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奔走-4

作者: fylfeimi

導讀在夢中奔走-42002,09,14 鹽湖 1,安靜的措勤湖 昨夜住在措勤。措勤雖然是個縣城,但其實就只有一條很短的街道。基本上阿裡的縣城都是這樣的規模,因為這是阿裡。 晚上起夜的時候才發現地面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雪花還在密密匝匝地飄落著。阿裡的路本就難行,又下過雪,不知道我們還可不可以按照原計劃抵達鹽湖? 清晨4500駛出措勤的時候,天上依舊飄雪。扎� ...

在夢中奔走-42002,09,14 鹽湖

1,安靜的措勤湖

昨夜住在措勤。措勤雖然是個縣城,但其實就只有一條很短的街道。基本上阿裡的縣城都是這樣的規模,因為這是阿裡。

晚上起夜的時候才發現地面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雪花還在密密匝匝地飄落著。阿裡的路本就難行,又下過雪,不知道我們還可不可以按照原計劃抵達鹽湖?

清晨4500駛出措勤的時候,天上依舊飄雪。扎桑師傅表情嚴肅,開車前對我們說:還沒有看到從獅泉河過來的車,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走過去。

能不能走過去都要走。越野車小心翼翼地開始在雪地上行進。

這塊雪地無比單純:除了隱約可見的花白的車轍以及山壁上一些不可附著雪花的岩石以外,一切都成為完整的素白。沒有樹,沒有電線杆,沒有村莊,沒有人煙,天空灰蒙蒙的像是根本就不曾存在過。雪成為視野能及的範圍內的絕對主宰。

心曠神怡。

忽然看見一只黑色的野狗滿身斑白的雪花在路邊失魂落魄地溜達,不由得想起古代一首樸素的妙趣橫生的寫雪的詩:

天地一籠統,

井是黑窟窿,

黑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腫。

從峽谷中穿越出來的越野車前陡然出現一大塊平坦的開闊地,在開闊地的中央鋪展開一汪水域。扎桑說,這就是措勤湖。

忽然就怔怔然地呆住了!

如此安靜……

灰白的天空是沉默和內斂的,僅僅是一道悄無聲息的後襯背景。天空下靜靜地躺著措勤湖。天空沒有可供溶解的顏色,措勤湖就變成了一位素描朝天的不加修飾的少女;像是睡著了,又像是自顧自地做著一點點不可捉摸的思考。

怎麼會如此安靜?原來安靜也是可以強烈地震撼我的,這種震撼不是直接型的,像是輕輕地不經意地從心底最深處悠緩地掀開一角,一股子帶著潮濕的溫潤和清涼的暗香慢悠悠地在心裡嫣開,於不知不覺中占據了整個體腔……

她像是在說些什麼,伴著似曾聽聞的撲簌簌飄落著的雪花。

她像是在想著什麼,我卻不能走入她的冥思。

她像是在招手,用童年的那種干淨的剔透毫無戒心地敞開著自己去呼喚著什麼;又像是一個吮著自己的手指頭沉沉睡去的嬰兒,讓任何人都不忍打擾和走進……

我站在高處很久,目不轉睛。腳下卻還是不自覺地忍不住向她走進,直到一只藏獒好奇地奔到我的面前歡快地呼搖著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順著藏獒奔來的方向看過去,遠處有一個低矮的小屋,屋頂上的炊煙筆直地消逝在天空中。

於是,在我眼中,這縷炊煙成了整個大地的魂。

2,雪域

走過措勤湖不久開始爬山,天慢慢放晴了,路卻更加難走——全是厚厚的積雪。自己坐在車裡面倒沒什麼感覺,看見革命師傅的前車就難免有點擔憂了:越野車的後輪經常打滑,並且老是發生側移;有的地方大雪和車輪一樣高,車底盤不停地將隆起的雪丘刮平。

太陽出來了,視野中除了雪就是天空和白雲。完整而潔白的雪域將整個天空襯托到干淨和湛藍的極致——只有在阿裡,才可以看到如此極致的天。

美景無聲……

雪域中出現任何一群野生動物都會讓人心動不已。一大塊白裡面,星星點點地蹦跳著面向同一個方向的動物剪影,自然地形成疏密相見的視覺關系,隨便臨摹下來就是一張構圖生動的淡墨畫。

只有一條車轍彎彎曲曲地向前延伸,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天際邊。天際邊的白雲卻又明顯比自己站立的地方還要低,這讓我一廂情願地如此幻想:越野車徑直開過去,我就可以雲中漫步了。

3,恨不捉來咬一口

越野車攀升到這片雪域的最高海拔處,是一大塊視野開闊的平地。由於海拔高、人跡罕至,除了遠山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修飾靜物了,於是這片雪完整的讓人簡直想要撲上去,又有點惴惴不安地不想邁步踏碎了這塊完整。——事實上幾個腳印在高原雪域上渺小的近乎不存在。

站在這塊完整之上,看著奔騰起伏的天際線——天際線交待著一個強烈的對比:湛藍湛藍的天,素白素白的山;藍和白在這條線上進行著最強烈的對話,共同造就了一軸最直接的震撼圖。

我很想惡狠狠地誇誇眼前的風景,還好讓我想到了古代一位根本不會寫詩的赳赳武夫看到美景時順口喊出的兩句話,正好十分貼切地翻譯了眼前的風景以及觀景時我的心情:

眼前美景不勝收,

恨不捉來咬一口!

不遠處的車轍邊一個突出雪地的木樁上,靜靜地佇立著一只蒼鷹。蒼鷹一動不動,帶著高原特有的沉默氣質,卻分明的不動自威,凜凜然像是一位深諳劍道的大俠。偶爾轉動頭顱一個斜睨,活生生的就是苦禪大師以俯瞰天下的態勢所做的一副名畫:畫裡面也是一只蒼鷹,黑漆漆的眼睛冷漠地斜睨著茫茫大地。——這幅畫的名字是《天地為之一寒》。

再漂亮的膚表也不能生成沉甸甸的氣勢,而內蘊的精神氣質完全可以在一塊地域中牢牢占據著一個重量點,均衡著物質世界的構圖。蒼鷹讓整塊透亮的雪域不至於飄浮,如同青藏高原的重量和東方浩瀚的汪洋一起讓整個中國的版圖堅實地站立在蒼茫大地上一樣。

我剛掏出相機後背就被一塊雪球打中,回頭一看,游伴們已經和扎桑、革命師傅開戰了。

雪球橫飛,嬉笑聲蕩漾起來,擊碎了雪域的沉默。

蒼鷹飛走了。

我抓起一把雪,加入戰團。

在高海拔的雪域上打雪仗是件辛苦的事情,不大一會兒幾個好戰分子就不約而同地休戰,自顧自使勁哈著白氣大喘起來……

4,改則

繼續前行,終於看見了藏族人家。一大群犛牛黑壓壓地變成一道粗粗的黑線,清晰地彎曲在茫茫雪地之上。

越野車小心翼翼地駛出雪域。

回首剛剛走過的雪原,那又是另外一道風景了。

艱難地走過幾道被彙集的雪水衝垮的翻江路之後,我們迎來了地勢平坦開闊的草地。扎桑和革命又開始飆車了。

草地上異常飽和地蘊含著來自高處雪域溶解的雪水,越野車衝過去的時候,車的兩邊高高地扯起兩道激越的水幕;由於速度飛快,車頭激起的雪水夾著泥漿不斷地拍擊在擋風玻璃上,即使雨刷不斷擦洗,擋風玻璃也不斷地被泥水一次又一次徹底封蓋……

扎桑師傅看看油表,指示針已經沉底。扎桑不無擔心地說:壞了,今天走雪路,太耗油,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改則加油;然後又自嘲地搖了搖頭:沉底了大概還可以再走30公裡,30公裡也就該到改則了。

越野車抵達改則的時候,改則的天又變得灰蒙蒙的。剛下車走出幾步,大風就把眼淚吹出來了。

兩輛車都要加油,革命師傅還要修補剛才的爆胎,我乘機上街尋找改則的郵局。我是不收集郵戳的,但是koko收集,她只收集自己走過的地方的郵戳。阿裡的郵局上下班時間和內地完全不一樣,經常關門,她上次走阿裡難免漏蓋了一些郵戳,看看我能不能幫她稍稍補全一點。

在薩迦的時候我也學會了koko的方式:郵局關門我就直接去後院找工作人員開門給我蓋戳。拉孜蓋上了郵戳,但是到達措勤是晚上,就沒辦法了。

改則比措勤大不少,頂著風走了300多米,被風吹掉了三次帽子才找到郵局。郵局關門,且郵局職工的家也統統是鐵將軍把門,只好作罷。

找了一家川菜館吃飯,老板娘答應幫我郵寄明信片,並且堅持不收那幾毛錢的郵資。這個結果遭到了同伴們的哄笑。

補好輪胎來吃飯的革命、扎桑師傅開始和我們討論轉山。

無論是內地的佛教、印度的濕婆教還是藏傳佛教、西藏原始宗教苯教都把崗仁波齊尊為世界的中心,也就是佛教傳說中最重要的須彌神山,佛祖居住的地方。神山崗仁波齊就成為佛教信徒們心目中最神聖的聖地。篤信藏傳佛教的藏民們一生中都會去崗仁波齊轉山朝聖,有的甚至每年都轉、每年轉很多圈。轉崗仁波齊應該就是功德最圓滿的轉山了——傳說繞崗仁波齊轉108圈就可以直接升仙,完全洗脫你前生後世的罪孽。

佛祖釋迦牟尼生肖屬馬,因此崗仁波齊亦屬馬。今年是馬年,因此今年轉山一周的功德相當於往年轉山13周。

革命說,七月份的時候,到崗仁波齊轉山的人達到了十五萬之多。

在崗仁波齊轉山對於非高原居住人群及非專業登山人士而言是件艱苦而危險的事情。要在不可預見的氣候下、在海拔4575米以上徒步行走56公裡——通常要走兩天半——其間還要翻越一個海拔5630米的雪山口,一旦發生高原反應,所帶的氧氣瓶根本派不上太大的用場。

革命說,每年都有人死在轉山的路上;崗仁波齊的天葬台其實是狗藏台,死在轉山途中的人最後都是被野狗啃噬干淨了;但是在藏民看來,死在崗仁波齊是件好事情,那意味著升仙。

革命又補充說,印度人心不誠,因此在神山“頻繁升仙”。

正當革命師傅滿不在乎地說自己轉山只需要一天時間且轉山需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的時候,扎桑就笑著揭發略微有點發胖的革命,說上次兩個人一起轉山,早上七點從塔欽出發,自己晚上六點就回來了;等到晚上12點才看見革命在兩個藏族女人的攙扶下返回塔欽。

革命頓時語塞,叫嚷說:只要給我四斤巧克力我就肯定跟得上扎桑的速度。

大家笑革命轉山之前一定要先減肥,革命於是徹底埋下腦袋,一邊大口大口的扒飯一筷子一筷子的吃肉一邊點頭:沒錯!沒錯!我是應該減肥了!我是應該減肥了!

5,“扛大廂”轉山的藏民

黃昏的時候我們抵達一個只有兩排土屋的小村子。路邊停靠著幾輛大卡車,從車上走下來的藏民們正忙著安營扎寨——他們是剛剛完成轉山准備返回駐地的藏民,臉上蕩漾著幸福而祥和的微笑。

幾乎所有轉山的藏民都是以“扛大廂”的方式去崗仁波齊的。“扛大廂”的方式也基本相同:車廂裡放著衣食住行的各種行李,車廂外掛著叮呤咣珰的水壺水桶;車廂裡以高密度的方式擠滿了人,以至於不少人在大卡車行進的時候索性將腿伸出車外晃蕩著自己的腳丫子……

大卡車一停,男人們就忙著從車廂裡面卸行李、支帳篷;女人們則三三兩兩地走開幾步蹲下來小解——她們一例穿著袍裙,這讓一直苦於難覓隱蔽地頭解決問題的我的女同伴們異常羨慕。不大一會兒幾個帳篷就支好了,很快地炊煙就把這塊土地營造出生活氣息來。

聊了幾句才知道他們都是來自安多的同一個村莊,千裡迢迢來重復每年都必須進行的轉山。他們衣著盛裝,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節日,因此他們將歡快直接蕩漾在臉上。

在帳篷邊發現了一個服飾光鮮、笑容樸實而燦爛的藏族女孩。大家都被她的微笑打動了,紛紛打算給她拍照。女孩子一邊笑一邊無比羞怯地低下頭。

一個會說漢語的藏族漢子爽朗地用藏語對那個女孩說了幾句,估計意思是讓女孩抬起頭來;然後告訴我們:拍吧,你們拍吧!

呵呵,快樂和美麗是完全可以挺直腰杆展示出來的,何需低頭?

可惜他們沒有通訊地址,我們就沒辦法把照片給他們寄過去了。

6,耠屎大法

拍照和逗留之後,太陽就只剩下半個腦袋了。原本建議我們今天趕到鹽湖停宿的革命改變主意:要我們今天就住在這個小村子。

擔心後面的行程時間過於緊湊,革命車上的填鴨和我商量後決定還是按原計劃趕到鹽湖。

剛說出這個意思,扎桑就急了——扎桑其實是個蠻不錯的司機,只不過革命自己做紅臉給他一個唱白臉的角色罷了——哎呀,你們拍照慢吞吞的不注意節省時間,這裡到鹽湖還有180公裡(我查了地圖,頂多還有150公裡,不過150公裡也不算近了。),在阿裡沒有師傅願意趕夜路的;我們也是人,你們拍完照坐在車上還可以打盹,我們開車很辛苦的。

我明白了:原來革命建議我們趕路是想用16天的時間完成原計劃18天的行程,但是這幾天發現我們控制行程比較嚴格,就不願意趕路了。

但是無論如何,扎桑師傅的話也並不過分。在阿裡走夜路也的確危險,何況還是剛剛下過大雪的阿裡?

扎桑其實是唯革命馬首是瞻的,我和填鴨走過去語氣柔緩地同站在一邊抽煙的革命商量起來:今天這麼晚到這裡,其一是因為雪路難行,耽誤了時間;其二是我們拍照,但是我們來阿裡一趟也不容易,肯定是要拍照的,不拍照我們還是旅游嗎?下次我們注意動作迅速一點就好了;其三是爆胎也耽誤了不少時間。——您有什麼意見盡管跟我和填鴨說,今天我們還是趕趕路吧?

是革命師傅的車爆胎,因此革命也沒什麼好說的,再加上他對於我和填鴨的印像一直很好,態度就終於松動了。

這時候坐在車中遲遲不見扎桑上去發動汽車的小Y——這位大姐僅僅是說話有如爆炒黃豆也就罷了,可是但凡遇見事情還極有責任心地非常喜歡站出來叱吒一番,她徑直走到已經沉默的扎桑師傅面前高亢了語調說:我們旅游拍照是應該的,你不能說我們出來玩一趟不拍照吧?既然今天說好了趕到鹽湖,我們就應該趕到鹽湖,不能出爾反爾吧?……

慌的小菜趕緊從車上下來,走過去衝小Y直遞眼色示意她別說了,小Y又爆炒了兩句,小菜就只好不耐煩地衝她一擺手:別說了!別說了!

我和填鴨也趕緊走過去對小Y擺手,我說:你先上車好嗎?我來說,好吧?

小Y還想繼續,看見我們車上的阿腐也衝她只擺手,就終於閉上嘴巴走回到車裡。

革命一直一言不發,神情冷漠而略帶鄙夷地看著小Y的背影;本來就有些反感小Y的扎桑這回真生氣了:不能走就是不能走!我們所有走阿裡的師傅一到晚上六點就停車,真出了事情誰負責?

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再從頭勸扎桑、和革命商量。填鴨、小菜和我三個人好說歹說了半天,革命才終於點頭:扎桑,走吧!

扎桑一邊走一邊憤憤不平,他壓低了聲音對我說:我不知道你們漢人怎麼樣,反正小Y說話的方式我們藏民接受不了!——漢語並不十分利落的他不知道怎樣來形容小Y,停頓了一下又補充說:太刺耳了,太刺耳了!——一邊說一邊做出來一個使勁掏耳屎的動作。

我說了幾句和稀泥的話來溫慰扎桑,心裡面也免不了有些憤憤:要是一個人行走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它媽的你痛痛快快地拉屎,末了還要讓我們幾個人給你擦屁股!——要不是必須顧全大局,我早它媽急了!

想起老家把這種人稱作“耠屎棍”,和俗語說“一個老鼠屎壞一鍋湯”的意思差不多。這種人姑且不必討論,但是經常使用“耠屎大法”敗壞了一些事情,那就真有點讓人受不了了。

扎桑甫一發車,憋了好半天的小Y又開始以爆炒黃豆的語氣和扎桑理論起來。

車已經開了,還有這個必要嗎?一個人永遠只會一種一直向前衝衝衝的處事方式,多少都有點悲哀。這一次我連開口的念頭都沒了:如果我能說服小Y,我不是個超人就是個天才。

一直沉默著的阿扛阿腐同時正告小Y別說了,小Y才終於噤聲。

7,話是開心斧

然而扎桑的火還是被兩度爆炒黃豆的小Y給勾了起來,一邊打開車燈一邊嘟嘟囔囔不停地抱怨:我在阿裡開車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開大燈趕夜路……

路泥濘難行,天又開始下雪,真有點擔心帶著抱怨喋喋不休的扎桑會出什麼岔子。我掏出香煙,給扎桑分了一根。

“扎桑今年你多大了?”我開始轉換話題。

“我屬鼠”,扎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重重地吁了一口氣答:“30了。我是10月1號的生日。”

“是嗎?哈哈,10月1號剛好回拉薩,我們給你過生日吧!”

扎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你多大?”

“我也是老鼠。”

“你也30了?哎呀,那你怎麼還不結婚呢?!——我孩子都六歲了。”

“沒人看得上我唄。”

“瞎扯。”

“真的,要不然你給我介紹一個藏族美女?”

“沒問題!娶個藏族女人比漢族女人好多了,我們藏族女人體貼人,溫柔能干;不想你們漢族女人,搞的男人們個個怕老婆!”

我笑:“那你怕不怕老婆?”

“笑話!我老婆什麼都聽我的。”

“哈哈,不一定吧?——對了,你們藏族結婚也要擺酒席吧?”

“擺!不過我們藏族不像你們漢族,結婚要給女方家裡那麼多錢,哎呀,簡直像是把個女人要給買過來一樣。”

我笑:“難道你結婚就不送女方家什麼聘禮了?”

“我們不送錢,送女人一身首飾,瑪瑙、珊瑚什麼的,然後送些牛羊。”

“哈哈哈哈,那不還是一個樣?”

扎桑沒反駁,估計是想起自己結婚的時候也確實花了不少錢。

“你們藏族的十二生肖和漢人的一個樣嗎?”

“一樣。我們藏族的男人屬虎最好嘛!”

“為什麼?”

“老虎最凶猛,男人就應該凶猛一點。”

“女人呢?”

“女人最好屬羊,羊最溫順嘛!我妹妹就屬羊,比我的屬相好。”

“你妹妹漂不漂亮?把你妹妹介紹給我吧!”

“漂亮!行,回拉薩我給你介紹!”

“好啊好啊!我回拉薩就去買珊瑚、買瑪瑙、買牛羊什麼的!”

扎桑終於笑了,這是離開小村子以來,扎桑師傅的第一次笑。

這讓我想起我媽的一句口頭禪:“話是開心斧”。意思是說,好的話就像是一把斧頭,可以打開一個人的心扉。可以“開”心的話,即使是斧頭,也不能選擇爆炒黃豆式的鋒利。

8,抵達鹽湖

一路陪著扎桑聊天,雪越下越大,路也越來越難行;扎桑也忘掉了剛才的不快。我的心裡面倒多少有了點愧疚:趕這樣的夜路確實苦了司機。

油門供不上勁,扎桑師傅下車檢查噴油嘴。原來是在改則加的油質量太差,雜質過多,輸油管流通不暢。

就這樣走走停停,扎桑要不斷的下車清理輸油管。

扎桑下車清理輸油管的時候,阿腐對我說:還是你有辦法,你就一直坐前面吧!你看今天我叫扎桑停車拍照,他不停;你叫,他准停。

我明白阿腐的意思:扎桑是對阿扛阿腐不和大家一起吃飯不和大家一起投宿的做法感到不快,加上反感小Y,因此在車上也就對我比較客氣。(於是,本來說好大家輪流坐前排的,這樣一來我就一路坐前排了。後面的日子,偶爾阿腐想要停車拍照,有時候就不會喊停車,而是換個方式:非一郎,咱們是不是在這裡拍一張呢?然後由我叫停車。——可見出游的時候我們和司機也並非一味的金錢關系:大家都應該和諧相處、彼此尊重,一路上才會彼此快樂多一點。)

革命在前面停車了,車前面橫著一條近十米寬的河,夾著泥漿的河水十分湍急,一眼看過去根本不知深淺。

天還在下雪,如果過不去,或者陷車那就麻煩大了。

革命和扎桑看了半天,選擇好路線,革命的前車才加足油門准備衝過去。在後面看著前車的扎桑和我們的表情一樣:一臉的嚴肅和擔憂……

革命的車終於衝過去了;接著我們的車也衝過了河。

這樣的河我們翻了四道。

深夜十二點,我們終於抵達鹽湖。

雪變成了冰冷冰冷的雨。

非一郎 2002,11,20於北京


精選遊記: 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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