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履竹杖登泰山
徐作生
庚寅年初冬，余受聘於德州學院歷史系兼職教授，並應邀於該院上大課，給學生們做《明代南洋諸古國土風考察》之主題演講，其後便在返滬途中，順路於泰安停下，興致所譴，布履竹杖，登上泰山南天門，雖有點倦意，但心情甚暢。
這已是平生第二次游泰山了。
第一次，余尚在少年時，曾隨大串聯隊伍北上，至泰山，時因山道崎嶇陡峭，不通汽車，自岱廟入山，行至中天門，便氣喘吁吁，不能再往上攀，只得悵然而返。若干年過去，而今以耳順之年再登東岳，訪覽舊跡，已渺不可尋矣。
先是，在山腳的天外村一家迎聖賓館投宿，小息一日，准備次日再游山。余所住房間恰面對岱岳，清晨推開窗戶，極目遠眺，一片墨綠的松海，煙雲舒卷中，這鱗鱗蒼翠，令人神清氣爽。此小村位於西溪谷口,大眾橋西側，屬西路登山之始，路口巨石上書“天外村”三個赤褚色大字。村子以北為黑龍潭，泉脈涓涓，透石底出，清響鏗然，如琴瑟之鳴。志書有載，唐宋以來，不少帝王曾遣使至此祈雨。夏暮秋朝，黑龍潭高峽深潭一澗飛瀉，散珠濺玉，雲霧升騰，古人譽為“龍洞甘霖”。晚飯後我獨自一人出天外村，在此漫步逍遙，但見村民們一個個提著水桶，在岩石邊聚成的山泉旁邊汲水回家，道中往來者絡繹不絕，由此成了泰山腳下的一道民俗風景線。
余登山為庚寅年11月18日。晨起，飯畢，自天外村腳下乘坐中巴，等候了一個鐘點，乘客滿坐了，司機才來。8點，車沿新築山路行駛，一路經紅門宮、萬仙樓、鬥母宮、經石峪、柏洞、壺天閣、回馬嶺至中天門，這段路程就是我40多年前第一次爬山的總路途，翻看當年日記，爬了2個多小時。而今天乘坐的中巴，僅僅用了約23分鐘。
在中天門，有店鋪數家，遂以2元錢購得一龍頭竹杖，作為登山的工具。繼由中天門為起始點往上行，經快活三裡，為一平畦，遇幾名轎夫在吆喝，先前聽別人述及，山中的轎夫盡揀平整、好走的路兜攬生意，果如其言。
又上行，過雲步橋，至五大夫松。五大夫松，一名望人松。虯枝下伸，若躬身招手邀客，又名迎客松，為泰山重要標志物之一。
下圖：博主在五大夫松柱杖小息。
據《史記》記載，秦始皇登封泰山，中途遇雨，避於一棵大樹之下，因大樹護駕有功，遂封該樹為“五大夫”爵位。誰知後世訛為五株。明代萬歷年間，古松被雷雨所毀。清雍正年間，欽差丁皂保奉敕重修泰山時，補植五株松樹，現存二株，虯枝拳曲，蒼勁古拙，自古被譽為“秦松挺秀”，為泰安古八景之一。五松亭旁有乾隆皇帝御制《詠五大夫松》摩刻。西北為朝陽洞，一天然石穴深廣如屋，南辟向陽，舊名迎陽、雲陽。洞後壁有線刻元君像。山道平緩處，有地母宮數座，供奉泰山老母。
繼倚杖而攀，道漸崎嶇、陡峭，幾步一喘，一腳夫告曰，此處已是十八盤，泰山主要標志之一，亦為登山盤路中最險要之一段，共有石階1540余級。余柱杖小息，但見兩山崖壁如削，陡峭的盤路鑲嵌其中，遠遠望去，恰似天門雲梯。明人祁承濮詩雲：
拔地五千丈， 衝霄十八盤。
徑叢窮處見， 天向隙中觀。
重累行如畫， 孤懸峻若竿。
生平饒勝具， 此日骨猶寒
正攀援其中，頭頂忽聞無數鳥鳴，及細目辨之，原是一小販在表演口技，甚異之，以1元購得口笛，竹制，仿鳥叫，滿山皆應也！
（十八盤視頻見本播客）
十八盤山道，余邊爬邊息，整整登攀一小時！翻過十八盤之後，抬頭仰視，則南天門在望也。此時為下午12時20分，從中天門至南天門，整個登山過程，化了4個多小時。
圖為博主登南天門所攝。
南天門，古稱“天門關”，門洞石階上刻“海拔1460米”，，距今已７００余年歷史，雄峙於十八盤盡頭的石壁谷上端，為岱頂關闕。門上有閣樓，名為“摩空閣”。１９８４年重修南天門，並於殿北新辟一處觀景台，圍以石欄，供游人憑欄欣賞岱陰風光。余在此留影，同時拿出紙和筆，將南天門兩側的石柱上一副對聯抄錄於茲：
門辟九霄仰步三天勝跡，
階崇萬級俯臨千嶂奇觀。
南天門向東一段一裡路長的平坦道路稱作天街。街左，殿宇房舍毗連錯落。右側為萬丈深谷，游人在此蕩漾，猶覺身在雲宵，又因街道平整，恰似一條飄浮於空中的天街。天街的牌坊上，刻著兩句楹聯，警醒世人：
今日振衣了夙願，
明朝展翅赴鵬程。
人到甲子之年，夙願雖了，但“鵬程”已不敢奢望。
天街再上，為“望吳峰”，位在南天門東北，俗稱“孔子崖”，孔廟矗立崖上，規模很小。《孔子家語》裡講到過這個望吳峰：顏淵與孔子上泰山，孔子見吳國都城門外系著一匹白馬，他便問顏：“看見吳國城門了嗎？”顏答：“看見了”。孔子又問道“門外有何？”“像是半匹白絹。”
余入廟對孔子像行跪拜之禮。因恐腿傷復發，故泰山只敢登攀至此。下山時望鐘表，已是黃昏4點了。
（記於2010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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