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素描(中):從百草園到蘭渚山

作者: 狂愛CTU

導讀本文更多照片詳見:http://***/s/blog_4b67a35e010123fn.html 說來也巧,去紹興之前,在看網絡穿越小說《官居一品》,裡面的主角及其瓊林社的朋友們,正是紹興士子,其中三位還包攬了嘉靖年間丙辰科考三鼎甲,小說言道“天下文氣看江浙,江浙文氣在紹興”。當然穿越主角純屬虛構,但故事中的人物諸大綬、陶大臨正是那一科的狀元和榜眼。說到底紹興文氣之深厚確不是吹的,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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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去紹興之前,在看網絡穿越小說《官居一品》,裡面的主角及其瓊林社的朋友們,正是紹興士子,其中三位還包攬了嘉靖年間丙辰科考三鼎甲,小說言道“天下文氣看江浙,江浙文氣在紹興”。當然穿越主角純屬虛構,但故事中的人物諸大綬、陶大臨正是那一科的狀元和榜眼。說到底紹興文氣之深厚確不是吹的,作為古越文明的中心,紹興有著數千年建城史,歷史上東晉、中唐、南宋三次士大夫南下,“登會稽者如鱗介之集淵藪”,造就了紹興千古名城的深厚文化底蘊。正如毛澤東所言“越山鑒湖名士鄉”,紹興古有王羲之、謝安、陸游、王陽明、徐渭等,近有魯迅、蔡元培、馬寅初、範文瀾、金岳霖等,群星閃爍,文氣斐然。因此,紹興一城,文化故跡亦是遍地開花,游紹興,不可不游名人故居、不可不看名人典故。


·魯迅故裡·


眾多文化名人中,魯迅當然是紹興人的驕傲,魯迅故裡也是所有名人故跡中整修得最為堂皇的一處,包括魯迅祖屋、魯迅故居、魯迅紀念館、三味書屋、百草園、魯迅筆下風情園等一眾與魯迅有關的古宅古跡,甚至還有魯迅少年時經常光顧的恆濟典當鋪,構成一整片歷史文化街區,可謂是紹興的“鎮城之寶”。



故裡步行街外,有因孔乙己“多乎哉不多也”而出名的鹹亨酒店,彷如成都春熙路的“龍抄手”一般,實乃外來游客品嘗紹興美食的不二選擇。

故裡一條街,自是意圖再現魯迅生活與作品中的舊日場景。但粉牆黛瓦、小橋流水間,往來如潮的游人,與紅繩攔阻的空蕩蕩的三進祖屋相映襯,足以說明缺少了真實生活的老屋子,只能是沒有靈魂的擺設。烏篷船穿梭往返,載的已是好奇的游客,三味書屋雖有實景表演,讀書聲已失去稚嫩的虔誠,百草園裡沒有了“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以及冬天捕鳥的閏土,風情園裡每小時有越劇演出,卻不如那年在塔下村的冬夜裡,偶然看到一出楚劇,更能讓我回味起魯迅筆下的社戲......


相比熱鬧繁華的故裡一條街,其實我更喜歡背後的土谷祠與鹹歡河沿街。清冷冷無一個游人的寂寞,正是斯人已去,余響亦絕,時間已帶走了相遇相識的機會。便如魯迅之於我,少年時學魯迅,每每被那些必須一字不差背誦的段落、那些半生不暢的白話文、那些時過境遷的時代背景所折磨,讓我對魯迅避而遠之,後來長大,對那段歷史感了興趣,理智上懂得了魯迅“我以我血薦軒轅”的硬骨頭,感情上卻也終究錯失了契合的時機,無可奈何,不得強求。



·青藤書屋·


從魯迅故裡向西,經前觀巷至大乘弄,一條青石板鋪就的窄巷深處,是另一位大文學家徐渭的青藤書屋。與魯迅相比,明代大才子徐渭的粉絲想必少得多,於是,青藤書屋也就比三味書屋寂靜古樸得多。


其實我也恰好是在《官居一品》當中認識了徐渭,——很慚愧,對國學的了解太少,竟然需要通過一部網絡小說去認識他,——當然,虛構小說中的徐渭不比歷史上的徐渭一身潦倒。真實的徐渭被譽為“光芒夜半驚鬼神”的曠世奇才,書法繪畫詩詞文章無一不精,是個全能型人物,然而為人剛正又狂放,不拘禮法,有時跡近瘋狂,頗有點東方梵高的風采。青藤書屋大門所對粉牆上徐渭手書的“自在岩”幾字,大約正好體現了書屋主人的精神追求吧。但徐渭並非自我放逐的隱士,曾參加過東南抗倭戰爭和反抗權相嚴嵩的鬥爭,坐牢數年,窮困老病而死,雖然沒能“達則兼濟天下,退而獨善其身”,但也如他自己手書的那般“未必玄關別名教,須知書戶孕江山”,自始自終也是心懷天下的中國古典士人。


青藤書屋只有一間書房一座小小後園,十分鐘就可轉完,但那種青苔泠泠青藤蒼翠的幽靜感覺卻是我十分喜歡的,懷古也必須要有氛圍不是?



·沈園·


魯迅故裡向東,另有一熱鬧去處,那便是上演陸游和唐琬愛情悲劇的沈園。《釵頭鳳》一詞早已耳熟能詳,關於“釵頭鳳”的感慨卻是五味雜陳。小時候初識“釵頭鳳”,一邊腹誹男女主人公竟然如此軟弱不敢反抗,一邊又聯想起相似故事的《孔雀東南飛》,相比“自掛東南枝”的焦仲卿、“舉身赴清池”的劉蘭芝,以及憂郁而亡的唐琬,倒是留下千古名篇的陸放翁未必如詞中表現的那般堅貞深情吧。不過後來年紀漸長,才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邊驚悚於古時候的惡婆婆在小夫妻間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魯迅筆下“吃人的禮教”果然不是亂蓋,一邊也慶幸於陸游的“苟活”,否則哪來後來“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大詩人,甚或感嘆唐琬身為女人,果然是軟弱的,傷情早逝固然對得起陸游的深情,又怎麼報答得了寬厚溫情的趙士程啊!


不管怎樣,“釵頭鳳”都是一出悲劇。但今天的沈園,正在企圖把悲劇篡改成喜劇,或者,刻薄一點說,一出鬧劇。在有文化意蘊的沈園,我們恰恰遇到了此次紹興之旅最沒有文化的一場演出。傳說中的夜游沈園,在幽幽夜色中,有身著宋裳的管家、丫鬟相迎,佳賓們在哀婉凄美的越劇中想往陸游與唐琬的愛情絕唱......然而,事實令人大跌眼鏡,管家化身插科打諢的小醜型人物,丫鬟打扮的服務員無精打采,一出愛情悲劇中居然黃梅調的《天仙配》、口水調的《大花轎》齊齊上陣,陸游和唐琬在熱鬧喧嘩、沸反盈天中再續前緣......真不明白這樣庸俗的表演如何與千古愛情悲劇搭調,更不明白,有文化的紹興怎麼弄出了這麼沒文化的一幕,對此,我大失所望之余,甚至有一點憤怒了。


因此,白天的沈園雖然普通,但一座中規中矩的江南園林,倒也遠勝過夜間荒唐的演出。雖然,傷心橋下流水再也映不出“驚鴻照影來”,更充斥著導游們“傷心橋上不回頭,傷心煩惱丟後頭”的吆喝聲,到底,釵頭鳳還在牆頭,宮牆柳依然春色無邊。



·蘭亭·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鹹集......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山是蘭渚山,蘭亭在其腳下,鹹集之少長有謝安、孫綽等四十一人,以右軍王羲之為首,曲水流觴,文人雅集,千古風流,遂成就此“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


與沈園附麗於陸游和釵頭鳳相同,蘭亭一園,如果沒有書聖和《蘭亭集序》,亦不過蘭渚山下一小園爾。但於我來說,訪古是需要情境的。蘭亭風光雖然平平,但在“暮春之初”的斜風細雨中,漫步於人煙寂寂的蘭渚山畔,極目四野,觀“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江南的春雨打濕了“曲水流觴”的題字碑,遙想“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千年魏晉風流,卻是心內眼前一般風月無邊。只是,想起來,在昭陵發掘前,我們只能當《蘭亭集序》已消失無蹤,就如同,那樣的文人雅集,亦已成了絕響,不免還是有幾分悵然吧。


於是,因為一場江南的雨,我就愛上了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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