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裡霧裡成長?是的, 從北方高原上的雲, 到南方麗江(此麗江非彼麗江)邊的霧, 懵懵懂懂地一路走過, 就稀裡糊塗地成長了.
感謝, 一路, 有陽光相伴.
基本上是給友人的的信, 有一些改動, 注釋.
按照時間和地點, 分為(一)(二)(三)(四), 我自己喜歡的順序是(四)(三)(二)(一), 因為是成長了.
注: 打從有了 “驢子” 的概念後, 就沒有跟它沾一絲邊. 所以, 這是第一次, 讓老驢們見笑.
(二)12.20—1.1香格裡拉(這是跨越舊年和新年的行程)
12.20
雖然在麗江感覺不到冬天, 但越來越少的背包客提醒我, 大家都在家裡忙著寫年終小節.
從在麗江的閑聊中, 知道此時, 十二月中旬, 那兒已經很冷, 中甸的海子和草原都已經只有枯草和冰了.
但我能感覺到, 那個梅裡, 那神聖的光和潔白在等著我, 而且正以一種強大的吸引力, 引著我一步一步卻接近她.
12.27 給友人:
從20號開始，告別麗江獨自上路，已經又是一個星期了。時光就是陽光下的塵埃，隨意地散著。
12.20
麗江--中甸。
可怕而無望的塞車。急也沒用. 在這兒, 有的是時間, 沒的是脾氣. 時間, 總能幫你解決, 而脾氣, 沒有任何意義.
最後, 琢磨著鑽進一輛空著的小車（賽虎），司機是個健談的人，在曲裡八拐的山路上開得風馳電掣。爽!講到王昭君入藏, 賣一個關子. “明天包我的車, 再接著給你講!” 何嘗不樂意呢? 但得有驢子在中甸等著才行啊!
晚, 住國際青年旅館. 洗漱, 水管結冰了. 但是有一個大鍋爐, 用管子接出來, 是溫暖的熱水, 那感覺, 就像在賓館裡用史密斯電熱水器.
夜裡, 外面應該是零下十度, 但床上有電熱毯, 兩床被子, 如果全部用上, 只會感到太熱了.
睡得早, 房間裡還只我一個. 夜裡醒來, 嘴干, 去喝水, 突然, 一個頭從被子裡冒出來, 是個老外, 男老外.
12.21
今天是到德欽, 朝覲梅裡的日子.
早上8:00的車. 這兒不太有時間的概念, 所以不要要求准點開車, 看著那一車廂樸實的藏民和那憨厚的司機, 你不會氣憤, 只會微笑. 就要和他們一道上路了.
用眼往車裡一掃, 就能發現自己的同類.
這不, 就有了這一個. 不完全是, 但已經很是了. 金發碧眼, 捧著一本旅游手冊, 坐在最後一排.
“HELLO”, 一聲, 就算是向兩方打了招呼. 這一下, 車裡就熱鬧起來了. 老外對藏胞的問惑, 藏胞對老外的好奇, 全由小女子的三寸之舍販來販去. 我也就過了一大把國際大使和民族大使的癮.
中午, 在奔子欄吃飯. 我和JOE加入了淑梅她們的行列. 吃完, 我按AA制付錢給淑梅, 她說, 她請客. 我說, 不用跟我們,尤其是跟JOE客氣, 他們會不明白, 會難以接受. JOE便問我們爭執什麼? 我便解釋, 只說到淑梅要請客, 還沒有說我的想法時, JOE便連聲說, “謝謝”, 天啦, 這個已被中國同化的老兄. 但換個角度想想, 也許他倒是更比我領悟到這兒的風情. 不要虛偽.
路過白馬雪山, 湛藍的天, 如雲的雪, 如雪的雲, 美極了. 但大家都說梅裡. 心中想, 白馬如此, 梅裡該是怎樣呢?
晚到飛來寺, 天還沒有黑, 但白茫茫一片.
和阿永瑪教師一家吃過飯, 便圍在火爐邊, 開始觀看JOE的雜耍. JOE在巴黎上學, 平日就在街頭表演雜耍掙學費飯錢, 還有周游世界的錢. 因為是周末, 在外讀書的小孫子和小孫女都回來了, 熱鬧得像過年.
今晚, 可以早早入睡. 整個一兩層樓的客棧, 就住我們仨: 紐約的大蘋果, 倫敦的大笨鐘, 南京的小鴨子.
靜, 一種從天際傳來的靜, 讓全身心沉浸, 全身心就融化在這雪山邊上. 當時, 坐在屋內明亮的燈光下, 坐在溫暖的床褥裡, 突然就想讀書, 讀一本好書, 願望是如此地強烈.
12. 22
夜裡, 有沒有夢見雪山的女神來看我?
早上7:00, 被鬧鐘叫醒. 我不希望錯過任何的美麗. 拉開窗簾, 遠處, 依舊是白茫茫一片, 近處, 亮得耀眼, 下雪了!
不知為什麼, 我一點都不急. 我始終有一種感覺, 她會來的, 一定會來的. 只要我在這兒等她.
阿永瑪奶奶說, 今天是冬至, 每年的這一天, 是必然要變天的. 所以, 下雪了. 而且, 山上一定下得更大.
是啊, 今天是冬至. 想起了我的外婆, 這個智慧的小腳女人. 總是用最民間的語言,最樸實的一些行動, 教我一些生活的道理. “冬至大過年”, “干淨冬至邋遢年”, 今天, 她老人家還好嗎? 我出來時, 她還在病中, 沒有完全康復.
從奶奶那裡買來香柏枝, 燒香, 灑五谷, 然後順時針繞著那些大大小小的白塔, 虔誠地一個一個轉過來, 心裡念叨著我的貪婪的心願, 最後把經幡仔細地掛起來, 看它在風中飄起來. 我不懂藏傳佛教, 但我知道, 宗教是相通的, 是心靈上的認知.
我見到梅裡了嗎?
豈只是見到, 梅裡認我做了她的孩子.
我喜歡用 “她”, 盡管在寺廟裡, 這座山神是以勇士的形像被供奉著. 旁邊那座有人說是他的妻子, 有人說是他的情人. 有人說一個叫太子, 一個叫梅裡, 有人說, 所有的就是梅裡, 只是其中最高的叫卡拉博格, 也就是在中的卡拉卡爾. 另一個叫面慈母. 我覺得這些名字對我實在並不重要.
看她的美, 是赴心靈之約, 恕我無言.
到明永, 上冰川. 吃飯時, JOE看到一幅中國像棋. 大概正是癮大水平低的時候, 一定要纏著誰過招. 我只有知道 “馬走日,像飛田”的水平. 兩個藏族小伙卻羞怯地說 “不會”, 為了國際形像和友誼, 我大不得披掛上陣, 反正還有倆助威. 一會兒, 已經是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那邊老板叫 “飯好了”, 我剛好脫身, “我去吃飯了, 你來幫我下完”, 飯才吃幾口, 戰事已結束. 只看JOE捧著一個大碗, 兩只眼目目地對著棋盤發愣.“誰贏啦?”, 只見那個藏族小伙靦腆地笑.
感謝啊, 為國爭光!
JOE卻是行走的高手, 能走路決不坐車的那種. 我說, 我才吃過飯, 不跟你比. 我騎馬, 你走路. 等馬的功夫, JOE已走得不見了蹤影.
那哪是馬, 分明是一頭老騾子. 小伙江初怎麼吆喝它都走不快. 坐著比走著慢. 我在馬上急, 江初說, 因為沒有同伴, 今天就它一人上山, 它沒心情. 這倒也是, 人也是就樣. 我也就體諒它了. 堅決要求自己下來走. 下馬, 呼哧呼哧呼哧, 沒等我呼哧幾口, 江初說, “還是上馬吧”, 我平時挺能走的啊! 是啊, 忘了這裡的海拔有多麼高, 在馬上感覺不到地下的路有多麼陡!那風景從林間的紅葉清泉一直沿伸到冰川雪山藍天白雲, 落差有1000米吧.(我的數字記憶力是經常讓人哭笑不得的, 所以不要跟我計較). 一路和江初聊著他的故事. 如何去西藏生活, 如何給游客當向導, 如何去麗江打工, 如何要被家裡送去當喇嘛. 是個很健談的小伙子. 他說, 他曾經碰到一位從中甸一直走到德欽的上海人, 他教江初怎樣躺在路邊, 看月光下的雪山, 生在雪山邊的人, 竟然也被那美景打動了, 說這是最美的記憶.
就這樣走走停停, 看了白馬寺, 走到棧道的頂端, 一個人靜靜地對著冰川, 有很大的呼嘯, 是峽谷裡的風嗎? 下來問江初, 他笑, “分明是下面的水嘛”, 下面哪有水呢? 那麼深那麼深的冰層, 哪裡能聽得到呢? 我寧願它是風的聲音.
當我一個人面對著沉靜的冰川, 抬頭就是雪山. 感到一種孤寂, 那是和它們不能交流的一種無奈. 是我不懂它們的語言啊!
JOE一直走到山頂的蓮花寺. 在下山的路上, JOE讓我告訴江初, 這是他此次在中國走過的最艱難的行程, 虎跳峽根本就不能和它比.
我問, 經常這樣行走嗎? 他說, 以前有, 現在老了, 不太走了.
他今年24歲.
在他那個國家, 大概是過了行走的年齡. 可是, 在我們這裡, 24, 才有極少數人初步具備了行走的條件. 錢包, 時間, 自由!
歸心似箭, 當車終於停在阿永瑪奶奶家時, 雪山上的那朵雲還正在燦爛著.
今天是冬至，所以才會有這雪山的變幻啊！
2002.12.23-2003.1.1
下面的幾天, 無法寫.因為
寫給友人的, 寫給自己的, 寫給雪山的, 是不一樣的.
那幾天, 在大山裡轉, 和外界的朋友基本中斷了聯系.
幾天過後, 再補寫給他們的信, 行文如醉酒的飄忽和釀蹌.
香格裡拉!
12.26
茨中--德欽。走一半，車壞了。
陽光下坐了七個小時。
這不正是”消失了的地平線”? 前方, 就是金字塔般的雪山, 深深的峽谷底, 是一片令人驚詫的綠野. 一問, 翻過我們身邊的這座山, 就是當地最有名的喇嘛寺(紅坡寺). 頭頂上的藍天, 有蒼鷹盤旋.
很多時候並不說話。 只是看著高原的雪山和峽谷吹著高原的風曬著高原的太陽, 沒有脾氣地在公路邊守候。偶爾有一輛車飛過，盡是塵煙。可是那也實在可以抵擋，用心裡的誘惑。從來不曾有過那麼大的耐心和那麼好的脾氣。甚至，衷心地希望就這樣一直等下去。
12.30 停在中甸
給友人：
是的，人在旅途，什麼都會碰到。這就是我出行的目的。所以，早該料到不盡是沒心沒肺的傻樂。
好久沒有寄照片來，因為還在不太方便的小鎮。下面要到哪兒去，我突然惶恐，不知該何去何從。原來，是知道下一站的，原來，是不會在這冰冷的小鎮停留下這麼久的，原來，一直是陽光普照的，原來，是再也不會去體驗零下十度的。
現在，就是這零下十度的小鎮，零下十度的我。突然覺得自已再也走不動，哪兒也不想去了，包括回家。
很荒唐地去找活佛，直到坐在活佛面前，才知道，這種傻事，佛也是無能為力的。
走了一路，從山裡走到山外，從荒原走到小城，從起點走到沸點，從沸點走到冰點，從冰點走到零下十度。
零下十度是這小城的真正溫度。我不知道我是否還在這裡等待溫暖的太陽。
1.3 麗江
終於舒舒服服地洗完澡，一個人坐在明亮而潔淨的床上，靜靜地想我的故事。
明亮的燈光是久違的。
舒適而潔白的床是久違的。
適宜的溫度是久違的。
獨處在喧囂的夜晚是久違的。
明早，會有陽光灑在床頭。遠處就是閃著光的玉龍雪山。嵌在古樸雕花的窗格裡，是一幅畫。
這會兒，傳來酒吧裡放肆而快樂的喧鬧。對我，已是上一年的事了。
不再睜著熱烈的大眼，詢問著每一個古城的新客。不再拿著地圖，找著下一站的游伴。也不再好奇著納西的服裝，摩梭的歌。這一切，已走遠，走向寧靜。
想經歷地模仿著，千篇一律地經歷過了。
只是對得起那段暫時忘卻其他的時光罷了。對於每一個人。
只有這，永遠的香格裡拉，才是我真正獨有的難忘的美麗的經歷，會永遠地珍藏。
1.5 麗江
回到麗江有好幾天了.
終於決定要繼續走.
碰到曉風, 把他做的每件事說成是 “玩”, 把他每一個美好的感覺說成是 “飛”,
就因為他說了一張唯美的碟, 決定多留一天.
“TRAVELLING BIRD”, 它們一生都在飛翔, 太美了.
“The promise of return has been fulfilled.”
再一次, 想做一只鳥.
早起, 走在古城的石板路上, 突然就悟出, 每個人都在極其敏銳地發現著什麼:
福建佬對吃, 上海小女對玩, 北京妞對CD, 而我, 只是對純自然的風景罷了.
1.8
給友人: 不想回家
回來是為了什麼？不回來又是為了什麼？
外面的思想有時很孤寂，但不拘束。外面的陽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