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裡行記(七)——轉山

作者: rommo

導讀5月4日中午,我們到了岡仁波欽腳下的塔欽。對於是否轉山,我們並沒有最後確定。但由於連日的奔波和勞累,我覺得身體極為疲乏,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提出不去轉山了,如果他們去,我可以和李師傅一起在塔欽等。沒想到,我的提議引起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小林決心要去轉山,小雲堅持要轉一起轉,否則都不轉。小軍不表態。我們僵持,沒有結果。小軍對我說:小林,小 ...

5月4日中午,我們到了岡仁波欽腳下的塔欽。對於是否轉山,我們並沒有最後確定。但由於連日的奔波和勞累,我覺得身體極為疲乏,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提出不去轉山了,如果他們去,我可以和李師傅一起在塔欽等。沒想到,我的提議引起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小林決心要去轉山,小雲堅持要轉一起轉,否則都不轉。小軍不表態。我們僵持,沒有結果。小軍對我說:小林,小雲都想轉山,他則無所謂。他建議,我暫時妥協,走到山口大馬尼堆處,他陪我返回,那時,小雲不會反對。我想,往返10公裡,不算太遠,同意了。意見統一後,我們把四個人的東西歸到兩個包裡,找了兩個背夫。李師傅用臧語對兩個背夫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照顧我們。不少藏族人圍在我們周圍,幾個剛轉山回來的內地人也告訴我們一些經驗,在大家的珍重聲中,下午三點我們上路了。

為了減輕負重,只有小林和小軍各帶了個水壺,我們每人都分了幾塊巧克力和一個蘋果。一個向導在前,一個在最後,中間依次是小林,小雲,我和小軍。因為已經在高原待了十幾天,我們早已經沒有了高原反應,路並不難走。很快就走到山口馬尼堆。巨大的經幡在風中舞動,陰霾的天空,使四周的群山更加肅穆。幾輛越野車停在馬尼堆附近的曠野上,一些人正在拍攝。我們又碰到邊關行攝制組了。他們看到我們要轉山,有些驚異與羨慕,非常真誠的祝福我們。我們雖然不是虔誠的佛教徒,但仍然在馬尼堆前祈禱。

轉山的人不多,由於天氣寒冷,河水都結冰了,冰面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但是路上的積雪已經完全融化了。經常能看到磕等身長頭的藏民,無論前面是什麼樣的路況,礫石還是冰雪,他們都毫不遲疑的匍匐下去,用他們的身體去親吻大地,向佛祖表達最虔誠的敬意。他們這樣轉下來,大約需要20多天。我一直不知怎麼提我要回去,而且,我也看出小軍也想轉的。在思來想去的猶豫中,我們已經到了第一宿營地。時間大約只有5點多,因此我們決定趕到第二宿營地。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路上幾乎沒有跟我們同行的轉山人了,小林和小雲決定先往前趕到住宿地。我非常的疲憊,越走越慢,小軍留在後邊照顧我,最後他在前面拽著我往前走。當一切都變得暗淡的時候,視野內只剩下我和小軍在跋涉。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我們終於到了第二宿營地。這個帳篷十分簡陋,像麻袋片一樣的布忽忽透著風,一進門,左右兩邊是磚頭壘的炕,已經有七八個藏民蓋著被子睡下了。中間的過道窄得只能側著身子經過。小林和小雲還有兩個背夫,圍著一根燃燒的蠟燭在喝酥油茶。白蠟立在一只扣在地面的碗上。我們擠著坐在一起,喝了酥油茶後覺得暖和多了。小林吃著糌粑和藏民大聲說笑,小雲跑到別的帳篷去打探消息。我和小軍沉默的坐著,非常累。我端著著碗,看著在燭光中升起的熱氣,手被凍得生疼。風吹在身上,雖然穿了羽絨服、毛衣和衝鋒衣,仍然止不住的寒戰。坐在我對面的藏族人用生硬的漢語問我:你從哪來?我告訴他北京。他看著我,疑惑說:那是首都呀,有吃有穿,你到這受苦干什麼?他的話正觸動了我。我默然無語。

寒冷和困倦是最緊迫的問題。帳篷裡只有兩床看不出顏色的被子。給我們留下的地也只能睡下三個人。其他的帳篷都已經住滿了轉山的藏民。小林讓我們三個睡這,他自己和其他藏民擠著睡了。我們把一床被子墊在下面,另一床蓋在我們的睡袋上。穿著所有的衣服鑽進了睡袋。腳不能伸直,否則就伸出了帳篷。雖然穿了那麼多,雖然我得睡袋是抵御零下15度的鵝絨睡袋,仍然覺得冷。沒睡著多久,被凍醒了,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睡袋一直壓到我的下巴,呼吸出的熱氣已經在睡袋上結了一層薄冰。冷得睡不著,從帳篷頂的布縫中能看見一輪明月。 慶幸今晚沒有暴風雪,明天會是個好天。想不知道小雲和小軍是否睡著了,應該也很冷吧。我強迫自己睡覺,這樣明天才會有精力,時間才會過的快一些。

再睜眼時,天已經亮了。我們已經走了22公裡,將近一半的路程,但是最難走的都在今天。我們簡單的吃了點東西,灌好水,就出發了。沒走多久,就進入了雪原。白雪皚皚,陽光耀眼的照著。我們隨著大撥的藏民一起走,他們看見我們都非常友好的與我們打招呼,有時甚至還主動的拖著我們的手,帶著我們往前走;或者在後面推,使我們省些體力。我們每隔一小時,就擦一遍40倍的防曬霜,這時已經不是防曬黑了,而是防曬傷。我摘下墨鏡,耀眼的雪光反射進我的眼裡,雙眼刺痛,眼前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了。我趕緊閉起雙眼,戴好墨鏡,過了幾分鐘,發現視力慢慢恢復了。

路邊有一些藏民在休息,他們坐著的山坡與眾不同,一兩塊碎石壘成的馬尼堆,遍布整個山坡。一些石頭上還有些血跡。破舊的衣服和頭發也散落在雪坡上。這就是轉山路上,著名的天藏場了。轉山的藏民到這裡,都會留下身上的一些東西,就相當於死過一次了。可以洗去身上的罪孽。

過了天葬場,就是最陡的第三極。轉山的人迤儷著成一隊向5800米的卓馬拉山走去。遠處的人變成了小黑點,在潔白的雪山上分外突出。我們走兩步就得歇歇,呼吸很困難。藏民以為我們有高原反應,同情的看著我們,陌生的他們拿出自己的犛牛干和冰糖比劃著要我們吃,說吃了就不頭疼了。我們相互攙扶著終於登上了卓馬拉山頂,巨大的馬尼堆屹立在山口,無數的彩色經幡在山頂的風中飛舞。深藍的天空,使雪山更加潔白晶瑩。我們靠在一邊休息。看著跟著我們上來的背夫和其他所有的藏民大聲的唱著祈禱的話,匍匐在地。即使我們不信佛教,這時莊嚴肅穆的氣氛,也讓我們覺得神聖不可褻瀆。多少藏民一輩子的心願,就是能夠走到這裡磕個頭。藏區艱苦的生活條件,使藏民把對生活的向往都寄托在了來世。他們善良,忍耐把今生所有的一切都貢獻給了他們的信仰。

下山的路大約一尺寬,由於雪水化後又結成了薄冰,我的鞋非常滑,寸步難行。一面是陡峭的碎石坡。背夫看我行路艱難,把背包扔在地上,要背我,我推開他,說:我要自己走。他對我伸出大拇指。他拽著我,要我跟他走,示意,我踩在他腳上。我怎麼能忍心踩在人家的腳上往前走呢。他把腳踩在路邊,我的腳落在他裡面,他在外面擋著我,我們就這樣一步一步下了山,好在這段路,不很長,大約一、兩公裡。下去後,我們渴極了,但是水已經都喝光了。看見路邊潔白的雪,我們忍不住,捧起雪塞進了嘴裡。背夫也蹲在我們邊上,勸我們:別吃了,肚子疼。

剩下的路非常好走,我們不停的走,翻過一座山,又一座山,趟過一條河又一條河。我的兩條腿已經機械了,就是走呀走呀,腦中一片空白,就是向前向前。太陽已經快西沉了,路仍然無休止的在山間環繞。我們轉過一個山彎,道路顯然寬敞了,而且發現了車轍印。應該離塔欽不遠了,我們更快的向前走。太陽已經要落下去了,夕陽晃得我們睜不開眼,看前面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一個長長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投在我們眼前,一個牧羊人和他的羊群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就要到塔欽了,我的腿似乎不聽使喚了,不停的要摔交。

我們終於看到我們的豐田車了,李師傅在一家飯館門前等我們。看見我們,急忙把我們迎進去說:我一直在路口等你們,每次看到有人出來,我都問他們那四個孩子走到哪了。我就算好,你們得現在到,把酥油茶都漆好了,快喝吧。我們一坐下,覺得渾身極其疲憊,腿像灌了鉛,再也抬不動了。我們幾乎每人都喝了一壺酥油茶。背夫親吻了我們每個人的手,與我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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