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浮歐羅巴-1

作者: fylfeimi

導讀輕浮歐羅巴這篇游記的題目是我坐在奧地利費納小鎮旅館的馬桶上進行五谷輪回的時候想到的。 之所以用這個名字,是因為面對我基本上還可以游刃的旅游,我第一次有了一種被旅游徹底輕浮了一回的感覺。 行走十年,只有去九寨溝那次是和出差重慶的同事們一起跟團旅游的,這次歐洲之旅算是第二次。甚至在國內的那些或溫文爾雅或附庸風雅的鴨子們的選擇中,如此跟團� ...

輕浮歐羅巴這篇游記的題目是我坐在奧地利費納小鎮旅館的馬桶上進行五谷輪回的時候想到的。

之所以用這個名字,是因為面對我基本上還可以游刃的旅游,我第一次有了一種被旅游徹底輕浮了一回的感覺。

行走十年,只有去九寨溝那次是和出差重慶的同事們一起跟團旅游的,這次歐洲之旅算是第二次。甚至在國內的那些或溫文爾雅或附庸風雅的鴨子們的選擇中,如此跟團的歐洲之行也早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大路貨;於是在巴黎首次登上旅游大巴的瞬間,那句搞笑的然而又是十分精確的順口溜——“上車睡覺、下車拍照;蜂擁搶購、排隊撒尿;回家一問,什麼都不知道”已經歡蹦亂跳地在我的身上宣布開“溜”了。

對於一個三個月前剛剛用了100天時間自由行走過新疆、西藏、尼泊爾並且還沒有走出沾沾自喜的游走氛圍的標榜老驢而言,面對如此的跟團旅游就只有將郁悶二字寫在當頭了。

將整個行程想破了頭我才勉強找到了兩個可堪自我安慰的閃光點:其一是這次行走不用我自己花錢——要知道我現在可是一個破衣爛衫的窮驢;其二是自己的私人護照上有過一次歐盟森根簽證,以後再想去很多國家游走,辦簽證的時候都會容易一些。

之所以還要寫游記,是因為這次行走倒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視角:一個堅持不做鴨子的驢子是如何用驢眼翻譯這一次的鴨行。末了這頭耷拉著耳朵的驢子還想告訴那些堅執自助游的驢子們:除非自己一分錢不用掏,否則驢行鴨步絕對是一件苦不堪言的輕浮事件。——喜歡旅游的人感覺被旅游輕浮,慘哪!

還有我們中國人在外的不少行徑也讓我感覺很有點如鯁在喉——當然這不是我“不吐不快”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即使我這個無名小卒“吐”了,也沒法“快”起來。一句話:經濟的局部騰飛興許一兩代人就可以實現,而整個民族素質的提升可就不是一日可解之寒了。

1,驢行鴨步的由來

12月31號,我剛剛給一個美女發出一封勾引性電子郵件:郵件中我寫了三個地方——西藏拉薩、東北雪鄉、越南,告訴她她可以選擇其中的一個並且由我負責做全陪服務。

美女還在左右權衡的當口,公司後勤部老愚就打來電話,要我回公司找他一趟。聲音十分低沉——後勤部的人說話都這調調兒,非要讓你緊張一下才好。

天,老愚管考勤。我上班兩個月,八點半該到崗的規矩我一次也沒有做到——最早到公司的一次也是九點十分。估計這廝忍無可忍是要修理我一把了。

回公司。

老愚把我叫進小會議室,還順手關上門。我的腦袋開始飛速地旋轉:我該說謊還是低頭認罪?

老愚開門見山:春節公司決定派你去歐洲一趟,主要是德國。你自己沒什麼其他安排吧?

我慌忙回答:沒有安排,沒有安排。

老愚分給我一支煙,我再給他先點上,然後老愚吐了個渾圓的煙圈後開始給我上課:你也知道,公司今年的任務特別重,大伙都忙了一年;可也不能都安排去歐洲。你才加入公司兩個月,老總安排你去的意思很明顯:就是看好你,讓你至少安心在這裡工作兩年。——你不會再有一下子消失三個月的旅游計劃了吧?

我點頭,做誠惶誠恐狀。——怎麼他媽的誰都知道我愛到處亂跑且不惜付出辭職的代價呀!

老愚繼續:你一會兒最好去找找老總,也表達一下你的感想。

我很辛苦地忍住笑,繼續做誠惶誠恐狀。

那意思是說我應該跑過去對老總拼命地感激涕零一把,然後再揮揮胳膊喊幾句諸如“甘做牛馬”、“任勞任怨”、“即使天天加班也在所不惜”之類的革命口號吧?

老愚一揮手,頗有點毛爺爺當年在天安門城樓上接見紅衛兵的風範:就這事,二號交護照。

我開門告辭的時候,老愚補了一句:你沒有家屬吧?

愣住了。難道要給我介紹女朋友?

沒有,沒有。

知道了。沒事兒了。——老愚點點頭。

然後我想,老愚干嗎問我有沒有家屬呢?

同去歐洲的公司銷售總監阿北告訴我:因為去歐洲可以帶家屬呀!只不過家屬自己掏錢罷了。

我沒家屬。

我也沒有去找老總喊口號。在哪兒工作我都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用不著使用頻繁蛙鳴的手段突兀自己。只不過實習生在還沒有實習結束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機會去德國看看,我自然還是很願意將我的虛榮心稍稍自我滿足一下下的。

一個星期後行走的路線清單拿到手我立馬就傻眼了:11天行走7個國家,德國只有一天而已。絕對的走馬觀花,絕對的鴨行。

我馬上就聽到了那句順口溜得意洋洋的奸笑——它奸笑是因為它終於有機會在我身上也開“溜”一把了。

2,小辮、400度膠卷與三角架

2003,01,31 北京、巴黎

1月27號下午,一個朝鮮族的女發型師無限惋惜地對我嗲聲嗲氣地說:小蟀哥呀,我這一剪子下去,你可就再也扎不成小辮了。

剪!

那根狼尾巴已經在我的後腦勺上旗幟鮮明地晃蕩了33個月。某一天在恍惚中我曾煞有介事地宣稱:到我終於名糞有花的那一天,我將剪去長發。

沒曾想一句戲言就變成了關於長發的一句堅忍不“拔”的口號。

口號原本就是如此輕易就可以被制造出來的。比如在那個口號滿天飛的文革時代;再比如現在,中國依舊是一個在街頭上、馬路邊、工地上等等可見的公共地盤上充斥著最多鮮紅口號的國家。

所以關於長發我一不留神制造出一句狗屁不通的口號也是很正常的。

那個日子很好記,因為每個城市都有這個簡單的電話號碼:114。

1月14號,一朵柔如利刃的鮮花終於大張旗鼓地在我空曠已久的胸膛中生根了。我曾經固執地認定那是我的一塊最難以穿鑿的燦爛空間,卻在一瞬間被她頑皮而固執的微笑輕易地透疊。

於是,我歡天喜地地一頭扎進發廊,干淨利索地剪去了我的狼尾巴。

剪短長發和下一步的做旅行鴨子原本是毫無關系的,結果卻總還算有點勾肩搭背的聯系。

我去旅行社換歐元。旅行社的小姐說:你就是護照上那個長頭發的搞藝術的家伙呀?

我答:長頭發和搞藝術不是一碼事兒,很多乞丐的長發比那些搞藝術的人的長發更不規律也更藝術。

反正我們都覺得挺好看的,你怎麼就給剪掉了?多可惜呀!

我靠!你們又不是我女朋友。——這是心理活動,當然不能如此粗魯;我還是一臉微笑:煩了,剪了。

逃出旅行社眾佳麗和眾不佳麗的眼光,逃到設計公司。

設計公司的老總盯著我光禿禿的後腦勺說:怎麼給剪了?沒長發做設計就不唬人了!

我勃然大怒地對他吼:少廢話,拿錢來!

我一邊裝錢一邊暗自忿怒:他媽的老子是用設計作品而不是用狼尾巴來唬人的!

坐在北京機場候機的時候,同去歐洲的我在公司的死黨阿城說:我跟我老婆說你剪掉長發了,我老婆郁悶地說,那我就不知道非一郎長頭發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兒了。

我還沒有吱聲導游就湊過來說:你要是頭發再長一點的話,就和我們公司的一個經理長的一模一樣了。

我郁悶的簡直就想要去巴黎剪個禿瓢兒!

整個團隊有45人,這就注定著將來的行動必然是拖沓絮叨的老太太級。同事加上同事的家屬一共七個人,坐在北京機場互相通報各自攜帶的膠卷數目。

阿北驕傲地宣布:小弟我帶了20卷400度柯達!

我問:你什麼相機?

阿北繼續得意:賓得!

他老婆阿丁及時地補充:賓得傻瓜!

我繼續問:你帶三角架和快門線了嗎?

阿北一臉茫然:帶三角架干嗎?快門線是個嘛玩意兒?

眾人暈倒。

400度多用於光線陰暗的室內或者拍攝夜景,陽光下拍攝就多少有些不太合適了;而前者一般都要配合三角架和快門線才可以保證攝影質量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給阿北上課,九嘴十舌地惡貶阿北的400度。

“沒有三角架你帶什麼400度呀?”

阿北解釋:我去衝洗店看見有100度、200度、400度的膠卷,我想400度是200度的2倍,肯定很牛X吧!價錢卻比200度的還低;我就全買了400度。我靠我還以為我占大便宜了呢!

此高論遭到了眾人的集體譏笑。

老愚說400度的膠卷在陽光下拍攝人像效果不理想,且經不起放大;結果阿丁就忍不住對阿北怒吼起來:叫你買100度的你不聽!叫你買100度的你不聽!——阿丁也夠離譜的,她居然還來自攝影世家。

阿北方寸大亂,慌忙跑到免稅店買了10個柯達200。

我陰不死陽不活地對阿北說:歐羅巴游記的第一集就叫《阿北的柯達400》。

阿北異常郁悶,惡狠狠地說:難保歐洲不是天天下雨!

飛機飛過大西伯利亞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俄羅斯現在正流行的一首歌,名叫《要愛就愛像普京那樣的男人》,很想聽聽。

果然巴黎的天一片陰霾,阿北得意非凡地變成了成功人士:兄弟的柯達400何等的英明呀!

到達巴黎出機場是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多。為了趕時間一上大巴我們就直奔艾菲爾鐵塔!——可想而知跟團旅游是多麼讓人心驚肉跳的一件事啊!

到達艾菲爾鐵塔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艾菲爾鐵塔在暖色夜景燈光的照耀下紅彤彤的像是剛出爐的一大堆灼熱的型鋼。

非一郎得意洋洋地從行李箱中取出三角架,准備好好地扮演一次偽專業攝影師。

慢條斯理地支好三角架,慢條斯理地取出相機,慢條斯理地插上快門線,忽然發現相機沒地方固定了!——天啦,三角架上的相機托台碎了,三角架的旋轉脖子也被摔斷了!

怎麼就這麼沒記性呢!去西藏的時候,同伴的三角架因為放在行李箱中托運結果也是被如此肢解了,同樣的情景如今又被我復習了一遍!

我在艾菲爾鐵塔下一聲慘叫!

阿北和阿北的老婆阿丁馬上幸災樂禍起來:讓你丫說我們家的柯達400!活該!

於是,大家七嘴八舌地給非一郎上課,九嘴十舌地惡貶非一郎弱智地將三角架放置在行李箱中托運,十一嘴十二舌地認定這件事情比阿北的20卷柯達400還要弱智400倍。

看見我望著眼前那一大堆灼熱的型鋼捶胸頓足,大家最終認定第一天的主要議題並非是阿北的柯達400,反而是偽專業人士非一郎那倒霉的三角架!

登上鐵塔鳥瞰燈火通明的整個巴黎老城,我郁悶的簡直就想和我那台沒有三角架的相機一起做一次伽利略的比薩斜塔試驗:兩個鐵球同時著地!

面對眼前的絕色夜景而不得拍,我絕望地使勁跺踩著腳下的鐵塔。——我停止跺踩的原因也並非是害怕鐵塔上的警察會跑過來修理我,主要是我害怕如此的力度會將鐵塔跺下去10個釐米。

老天爺很同情我這個偽專業人士,於是在艾菲爾鐵塔上我得到了絕美的一幕風景:腳下是燈火闌珊美侖美奐的巴黎老城,漫天的大雪協著大風狂裹著整個鐵塔;面對大雪站立著一個瑟瑟發抖的非一郎,像葛郎台數自己的金幣一樣一遍遍地羅嗦著:三角架、三角架、三角架……

吃晚飯的時候我才想起來現在是大年夜。這已經是我第四個不在家過年的大年夜了。

有人說: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從他們所干的第一件事就可以判斷出他們的國籍:如果兩個人傻呵呵地一直面對面地站著等第三個人跑過來給他們互相介紹,那肯定是英國人;如果兩個人第一時間去組建一支樂隊,那就來自拉丁美洲;如果兩個人第一時間開了一家飯館,那就絕對是中國人。

中國人的餐館保證我們都可以在大年夜的晚餐上吃上一頓餃子。

3,對建築的一點胡思亂想

2003,01,31 巴黎

大巴駛進巴黎老城的時候,車上就有人一邊左顧右盼一邊不屑一顧地直嚷嚷:什麼什麼呀,這巴黎跟北京簡直沒法比,實在是太不現代了。

真不知道這個現像就是所謂的“大國自信”,還是應該歸結到“無知者無畏”。

我不否認北京是個很現代的國際化大都市,甚至華麗而大氣;但北京的現代有很多時候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那麼完整的一個古城,讓胡言亂語的所謂現代給撕扯的七零八落。二環以內慢慢地幾乎再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老四合院建築群;從一個沉著的灰色胡同的寧靜中走出來,馬上就是喧鬧的車水馬龍。只剩下一個紫禁城,面對著周圍慢慢興建的高樓,徒勞地以高牆作遮擋,哀怨地變成一個絕美的孤獨。

如果“現代”要付出的代價一味是將古典粗暴地踐踏的一塌糊塗,那麼這樣先天就蘊含著破壞味道的“現代”豈不是很讓人痛心?

巴黎是新區老區分建的:新區我原來去過,新建築無論從創意、造型、空間、建材等方面都比北京現代;老區是巴黎人堅決不願改變的地方——不管是老建築、老建築所形成的古舊空間、古舊氛圍、還是老區固守的某種生活方式。法國人把老區幾乎所有的建築都被劃歸為文物,規定只可以內部整飭裝修,不可以改變外部造型。因此,如果你非要拿日新月異(既然完美的古典已經被我們敗壞的一干二淨了,我們就只好日新月異。)的北京和巴黎老區對比現代,那麼50年以後100年以後你仍然可以如此嚷嚷:什麼什麼呀,這巴黎跟北京簡直沒法比,實在是太不現代了。

老區的建築形式基本上大同小異,大多都是傳統的巴洛克式;也有一些較腐朽的羅可可式、哥特式。前段時間在中國被建築師們抄襲的無以復加的KPF建築形式,在歐式建築上都可以直接找到支撐性淵源;因此KPF建築設計所其實是在做民居:他們只不過是將歐式古建築一整套經典的造型比例關系、構成關系以及端莊的尺度感抽取出來,用現代的建材、簡潔的符號加以翻譯,結果KPF創造出來的建築形式風靡全球。

從這個角度而言,那些拼命模仿KPF建築形式的中國建築師所做的事情就是盲目追隨著被過濾過一道的歐式民居構築形式拼命地奔跑。

這是個可悲的現像:中國有那麼豐富燦爛的民居文化,卻鮮有建築師去潛心研究;反而努力地去品嘗被歐洲民居嚼剩的饅頭。

SOM設計事務所目前在中國非常走紅。他們的作品包括香港會展中心、上海金貿大廈、北京長安街上的中國工商總行等等。前不久我去看過他們在中國的一個很不錯的新方案(就是北京SOHO現代城對面的金地大廈),SOM在主樓的配置上成功引進了中國古代百寶箱的概念。

我站在這個方案的模型面前思潮翻滾,老實說當時就有一股子悵然若失的涼氣從眼眶中深深地刺進體腔。

既然SOM現在比KPF時髦,所以現在我們的建築師就馬上拋棄KPF,轉而拼命地跟著SOM跑;他們把SOM設計作品中的現代符號翻過來掉過去地用到快要爛大街的地步。殊不知SOM的建築師們已經開始思索如何從中國傳統文化中找到與中國新建築的契合點了。

這是個更加可悲的現像:我們拼命學西方的時髦手法,老祖宗的好東西扔給洋鬼子們學,等他們學好了我們再去學他們!

學建築的人都知道華裔建築設計大師貝隸銘,他設計了華盛頓特區的美國國家東館、還有明天我們將去參觀的盧浮宮金字塔。學建築的人也都知道貝隸銘先生說過的一句話:歐洲建築師的空間構置手法師從日本;日本建築師的空間構置手法師從中國。——現在好了,加上一句就可以變成一個十分搞笑的連環套:中國建築師的空間構置手法再師從歐洲。

再綜合很多社會現像來看:我們究竟是生活在何等浮躁的一個社會空間啊!

(它奶奶的,像這種“啊!”句式我記得自己只在小時候寫命題作文的時候才用過,今兒個又開始用了啊!並且用的時候我非常之郁悶啊!估計我的小學語文老師看見了會是多麼的欣慰啊!同學們請一定相信我非一郎這一回終於返樸歸真了啊啊!)

搞這麼嚴肅確實有點臭屁,還是說點輕松的啊!(錯了錯了,是“說點輕松的吧!”)

如果你留心過,會發現很多歐洲老建築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特點:就是每一層的窗子都不一樣,但卻並沒有逾越出大的統一比例關系。(沒注意?下次看看吧!)

如果你和我車上的那些家伙們一樣喜歡提問,興許一樣會問:為什麼巴黎老建築的屋頂有很多是綠了吧嘰的?

因為法國人喜歡用鐵皮這種建材打造定型的或弧線的屋頂。鐵皮生鏽了會是暗紅色的,年代再久點干脆會變成黑色。至於“綠了吧嘰”的屋頂,那是因為用了銅皮,年代久了,表層上氧化鏽積了一層銅綠而已。

我沒有回答他們是因為綠了就綠了,干嗎還要“吧嘰”?

4,趕時髦過個中國春節

2003,02,01 巴黎

早上大巴經過巴黎市政廳的時候,看見市政廳前廣場上停著一艘喜氣洋洋的龍船;龍船上掛著龍旗;廣場四周的路燈上也掛滿了中國式的紅燈籠。

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日趨大同的世界:雖然春節聯歡晚會依舊持之以恆地垂死掙扎——十幾年疊加起來它可比非一郎的裹腳布還要臭還要長——但中國人的傳統新年卻依舊避免不了越過越淡的感覺;反而是與我們八杆子都打不到一撇的聖誕節越過越紅火。反過來,浪漫的法國人開始把過中國人的春節當作時髦,於是昨夜巴黎的很多餐館和娛樂場所都被趕著過中國春節的法國人塞滿了。

當然你也可以挺起胸膛來做一個這樣的總結:中國的經濟騰飛了,中國的國際地位提升了;所以中國的那個被叫做“年”的神仙就終於可以直直腰杆兒和耶穌同志叫叫板了。

(我們習慣將類似的一鱗半爪的狀況誇大為一種了不起的進步,卻對我們一次又一次自我敗壞形像的事情熟視無睹。這個問題在後來的行程中屢屢讓我的臉蛋紅了又黑,黑了又紅。)

(接下來我們開始十分鴨子般地走馬觀花,因此一郎的這次游記就漸漸地鮮有對目的地的描述了。我只能記載一些我們自己干的讓我的臉蛋很容易升溫的事情。)

盧浮宮。導游的解說詞也非常善於投懷送抱:來到這裡我們中國人應該很自豪,因為盧浮宮的擴建工程是由華裔建築大師貝隸銘主持設計的。

也不怪他,如果加上一句:貝隸銘可是美國國籍呀!或者反問一句:怎麼不是一個中國本土的那些所謂的建築大師來設計的呢?——豈不是掃興到了姥姥家?

再或者,假如你看到盧浮宮裡面陳列著從舊中國掠奪而來的重要文物時,你還自豪的起來嗎?

一個清醒的民族,是不應該欣欣然搖頭擺尾地被這些浮在表層上的解說詞弄到雲裡霧裡。

今個兒也怪,原來允許拍攝的維納斯雕像、自由女神雕像(只要不用三角架)今天都不許拍照了。雖然博物館在這幾個重要參觀點都派駐了勸止游人拍攝的工作人員,也依舊不能阻止中國人此起彼伏的閃光燈。維納斯雕像前的法國老人在無數個閃光燈前奔走呼號、氣喘吁吁也依舊無濟於事。我要是他老人家,再看到中國人成群結隊地來參觀盧浮宮就索性先拿塊黑布將雕塑統統蒙嚴實了才算識相的上上之策——他太低估中國人對於規則漠然無知的麻木深度了,他太低估中國人無視規則的巨大勇氣了。

大學時在教科書上無數次看過的世界名畫的原作活生生地掛在我的面前,我原本以為我會很驚訝很亢奮,結果我沒亢奮,倒是很驚訝:我驚訝的是我居然一點都不亢奮!

只有一個小時就打發掉的盧浮宮,我還怎麼亢奮?那地方不悶上一兩個月你就敢說你參觀過盧浮宮?

巴黎開始下大雪。繼續走馬凡爾賽宮。

一個小時就走完的凡爾賽宮我要是還敢再寫點什麼的話估計就有人敢蹦出來用老大耳刮子抽我了:抽你個路易十七八九先!

實際上路易到十六就沒有繼續路易下去了(後來波旁王朝復辟的暫且不算),倒是返回大巴的時候同行之中的一句山東腔讓我簡直暈倒了路易一百九十八,這位仁兄用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的語氣如此斷言:那個路易十四絕對是他媽的同性戀,你沒看見沒?那家伙居然穿著紅色的高跟鞋!

後來得知,此君乃一方行長。

走馬巴黎聖母院。室內的玻璃窗花再一次勾起了我的絕望之情:我的三角架!沒有三角架我根本拍不出來那一塊塊色彩的神妙組合。

我堅信我的絕望同美麗的艾絲米拉達遭遇到愛情遺棄時候的絕望一樣真切。我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去買一個三角架。

雪花飄飄。沒有陽光,巴黎聖母院繁復美麗的正立面很難拍好。

在巴黎聖母院門口伸手乞討的乞丐,頭上扣著寬大的氈布帽子,細瘦的臉龐整個深深地陷入帽檐之中,讓人不由得聯想起《指環王》中的黑騎士。當他佝僂著腰伸出雞爪一般枯瘦的手時,倒像足了卡西莫多。

導游帶我們去LAFAYETTE百貨公司購物,根據法語讀音中文翻譯為“老佛爺”。

“老佛爺”百貨公司整個一個中國人過年的氣氛:室外懸掛著一張張宣傳彩畫——一個法國美女抱著一個中國卡通龍,喜笑顏開地站在一個中國京劇大花臉前面;室內中庭則垂掛著數不清的紅色燈籠。如果將售貨員的鼻子鏟鏟平、眼白塗塗白、瞳孔抹抹黑的話,簡直就是在北京逛大商場。

我直奔五樓的文化用品,終於像進步青年看見延安寶塔山上的寶塔一樣無比興奮地發現了三角架。但是緊接著我就知道了什麼叫做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那款最便宜的最細胳膊細腿的在中國頂多賣100塊的三角架居然標價120歐元!

難怪走了一天我都沒有看見攝影器材店,我算看出來了,敢情這個攝影在法國算是項奢侈運動了!一個破架子居然敢賣1000多塊人民幣!

我決定不為歐元的升值提供任何援助,於是我放好錢包,一邊大罵“法爛稀沒有三角架”一邊無比懷念國內的商品批發市場一邊悻悻然地逃出“老佛爺”。

晚上一幫人去看紅磨坊,又是一個120歐元。120歐元就讓我看看無上裝我覺得嚴重不值,於是我借了一台三角架,和同事們一起逛夜巴黎。

同事們走了30分鐘就不干了,他們在離盧浮宮、協和廣場還有五分鐘路的時候宣布再也不走了,他們一頭扎進路邊的一家酒吧。

只有阿北的老婆阿丁不怎麼怕走路,她和我一起跑去看盧浮宮、協和廣場的夜景。

從協和廣場向凱旋門的方向看過去,整個香榭裡舍大街非常美麗,非常美麗……

是夜,為了找到兩輛出租車帶我們回賓館可謂上竄下跳、奔走呼號、殫精竭慮、招法用盡;花了近三個小時才將此事擺平。

同事們都由衷地感覺到通過巴黎打車事件算是給上了一堂生動深刻的愛國主義教育課,因為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深情地懷念起我們偉大祖國的首都北京:即使是在凌晨時分,在大街上忽悠一招手,馬上就會有若干輛物不美但價廉的夏利出租車爭先恐後地奔過來……


精選遊記: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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