一片漆黑看不到燈火，只有兩個頻道的電視一個在放革命故事片，描述一位黨員在南朝鮮監獄裡受盡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但始終堅貞不屈，一個在播類似“黨代表風采”這樣的新聞。晚上冷醒找衣服穿，最後實在睡不著睜著眼睛等天亮。好容易東方泛白，拉開窗簾，居然發現自己住的是海景房！！！！
說實話，處在朝鮮東海之濱的羅津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這裡的海水清澈透明，就算在港口停泊的船只下也能見到白色的水母和一群一群的小魚，海鷗自由自在地盤旋著，歡快地啼叫，掠過藍色的大海和海面星星點點的小船，飛向雲端。天晴時海水金光燦燦，起風時波濤萬千起伏，這片美麗的北方之海，要是換在中國一定為度假勝地，但是在朝鮮，海邊的沙灘卻是用兩道鐵絲圈起並有士兵站崗的禁區。我贊嘆海的安寧，但同時又覺得大海資源被白白置之一余，實在可惜，因為羅津人太窮了。
李導告訴我們，羅津人每月的工資4000朝幣左右，而一斤大米的價格是80朝幣，一輛自行車的價格是6000朝幣，（人民幣/朝幣的官方牌價是1：17，黑市大約為1：25甚至更高）這種生活水平相當於平壤。我們在羅津市場裡大把大把掏錢買海鮮的時候，導游的眼光是羨慕和驚嘆。我們大把大把買魚干的時候，身邊的一個普通朝鮮人只買了手指長的一小段魚干，並且小心地把它包在布裡，裝進口袋。開口閉口“偉大領袖金日成”“偉大領導者金正日”的導游很感慨，某次在陪我們眺望大海的時候，他總算說了句真話：“我們的國家太窮了。”
的確，開放了5年的經濟特區尚且如此，其它地方可想而知。
導游已經算好差事了。 朝鮮考大學30%的錄取率，落榜生當兵，大學生就業國家指派。由於不能接觸普通朝鮮人，兩個導游便值得一寫。李導的當務之急是結婚，他的擇偶標准一是黨員，二是當過兵，三是大學生，最後才要求人家長得漂亮。 金導的思想更紅更專，她說要響應領袖的號召，將來生十個孩子，當英雄媽媽。說起寒國，她必義憤填應“都是被美帝國主義霸占去了！”
我來時原打算買金日成父子的灰張，後來被告知灰張是組織派的，不能買賣。朝鮮人每人必戴灰張，看得比生命還重要，有次我開玩笑問金導“怎麼李導沒戴啊？”她的臉當場拉長，緊張萬分。
兩天的羅津游其實什麼景點都沒有。導游帶我們去了金日成12歲時到過的魚民家（12歲時他能懂什麼），看了朝鮮兒童表演（小朋友像是小木偶，唱著主席萬歲之類的革命歌），最多的是購物。在朝鮮購物是一種特殊的經歷，導游帶去的國營商店（最大的一家不過十幾平米）跟中國偏僻農村的雜貨鋪很像，賣的東東都很土。有點特色的東東，比如也機毛扇，你稍微比同團的人慢幾秒就有可能搶不到，而且也別指望在另一家店裡能買到同樣的。羅津市場更為恐怖，到處是專偷外國人的6/7歲小孩，他們直愣愣地盯著你的口袋看，哪怕你被自己人圍著，他們也敢貼上來明目張膽地摸向你的口袋。
物質的貧乏尚且可以忍受，但朝鮮街頭壓抑的空氣卻令人無法呼吸。一眼望去，所有的嚴色都是灰的，土黃的，黯淡的，衣服/建築/草木無不如此。有一幕場景我無法忘記：那天我們從市中心簡陋的劇場看完兒童表演出門，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剛接觸日光，便被一大片灰黃色驚愣了。原來，幾百個朝鮮男女在排隊等看一下場電影。人的臉色是黯黃的，衣服是灰壓壓的，土廣場也是黯黃的，唯 一的亮色是隨處可見的紅色鮮文標語“21世紀的紅太陽金正日同志萬歲”。這些標語是這個城市唯一的聲音。沒有一個人跟我們說話，除了“換人民幣”的低聲要喝，沒有汽車喇叭聲，沒有歌聲，沒有笑聲，沒有吵架聲。晚上對著電視發呆的時候，我不知道朝鮮人民是怎麼打發下班後的日子的。更要命的是不能隨便說話，由於特工特別多，每說一句，我都要想想。街頭穿軍裝的太多了，三五步必見，搞得心裡非常緊張。團裡老一輩的說，現在的朝鮮比起文革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令人驚異的是，這裡卻有賭場，位於五星極的英皇酒店裡。酒店就造在海邊，大堂面對大海，景色奇絕。賭場規模不大但很專業。來這裡玩的人，99%是東北人。導游說，賭場專供外國人玩，本國人禁入，這跟另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越南是一樣的。由於是特區，這裡對外國人投資實行免稅政策，中國人在這裡經營的還不少，有中國人租下的港口和中國人建的私家別墅。我個人覺得，把輕工產品和糧食運到這裡賣，再運回海產品到中國絕對能賺大錢，這裡的海貨出奇的便宜，海膽才1塊錢1個！！！！而且，百分之百的無污染綠色食品。
在羅津看了兩天，總算要回國了，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我們把所有的方便面都給了導游，並且給了250元小費。有人總結說這趟出國，吃苦能力大長，愛國之心大長，我也有同感。朝鮮有中國的影子，翻翻朝鮮報紙，金正日訪問俄羅斯遠東地區的報道與新華社的稿子如出一轍 ，在思想與言論的控制上，我們是真正的五十步笑百步。
附：在朝鮮花大價錢買了幾本書，其中片斷與大家共享。
金正日於1942年生於白頭山密營。
1946年月1日他隨母親到萬景台。曾祖父金鋪鉉把毛筆和硯台放在金正日的面前說：“你的祖父曾用這個毛筆寫過‘志遠’這兩個字，你父親則寫下了‘朝鮮獨立’這4個字。曾孫，你要寫什麼？”金正日沉思了片刻，提起毛筆在白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上“金日成將軍萬歲”的字樣。曾祖父看了高興得不得了，說：“果然是萬景台的好後代。”
金正日具有非凡的觀察力和分析力。
早在幼年時代他就經過細心的觀察，懂得了雞喝水時頭朝向天的道理和百花中沒有黑花的道理。有一年中秋節晚上賞月時，他聽了一則傳說；月亮上有一棵桂樹，樹下有一只白兔。他就聯想到空中飛行的飛機在頭頂時顯得很大，但飛得越遠越小，最後看不見的現像，說：“在遙遠的月亮上的兔子是看不見的。”並且還再三琢磨著這個傳說。
金正日對事物的觀察力和創造性思考是過人的。
他發現了這樣的道理：將兩塊黏土捏在一起就變成一個，而不是兩個。
他無比珍惜和愛護父親金日成光復的新朝鮮的一草一木。有一年夏天，他在大同江畔看見人們用炸藥炸魚，連小魚都炸死了，當天晚上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金日成。
金正日具有熱烈的同志友愛精神，他還把別人的痛苦和困難看作自己的痛苦和困難，給以真誠的幫助。1948年6月幼兒園舉行運動會時，他參加自行車比賽，看到一個跟他賽車的小朋友摔倒了，就立即停下來把那個小朋友扶起來之後才繼續騎上自已的賽車，受到了觀眾的拍手喝彩。
《金正日傳略》朝鮮外文出版社 2001年
金日成逝世後，朝鮮人民建設社會主義的鬥爭面臨了重重困難。這一時期，由於社會主義市場崩潰，朝鮮不得不把建設社會主義所需的原料材料和設備都靠資本主義市場加以解決。在帝國主義實施經濟封鎖的情況下，通過資本主義市場解決原材料是極其困難的事。加之，一連好幾年經受嚴重自然災害，面臨糧荒，不得不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進行“艱難的行軍”。
針對帝國主義變本加厲的扼殺社會主義的陰謀活動，金正日提出以“艱難的行軍”精神生活和鬥爭的口號，引導全體人民排除萬難，奮勇前進。
他用以軍事為重的革命領導，牢固地奠定建設強盛國家的軍事基礎，並為了搞活整個國民經濟，對慈江道的工作給以深切關注。
慈江道工人盡管經受嚴重的糧荒，但他們不是伸手要糧食和外彙，而是要新的任務；他們說，即使餓死，也要生產機器，到處興建中小型發電站，把工礦企業/街頭村莊打掃干淨，布置得又文明又 衛生。對此，金正日於以高度評價。他說，慈江道工人用活榜樣表現出了像今天這樣艱苦時期應該怎樣擁護黨。這樣，這種精神推廣到全國，成為朝鮮的時代精神。
《金正日傳略》朝鮮外文出版社 2001年
朝鮮人民總結20世紀，充滿著勝利信心和對未來的樂觀。他們通過生活認識到了這樣一條真理：只要擁戴傑出的偉人做領袖，有正確的指導思想，就能勝任任何狂風惡浪，勝利前進。
朝鮮人民堅信只要有傑出的偉人金正日的領導，在新世紀也一定能不斷取得勝利。朝鮮人民的樂觀就是從這裡產生的。
伊朗《德黑蘭時報》2000年月1月1日以《萬眾為之傾到的偉人風範》為題刊登過一篇文章。文中寫道：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全世界都稱頌金正日為21世紀的向導者。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金正日具有傑出的偉人風範。他具有非凡的素質和能力，是傑出的思想家/偉大的政治家/所向無敵的統帥/科技大師/文藝天才。
金正日是無與倫比的偉 人。人們為他的思想和理念，為他的虛懷若谷，富有人情味，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崇高品德所傾倒。自從他同金大中的具有歷史意義的平壤會晤以來，南朝鮮人對他更是欽佩不已，完全為他迷住了。這並非偶然。”
《20世紀朝鮮》朝鮮外文出版社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