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洛陽牡丹甲天下，本來5/1假期，花季已過，托今年春季天氣混亂的福，據說牡丹花、特別是晚熟品種還剩著不少，於是找了個牡丹園子去看。洛陽的牡丹園實在多如牛毛，拇指們去的這個叫“國際牡丹園”，居然還有武警把門，甚是奇特。從小大家讀《愛蓮說》，都被教育過，蓮花的特點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反面案例則是牡丹。可在拇指看來，倒不如說牡旦恰宜遠觀——看這國際牧丹園裡，群芳爭妍，雖然花瓣繁復無比、色彩艷麗，但質感卻是近乎於紙，既薄且干，不若其他花卉，花朵拿在手裡能捏出水來。看花之後，接著拜訪的是白馬寺。佛教東來的第一寺院，名頭自是極響，但因為早知道東漢舊跡幾乎無存，所以拇指抱的大約就是“到此一游”的態度，順便想解決午飯——因而在入口的地方問檢票的僧人，廟裡有沒有齋吃。僧人說本寺齋飯不對外營業，不過真要吃，倒也無妨跟著飯點一起來。入得寺內，卻是眼前一亮，出乎意料的雅致整潔。滿院子種著蘭花，建築大多是明清時的，一旁帶著游客的導游正向人講解，說全寺只留幾個東漢的物事：山門最下的幾層磚，中軸線上的一個大石桃，還有最後那重藏經閣底下，東漢清涼台的舊基。
白馬寺的建築舊得剛剛好，有年邁的健康，卻非蕭瑟的景像；香客不少，但並未到讓人望而卻步的擁擠。值得一看的佛殿裡幾座造像，據說是元代之物，用苧麻工藝，看著宏大，真的搬運卻是輕巧，份量不滿十斤，他處不得見的。
歷經將近2000年之後，當年隨白馬東來譯經的兩位印度僧人，其墳塚至今仍在寺內完整保存。拇指和LULU便一路尋了過去。到香案前，LULU行大禮拜了，言道不是為了哪一教哪一派，而是為了學術思想的貢獻，拇指深以為然。
午飯終究還是沒去廟裡蹭飯，而是就近找了素食餐廳，味道居然很不壞，而且老板娘似乎卻拇指們這桌特別客氣，別桌連連催菜的時候，拇指們的菜都上得很及時。
下午的任務全是看墳。所謂生在蘇杭、死在北氓，這洛陽邙山一帶，歷代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埋了無數。要遍訪，不知何年何月，首選了中興漢朝的光武大帝原陵。從先前網上查來的資料看，原陵只是簡單的一小圈，真到了實地，卻發覺規模已經大了很多，增了壯麗的神道和石像，只是龐大的入口在一條鄉間公路上，情形總覺得有些異樣。
原陵裡最有看點的是數百株千年古柏，蒼翠欲低，古樸凝重，集於一地，大是奇觀；而年代最久、唯一從東漢遺存至今的那株“奶奶柏”更系滿了祈福的紅絲帶。走在一代中興之君的墳邊，總少不得要聽講解員講故事，而想起昆陽大戰，想起得隴望蜀的典故，想起兩千年前的男兒熱血和百般智謀，總讓人豪氣陡升。墳邊也有假古董，一排中興二十八宿大將的像，打頭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鄧禹，打扮居然近乎術士。一代名相，與他之前的姜子牙、張子房，之後的諸葛亮、劉伯溫，大約是被神話最徹底的文臣了（徐茂公雖然神話之後像個文臣，拇指總覺得還該歸於武將），而忍不住想起的，則是《鹿鼎記》裡，遺民大儒們誇韋小寶的話：“縱然鄧高密、郭汾陽也不過如此”。在權謀之外，那句流傳千古的“娶妻當娶陰麗華”，也給森森原陵添了份兒女情長，光武大帝的誓言，要比他的祖宗、漢武大帝的“金屋藏嬌”靠譜多了。
原陵之後數十米，居然就是黃河大堤，原來卻不曾了解，於是跑上去再看一眼黃河——情形卻是與開封迥異。煙雨迷蒙、垂柳依依、河清波平，若說是哪條江南的清澈河流，斷不會有人質疑。看著這幾乎如鏡般清澈寧靜的黃河，想到柳園口，簡直是兩個世界了。
本來還想去找北魏孝文帝，因為元宏也素來是拇指極欽佩的皇帝，然而聽說再向前還有半小時車程，而晚上得趕飛機，終於決定放棄。暗暗想著，以後若得空，定要在這裡住上個把月，把北氓山上感興趣的名人身後地跑個遍。
從原陵往下一站：鞏義宋陵趕去，路上的地名讓人心馳神往。原陵所在之地，是大名鼎鼎的孟津縣，而那個鎮子干脆直接就叫“會盟鎮”，想到武王大會800諸侯、牧野之戰的故地就在這裡，心中便是一陣激動。於是就忍不住感慨起洛陽的歷史風雲，講劉邦在洛陽留下背影，終究去了長安；講楊廣偏是不喜歡關隴豪強，一意營東都；講陳慶之在這裡幾乎以孤軍之力一統南北；講李存勖從風雲奇兒到身死國破的悲歡歷史……車窗外，掠過偃師、掠過虎牢、掠過二裡頭……
鞏義市區的北宋永昭陵，新修的神道宮闕、翁仲角樓，宏大氣派猶在原陵之上，宋仁宗在史家筆下的份量雖不如漢光武，留下的小說故事卻是遠遠過之。寇准、包拯、楊家將、呼家將……從小耳熟能詳，在連環畫和電台評書裡心向往之的故事，如今都在一抔之土下了。只是不知何故，真正的永昭陵本身，被鎖在了今日假古董的厚牆之中，只勉強找到一處鐵柵欄，可以遙望見趙宋官家的最後一絲背影。
出鞏義，上高速公路奔新鄭機場，路上本欲小憩，然而中州大地的桐花開得極茂盛，如雪般撲面而來，自然一路爭看，隨著花影直趨機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