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影麗江—日記(四)

作者: cangcangshiku

導讀4月14日 7點20分醒了。撩開窗簾,迎面的梅裡雪山群峰穆立,山腰以上雲霧繚繞。後院的觀景台上,一位旅友支著相機,靜待奇跡。我知道,奇跡不會出現,此行注定與卡瓦格博無緣,與太子峰等一眾雄峰的真容無緣,更別論日照金山。 我是平靜的。昨晚的八分酒意雖折騰人,倒也踏踏實實地睡了出行以來最長一覺。面對神山,晨氣撲面,冰涼快意,更覺神清氣爽。 早餐後� ...

4月14日

7點20分醒了。撩開窗簾,迎面的梅裡雪山群峰穆立,山腰以上雲霧繚繞。後院的觀景台上,一位旅友支著相機,靜待奇跡。我知道,奇跡不會出現,此行注定與卡瓦格博無緣,與太子峰等一眾雄峰的真容無緣,更別論日照金山。

我是平靜的。昨晚的八分酒意雖折騰人,倒也踏踏實實地睡了出行以來最長一覺。面對神山,晨氣撲面,冰涼快意,更覺神清氣爽。

早餐後,前往雪山下的明永冰川。盤山而下,瀾滄江就在腳下,山路如浮流沙之上。一路笑話不斷的黃師傅,變得極為安靜。

進了山門,離冰川還有數公裡,只能騎騾或步行。向領隊打招呼之後,他們先走。我且行且拍,又獨行了。上冰川,再返回,安排了兩個半小時。一路往上,我的腳步和鏡頭一道,被冰河、壩子、野花、石牆、原始森林粘住了。那倒臥在路邊的巨木多滄桑呀!那竄上竄下抱著玉米棒啃咬的小松鼠多可愛呀!為什麼要趕路呢?我喜歡聽自己的喘息聲,在無人的森林裡顯得那樣沉重,像胸腔裡受壓的空氣。我喜歡聽到腳下的亂石發出的咯吱聲,在寂靜的山間顯得那樣響亮,仿佛與下山的冰河在唱和。獨自坐在長滿苔蘚的巨木上,是一種難得的清靜,我希望能呆得更久些。只要加快腳步,趕上走在前面的同伴們,身體是疲累的,精神是自由的。額外的代價就是,要連換三件濕透的內衣褲(幸好帶了)。

到達冰川面前的小寺廟時,追上了大隊。表面,氣定神閑。實際,上身穿著一件帶絨毛裡子的夾克,裡面一無所有;下身穿著一條休閑褲,裡面也一無所有。不再耽誤同伴的行程,並努力尋求屬於自己的節奏,這是另一種自由的方式。

望著冰川再往上,從容多了。路不難走,還有長長的棧道。登上觀景台,發現不能貼近冰川,只能高高在上,俯仰天地間。腳下,冰隙如流。頭上,冰塔如林。對面山谷開闊,陳年積雪從頂峰直鋪下來。條條山脊,松木森然,被銀裝世界逼成了墨色。雲聚霧散,濃黑淡白,竟有點水墨畫的意境。這也是朗朗麗日下不會具備的奇趣吧?靜享其境,無緣日照金山又何妨?

因昨日的意外笑料,同伴們玩起相互偷拍。王以專業精神,躺在地上仰拍小郭,反被阿潘拍下一張艷照:一截腰包帶垂於襠下,白褲黑影,赫然入目。潘題名:活在襠下。眾人再暈,一絕!昨日螳螂在前,今朝黃雀在後,世事輪回。

山下午飯,回程。一車同樂。再過白馬雪山,西斜陽光下,天更藍,山更美。群峰和緩,融雪多時,平滑圓潤得可愛。小郭稱,真像一塊塊大蛋糕,看得想跳下車啃一口。我卻想叫師傅停車,好好拍幾張。終於沒開口。想起尼赫魯的一句話:喜馬拉雅的雪,如此寧靜。

晚上回到奔子欄(有趣,但啥意思?),在這過夜。飯後,王買水果。回來,客棧裡又鬧翻了。門響處,打開一看,也笑倒:她買了三個番茄,其中兩個各長一根“異物”,另一個則有形像的凹陷。有如我們家鄉的天造神物,遂命名:陽元茄、陰元茄。據說,黃師傅第一眼看到這三個神物,指著那個大的對王說:太尖了,會死人的。名副其實“黃”師傅,一路和王時而唱雙簧,時而演對台,娛樂一車。路上行走,雅俗逗趣,全憑真性情。

深夜1:30,竟熱醒了。半天之內,從海拔4000多米降到1000多,氣候大變,身體機能也受考驗。醒就醒吧,勉強躺著是折磨。

穿衣,拉開窗簾,有些吃驚:一輪上弦月,明明白白地懸於中天,恰在高聳曲折的山脊之上,被多彩而迷幻的月暈環繞著。月兒的柔和清朗與山影的剛硬冷峻,形成強烈反差。天與地,明與暗,在寂靜中無聲對峙,兩不相讓,又相互呼應。宇宙千古,凝於此間,全不顧塵世間這條狹長的小街道。街道兩旁,大大小小的車子都像是熟睡的浪子,做著清冷的夢。我的同伴們在沉睡著,山川在沉睡著,整個小鎮都在沉睡著。只有嘩嘩的流水聲,陣陣響動,顯示日裡的活力不曾停歇。三兩盞路燈下,忽而閃現兩個倩影,或是未眠的游人,或是夜歸的居民,給這個被忽略的小鎮添上了唯一的媚色。這種不經意的畫面或能令人忘卻,這是三江並流脆弱地質裡塵土飛揚的生息之地。

看著月亮上清晰可辨的斑痕,思緒回到了黃龍、達馬拉山和定日的星河世界。那裡的夜空,依然沉寂如舊,閃爍如昔吧?總有自私的願望,覺得有些天空不應當受到同類行蹤的干擾,保持亙古的寧靜與燦爛。那些星河,不會在乎人們茫然的目光,虛偽的表情和誇張的語言。它們永恆的沉默,是宇宙間永恆的聲音,而我們的誇誇其談,注定逝如流星,微比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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