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上行:故地重游——四樂章*如歌的行板

作者: 清風一葉

導讀(一) 昨夜12點才回到自己的小窩,疲憊是自然的。更讓我難受的是那種感覺上的油膩呼之欲出。雖然沒有潔癖,但是很少有這種兩天沒有洗澡的經歷——不過,代價總是有回報的,有時候回報還相當豐厚:能有塞罕壩上飛馬奔馳於藍天白雲綠草間的暢然情懷,夫復何求?! 塞罕壩上我已經是第三次去了,三個不同的季節。所謂坐地日行八萬裡,巡天遙看一千河,重上井岡� ...

(一)

昨夜12點才回到自己的小窩,疲憊是自然的。更讓我難受的是那種感覺上的油膩呼之欲出。雖然沒有潔癖,但是很少有這種兩天沒有洗澡的經歷——不過,代價總是有回報的,有時候回報還相當豐厚:能有塞罕壩上飛馬奔馳於藍天白雲綠草間的暢然情懷,夫復何求?!

塞罕壩上我已經是第三次去了,三個不同的季節。所謂坐地日行八萬裡,巡天遙看一千河,重上井岡山時,毛主席他老人家還說了,“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一點沒錯,時光果真是穿梭如箭,第一次去壩上已經是農歷1996年冬末的事了,還記得在白雪皚皚的塞罕森林裡,一個屁股蹲摔掉了攝像機的鏡頭。

第二次則是去年的秋天,那個陽光燦爛的中秋節,一個由色彩和月亮光輝共同演繹的故事。藍天白雲千年未曾改變,而壩上的四季色彩分明,都在於冬的黝黑與雪白,秋的五彩與線條,夏的濃綠與高遠,春的澹綠與生機,那是土與木、光與水的演繹。

今年的北京之夏,持續了一周的陰戾悶熱,不見雨水也不見陽光,俱樂部的GGJJDDMM們決定去木蘭圍場策馬揚鞭,欲將剩勇追窮寇,掃除一切非典陰霾的味道。雖然新桃換了舊符,旅游行情改變了很多,第三次壩上行仍然是輕車熟路地搞定行程各事項,41人的大隊伍開向塞罕,無論在火車上,或者四合永的小站上,都是頗為壯觀的——綠色同盟俱樂部的旗幟高高飄揚。

去四合永接我們的車主依然是去年的陳海青、白銀夫婦。說是“去年的”,不僅表明去年是他們倆,還有一層意思是說我們對他們倆的感覺沒有變。夫妻倆的收入基本就靠自己的那輛中巴車從四合永拉北京來的游客去木蘭圍場,同時也從安排游客食宿、游玩中獲得一些店家給的佣金。夫妻兩個一個開車一個就算是導游吧。

我這個人不太容易記住別人的名字倒不是因為記憶力差,是我往往會刻意地不去記住某些東西,或者可以說,會刻意去忘記某些東西。一個人要是過了30歲了,就會意識到快樂的源泉往往就是去忘記——學會忘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可以在4年後還記得當年在某個小站偶爾聊過幾句的陌生人,但是如果刻意去忘記一些什麼的話,確實也可以快的幾近冷酷——與其說是為了快樂而忘記,不如說是為了保護自己。因此我只有與一個人常打交道,覺得有交往的緣分,才會記住他的名字,否則,我和他,只不過互為過客,相逢一笑即可,名字這種煩瑣無聊之物,都可以扔進垃圾堆。

不過我想我大概會一輩子記住這對夫妻的名字——人生總會有一些特例的,至少對於我是這樣。今年壩上的消費與相比去年,變化實在驚人,所謂年年歲歲景相似,可歲歲年年人心不同嘍。住宿費翻了一倍,餐飲更是漲得離譜:如朋友老K形容的,一只雞做成四盤菜,敢要你140元——還好不是美圓。問題關鍵在於,各方面的條件與去年相比基本沒有變化,給不出漲價的理由。惟獨海青夫婦的租車費沒有變化,姑且不去討論兩天600元的包車費(20座中巴車)是貴還是便宜——人與人的消費水平和觀念不同,只說去年與今年不變的價格,就是夫妻倆獨到的風景。

(二)

依舊是早晨8點左右到達紅山軍馬場的駐地,一路上卻多了很多旅游設施,有在建的,有剛剛完工的——新鮮的土色在一片綠茫茫的高山草甸上分外顯眼。某些角度看或許是好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我心裡卻感覺極不舒服:恐怕這就是所謂文明的代價,人們一方面利用一切機會去親近大自然,一方面又希望這個親近的過程能享受現代工業文明帶來的更多便利。這種只有人類才有的、極端自私的矛盾,正在改變整個地球。

原計劃是周六上午騎馬。考慮到坐了一宿的火車和汽車,大家累夠戧,加上其它一些因素,決定改在周日的上午騎馬,周六上午去大峽谷和五彩山。後來也證明這個改變是有價值的——周一不少人的背部疼的不敢彎曲,若是周六騎馬,周日估計很多人就會賴在床上不起來,白白浪費接下來的好風光。

我曾經說音樂本身就是浪漫,而旅途中歌聲不僅是浪漫本身,還是快樂本身。去年的歌聲飄蕩在歸途,是因為起初彼此間都不太熟悉。今年的歌聲卻是從踏出住處、汽車啟動就開始了。奇怪的是,為什麼每次出游途中大家唱的歌曲都以革命歌曲或者老歌為主呢?或許是那些從所謂音樂工場出來的新歌大多數就如流行的快餐食品,不經嚼,也只適合在卡拉OK包房或者臥室、水房什麼的哼哼唧唧,作個無病呻吟狀而已。

夏日的五彩山、大峽谷與秋季的斑斕相比,只剩下濃綠。想必大自然這位偉大的畫家已經暫時收起畫板,拉上綠色的窗簾,等待著天清雲淡的秋季。在壩上,目的地其實很不重要,因為到處都是風景所在,沿途隨時下車可以隨時揀拾好心情。所以當逐漸遠離村莊,看見第一片繡著斑斕花點的綠毯般的草地,人們就毫不留情衝下去狂擺POSE,那些可憐的野花頓時東倒西歪,或許是人比花狂,閉月羞花也未嘗不可能。倒是不必擔心這些或藍或紫或金橙的生命,野草生命力的頑強就在於逆境。花兒以菊科居多,往往是一叢中白的、粉紅的、淡紫的、深藍的、金黃的花兒爭相搖弋,花型也是瓣狀的、團狀的、塔狀的不一而足,連葉子也是或條兒或片兒,讓人難以想像它們的根節是如何糾纏不清,為了爭奪陽光雨露的殘酷競爭,全都掩蓋在一片美麗之中。

上午的天氣雖然陰翳得讓人不是很爽,不過當來到大峽谷,人們還是不禁尖聲驚叫,清香MM引領著大家潮流般沿著碧綠的谷坡衝向谷地,剎那間如純綠的繡帕上撒滿了流動的花兒朵朵,星星點點的人兒就是跳動的色彩——融入美麗的人們就是風景最好的詮釋了,如果說天人合一,那麼這樣至少也算是形式的表達之一吧。

不知道誰帶來了一個足球,一場男女混合式足球賽在谷地短得恰倒好處的草地上舉行。沒有帶攝像機,我只好試著用相機留住這些流動的身影——其實你的心是最好的留影機,美好會隨著生命的流動而常新啊。當足球在草地或空中傳遞著,當那些投入的呼喊和欣喜的尖叫在峽谷中久久回蕩,當騎著馬兒的朋友與飛翔的足球交錯而過,你覺得時間還需要存在嗎?

(三)

下午首先去白樺林,據說是《康熙王朝》等電視劇的外景基地。到達白樺林,天居然放晴了,黝綠的林子頓時閃閃發亮。林子邊有一塊巨大的鵝卵石,刻著“康熙王朝”四個紅色大字——正如歷史一貫的幽默,任何奇跡和偉大,在時空的流動中都得成為蜷縮在某處的瞻仰物。

看來林子裡常來的人不多,草兒茂盛,蘑菇遍地,被蟲子和雨水侵蝕的白樺樹偶爾也橫倒在恰當的地方,作為必要的不和諧音。這裡的蘑菇個頭很是可以,比MM們的手要大那麼一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我們一路盡量避免踩踏花草、蘑菇,選擇合適的角度拍攝一些白樺的孑然之美——但是我一直感覺白樺樹是一種很孤傲的植物,或許遠看時林子密密麻麻,當你進入林子,你就會覺得進入心靈的只有一棵一棵獨立的白樺,很難用整體去感覺它,我喜歡這種孑然。

時間還算充裕,轉過身,忽然發現不知何時朋友們在那邊林間的空地玩起了兒時的游戲:丟手絹。被抓住的朋友年紀可不小了,居然也跟孩子似的正在人圈中抓耳撓腮苦思冥想表演什麼節目呢!另一些色彩斑斕的朋友則個個咧著嘴忘情地旁觀著,是勾起童年的回憶?還是感慨時光的流逝?偶爾的回歸,在消極者看來是一種失落,積極者看來是一種快樂,而惆悵,卻是每一個人心頭隱隱的痛。

離開白樺林,去將軍泡子。去過的人其實都知道將軍泡子本身並沒有什麼太多吸引人的特色,惟獨落日是最美的那一筆。一片不知深淺的水灘,若是落日的余暉洋洋灑灑,那種淡紫色的霧靄在水草中卓約迷離,月兒早早地掛在東邊遠遠的地平線,凄美就是美得心痛。

可惜白樺林的陽光一去不復返,天色越來越陰沉,到達將軍泡子時,干脆哩哩啦啦下起了雨。如果有心捕捉快樂,快樂總是不會令人失望的,看不見落日的風采,就展現自己的風采吧。傳說中的將軍在這裡飲馬駐足後已然作古,那麼我們也做一回夢裡揮斥的將軍,縱馬雨中,回憶千年前的兵戈鐵馬、慘烈呼喊,誰知道呢,我們的前世或許就是其中壯懷激烈、鐵骨錚錚的一員。

晚宴照例烤了一只全羊。這裡的全羊不是用來吃的,應該用來想像。

(四)

宿酒未解人憔悴,殘雨不懂過客愁。清晨的呼喚驚醒夢中人,雨滴滴噠噠的,縱然沒有梧桐,也讓人愁得唏唏吁吁不知穿什麼合適,洗漱的步履都不禁蹣跚起來。原定的上午的騎馬計劃並沒有因此改變。當地人說了,這草原的雨下不長。果不其然,等我們20分鐘後到達騎馬地,天色已然轉亮,雨也不知飄向哪裡去續作我那首清愁的歪詩了。

去年秋天壩上的騎馬經歷讓我心有余悸,只記得那匹烈馬馱著我從2米多高的斷壁上一頭扎下時,基本屬於魂飛魄散的狀態,以至於我一路決定這次只拍照決不騎馬。這個念頭在我第一眼看到一望無垠的草甸上清俊的馬兒時就被擊得粉碎。我挨個拍拍馬兒的臉頰,輕撫它們細長的棕毛,努力辨認屬於自己感覺中的那一匹。當我看見那雙注視著我的眼睛中流露著信任而和藹的光亮,我毫不猶豫地輕摟著它的脖子,呢喃幾句,翻身上鞍。

我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了,這是一匹成熟的深棕色馬兒,甚至可能是頭馬,無論我的馬兒走到哪裡,總是會跟著幾匹馬兒。奔跑起來,整齊而有韻律的馬點讓人心醉。一開始我不敢催馬快跑,盡量騰出時間與馬兒熟悉,讓它熟悉我的聲音、我的動作所代表的意義,也讓我熟悉它運動的節奏。漸漸的,開始小跑起來,而雪兒騎著她的淺棕色馬兒在我身邊早已經按捺不住第一次騎馬的興奮躍躍欲試。剎那間,似乎一陣強風驀然驚起,我們7、8匹馬兒脫離了徘徊不已的大部隊,奔向遠處的山腳,那裡有金黃的油菜地,有黝綠的白樺林,還有像雲彩一般飄逸的羊群、馬群。

跨過一條小河,越過一條正在施工的草原公路,我們接近了那片充滿誘惑的白樺林。在我們這代人的心中,白樺林是硝煙的戰爭、是奔騰的勇敢、是憂傷的愛情、是淡淡的哀愁、是抹不去的憧憬的像征。特別是作為生在南方的人,每當看見蘇聯影片中那永遠灰暗的色調下,瓦西裡和喀秋莎們策馬揚鞭白樺林,總是莫名地惆悵,繼而騰起一股豪放的勇氣,發誓要有一天來到白樺林下見證愛情與勇敢。

歸途,一輛遇到了點麻煩的車將我們的車堵在塞罕林子的道路上。沒有怨言沒有焦急,因為陽光再次露出了燦爛的笑顏,下車獨自步行,一次一次回首看那些似乎永遠走不完的路,望不盡的天涯,“在燃燒的歲月,是漫長的等待;當心中的歡樂,在一瞬間開啟,我想有你在身邊,與你一起飛翔”,有藍天,有白雲,有塞罕蔥郁的林子,有愛的人,那就是飛翔。

林子的安靜與藍色的天空像是無限平行延伸的兩條線,悠悠遠遠。坐在林子邊上暫歇,看見陽光在林子裡蹦蹦跳跳,林立的杉樹透著林子那頭的一片的草地,是溫柔的金黃,陽光的色彩。在林子的天空裡,偶爾抬頭,伴隨那些奇異的光束,那些變幻著形狀的雲彩,那些寂靜中詭秘的哢嚓聲,你總會發現一些不一樣,比如,神秘,比如,美麗。

驀然想起許巍的《禮物》:讓我怎麼說,我不知道;太多的語言,消失在胸口;頭頂的藍天,沉默高遠;有你在身邊,讓我感到安詳……

再見了塞罕,我們相約下一次的美麗。

清風一葉 2003-7-26、27壩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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