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流浪の旅,DAY4函館&札幌——《大海》,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作者: 孤行於海

導讀睜開眼,剛剛早上7點。 昨夜的感觸歷歷在目,還來不及細細回味,又迎來新的一天。 拉開窗戶,清新的空氣伴著海風撲面而來,一個晴朗、安詳的早晨。一旁藍色鐵皮的屋頂上,走過一只懶洋洋的貓。 下樓來到櫃台旁的早餐間,只有一位客人在遠離窗戶的一端看著日文報紙。負責接待的老人笑盈盈的向我鞠躬,我微笑著回以:“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安)。” 早餐是� ...

睜開眼,剛剛早上7點。

昨夜的感觸歷歷在目,還來不及細細回味,又迎來新的一天。

拉開窗戶,清新的空氣伴著海風撲面而來,一個晴朗、安詳的早晨。一旁藍色鐵皮的屋頂上,走過一只懶洋洋的貓。

下樓來到櫃台旁的早餐間,只有一位客人在遠離窗戶的一端看著日文報紙。負責接待的老人笑盈盈的向我鞠躬,我微笑著回以:“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安)。”

早餐是自助式的,我選了面包、果醬、煮蛋、咖啡和幾塊水果,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陽光透過落地窗撒進屋內,照的刀叉锃锃發亮。很久沒有如此悠閑的度過清早的時光:沒有哭鬧的小孩,沒有各色口音的爭吵,沒有滿地大包小包的困擾,沒有人吸煙,沒有人大聲講著電話。這些在國內高級酒店習都以為常卻難以習慣的景像,居然在這間小小的民宿中無一發生,不可思議。這麼看來,應該更早些開始旅行才對。

喝完現磨的咖啡,我回到房間收拾好背包,為鑰匙拍照留念,之後便躺在榻榻米上發呆。據說在日本,人們會經常看著燈繩來確定是否地震,然而此時我的目光雖然聚焦在燈繩上,卻是與此無關。

今天是北海道之行的第四天,其實也是實質上的最後一天。雖然返回的航班是明天中午,但需要早早的去機場辦理手續,能留給我呆在札幌市區的時間也就是兩三個小時。一想到就要離開這個已漸漸習慣並中意許多的地方,心起漣漪。世界很大,在這裡、那裡,有無數已經、正當或是即將發生故事的地方,如果有生之年我可以旁觀甚至參與其中的幾件,從頭至尾,想必幸運非常。

北海道の旅,從行程開始的那一刻起,就不斷演繹著許多或大或小的故事。一路走到今天,故事的末尾,它會給我怎樣的結局呢?

9點鐘,我最後看了一眼鋪著榻榻米的房間,關上門。

前台,男店主正低頭在本子上抄著什麼,可能是在記賬。我將鑰匙放在櫃台上的托盤裡,說了聲:“チェックアウト,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退房,謝謝)。”他抬起頭來,笑眯眯的收回鑰匙,掛在身後牆上的牌子上,隨後轉身也道了聲謝。基於信任和慣例,沒有查房,過程流暢自然。

樓下右轉不遠處,便是函館當地有名的早市,以出售新鮮海產品為主。隨意走進一間大型的室內聯排店,鱗次櫛比的攤位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海產品:新鮮的長腿毛蟹,腿長近一米;曬干的昆布(海帶)及昆布制品;不知名的海魚,活蹦亂跳的大蝦;真空包裝的貝肉和酒糟烏賊等等。商販們在各自的攤位後或是安靜的等待,或是擺弄著自家物產;游客們則三三兩兩放慢腳步,細心挑選。

室外的獨立店鋪特色更鮮明一些。道路兩旁擺放著很多裝滿冰塊的泡沫箱,店主們無一例外,都扎著圍裙穿著雨鞋站在自家店鋪門口大聲的招攬生意。不少店鋪還提供現場制作服務,飄著香氣的熱水鍋中,煮著毛蟹、蝦和魚,讓人垂涎欲滴。即便如此,客人們依然是看得多吃的少,原因一目了然——一只普通大小的毛蟹要上萬日元,約合人民幣一千元左右,價格不菲。

於是我探著頭,向鍋裡望了望,繼續前進。這個場景,似乎在小樽也見到過?

路過一家彩票站,顯眼的位置都在宣傳最高獎金6億的“BIG”足彩。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做著一夜暴富的發財夢,人們在世界的各地都做著一夜暴富的發財夢。媒體對於中大獎者的報道甚少,增添了人們對其中獎後生活變化的設想及茶余飯後的談資。想必那些人中,既有如《從天而降的三億兩千萬》裡,反町扮演的離婚上班族般的角色;也有像《一夜暴富》裡從此過上兩面生活的能人;當然也少不了媒體偶爾提及的家破人亡的結局。無論哪種生活,對人心理的承受能力都是很大的考驗。據此來說,中大獎,究竟是好是壞,潘多拉魔盒中藏著什麼,其實未可知。

走出早市,還有些時間。我向昨晚吃飯時路過的“玉光堂”CD店走去。剛剛遞出字條,店員就滿臉歉意的對我搖搖頭,購買田村正和日版CD的想法再次落空。推門出店,陽光撒在臉上,天空萬裡無雲。信步來到海邊,深藍色的海面泛起些許波瀾,幾只海鷗靜止在上空。我依靠著圍欄,默默享受這一切。耳機中傳來輕柔、干脆的鋼琴曲,我眯起眼睛,盡身融入其中。函館行帶給人的寂靜、安逸、隨性,是此次旅行中最為放松的,與其港口城市的特點頗為契合。下次有機會再來的時候,要小住幾日,細細復加體會。

還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時間指在10點25分,我緩緩步入函館站,通過閘機。與來時一樣,北鬥號靜靜停在站台旁的鐵軌上,一天前,它將我帶來這裡,一天後,它又載我離開。

“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再見了,函館。

上車後不久,列車便啟動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自己漸漸離開函館。“還會回來的,一個約定。”心中默念,不去多想。

通過大沼公園後,我不再向窗外張望,低頭繼續在《1Q84》中的旅行。

不知過了多久,我合上書,將它放入背包。故事的結尾雖然算是皆大歡喜,天吾君和青豆終於回到了1984年,然而總讓人覺得有些虎頭蛇尾。很多東西還沒有交代清楚,很多事情還在進展中,故事就在這樣緊密的行進中突然戛然而止了。村上再次提筆繼續寫下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也許可以名為《1985》。不過,如果真如此,未免不夠厚道,與他之前的寫作風格也顯得格格不入。每個故事,都有開始、發展和結局,且多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此時此地來看,他們二人的故事已經用這種方式結束了,而我的故事,又會如何收場呢?

走出熟悉的札幌站,回到賓館,我將背包裡暫時不用的東西留在房間,略做休整。下午的行程安排了兩個地方,離得也不遠,時間上比較寬裕。兩點半,我重新走出賓館,向南進入地鐵站。

在自動售票機上,選好目的地円山公園,投入幾個百元硬幣,居然又得到一張跟函館電車票般小小的紙簽,長度不足2釐米。我惴惴不安的拿著它來到閘機前,目送著有如龐然大物般的機器將紙簽吞進去,生怕它一去不返——然而一切並未發生,它堅強的走了出來。

日本的地鐵站與國內相差不大,只是候車的人少很多。大家都整齊的在屏蔽門入口的一側排著隊,等候列車進站。地鐵來了,人們按照規則,有序的分別從兩側上下車。車廂內的人稍多,有幾個年輕人在站著聊天。這時我發現有一排座位是空著的,走上近前才恍然大悟——這是老幼病殘孕專座,不禁又感慨起來。起碼在我所見,日本的國民素質確實值得稱道。

從円山公園站出來,一時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地圖上只是介紹出地鐵要走15分鐘。正在研究的空擋,一個女孩從旁經過,我拿著寫有“北海道神宮”的便簽上前詢問,沒想到她竟示意要帶我過去。

一路上,我們用蹩腳的英語、日語和動作交流,我告訴她這次旅行去過的地方,她則描述著對於尚未去過的中國的看法。在國內的時候,總會看到媒體渲染著中日兩國民眾的對立情緒,民族主義的泛濫,然而這次的旅途中,我並未切身體會到這一點。百姓畢竟是百姓,無論生活在何種國度,總會有更多現實的事情要優先於所謂的“國家大義”,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政治、軍事、外交事務感同身受,那些是當權者的游戲,我們只要安穩的經營好自己的生活就夠了。

走在円山公園中的小路上,道旁的積雪還沒有融化,以樹木的數量來說,夏天應該是郁郁蔥蔥。這是此次旅行中第一次與人同行,一個素未蒙面的異國女孩,想不到是她陪我走完了最後一天。

“平日裡噓寒問暖並不代表什麼,在這樣的時刻,也許陌生人更值得信賴。”它終於再次出現在前方的路旁,“人在任何階段,都會有產生疏離感的時候。那是一道分水嶺,可以切實看出周身人的本來面目。無論他(她)們在平常表現的多麼關心、喜歡、離不開你;或是漠視、憎恨、遠離你,在分水嶺這裡——你真正需要什麼的時候,誰會在身邊猶未可知。沒有舍不得,沒有放不下,沒有過不去,沒有做不來,如果事情沒有如預想般發生,那只是信念不夠。”

我點點頭,屢屢發生的事實,無可辯駁,也許這就是昨夜它想讓我體會到的。

穿過公園,我們轉左,沿著積雪中開出的小路繼續前進。一段坡路過後,北海道神宮的鳥居出現在小路一側。女孩笑眯眯的伸手一指,我點頭致謝。

看著她走到我們剛剛轉彎的公園出口,回身向我擺手,旋即背影消失在樹木叢中,心中些許落寞。剛剛的談話中,她曾提到自己的名字,然而分開後我卻無法再次表達。如同在分水嶺處忽然出現的精靈,陪我走過這段旅程之後,便消失的了無蹤跡。一邊是平日裡常常出現的他(她)們,一邊是只在分水嶺現身的她(他)們,究竟哪一邊才是我該真正珍惜的人。沒人能告訴我答案,或者其實並沒有答案。

北海道神宮是位於札幌市中央區的一座神社,始建於明治三年(1870年),原名為“札幌神社”。昭和三十九年(1964年)更名為“北海道神宮”,後被日本全國宮會認定為新第一宮(社格最高的神社)。

跨過鳥居門,一條長約兩三百米的寬闊甬道呈現眼前。甬道兩旁是整齊排列的樹木和蘑菇形狀的石燈,數量近百,蔚為壯觀。人一進到這裡,不由的有種莊嚴肅穆的感覺。甬道的盡頭,是神宮的主殿,粗大的注連繩懸掛在門口上方,很有日本特色。我在主殿左側的“手水舍”中舀起一瓢池水,洗了洗手,又漱了口,清洗身心。雖然這是日本人祭拜的禮節,我作為外鄉人,大可不必遵守,然而入鄉隨俗,想要得到本地神靈的保佑,還是心誠些好。

一切准備完畢,我摘下帽子,踏入主殿。

殿內很安靜,沒有人舉辦法事,著名的祈年祭要到兩天後才會舉行。進門右側的房間,販賣各種祈福用品,求平安、健康、安產、合格、學業等等,門類五花八門,此外還有類似佛教被“開光”的物件銷售。

繼續向裡走,來到拜殿,這是參拜者做禱告、進行個人供奉的地方。我輕輕一鞠躬,將背包放在腳邊,開始進行禱告儀式。

首先,掏出些硬幣撒向錢箱,站直身鞠躬兩次;接著,雙手合十置於胸前,左手掌比右手掌稍前移半根手指距離,十指閉合,以此方式拍手兩次(這是因為左手掌表示神明,右手掌表示自己,因此左掌稍前);然後,保持著合掌的姿勢,閉目祈禱。

北海道之行即將結束,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身在北京機場返家途中的某個地方。這次旅行,不僅是空間上的旅行,也是心靈上的旅行。世界就是這樣,永遠處於不斷的變化中,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無論如何也無法預知。幸運的是,一路上,有很多的人幫助了我,有很多的事讓我思索,還有不少的記憶永遠留在了這裡。雖然這些也許並不能馬上改變我回國後的工作和生活,然而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悄悄在心中扎根了,有些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就像我們不是不呼吸,只是忽略了呼吸的感覺。

就此面對著北海道的最高神靈,我再次將在船魂神社中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默念於心。雖然我不富有,也無權勢,但是我有信念,一種無人可以撼動的信念。即便事情不能如預想般進展,我還是會向前。也許會有迷失,會有寂寞,會有悲傷,會有遲疑,但請保佑我,沿著頭頂閃耀的信念,一直走下去。

祈禱完畢,我再次深深的鞠躬,輕輕拿起背包。

院子的一側並排擺放著四個時運箱,我向標有“台灣語”的箱子中投入100円,抽取了一張紙簽。那是張“末吉”簽,其上所言,與現實切合,一點都不令人吃驚。我自身也如這紙簽所處的位置一般,微妙而無奈——退一步為“凶”,勉強守在“吉”的邊緣。也正因為這樣,我將“末吉”的時運簽拴在一旁指定的地方,希望命運能就此改觀。

斜斜的夕陽照在道旁的樹林中,光影斑駁。鋪滿積雪的路面上,不時映射出金色的陽光。我背身走在返回鳥居的甬道上,心情似乎輕松了一些。人還是要有所信仰,不求歸宿,但求有個可以中途休憩的地方。現實中的人常常是過於復雜、難料、未知的集合體,人們之間幾乎不可能存在完全的信任與依賴;另一方面,精神世界的虛幻性、無限性又使得人這一存在力不從心。因此,寄望於神明,將其置於休憩點,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其實,這神明便是你我自身,它是人在思想中創造的超越人類存在的精神產物。現實中的人,精神中的神,構成了世界的兩大方面,完美的包含了一切,我們自身擔當了全部的角色。

跨出鳥居門,我回身向北海道神宮深鞠一躬。沒有抬頭,神明們正在看著,我知道。

沿原路返回円山公園站,重新購買了前往東西線終點“宮の尺”的車票,那裡有我今天的最後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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