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蘭州的途中，還猜想不出這個中國地理中心上的城市是什麼樣子。在積攢的概念裡，蘭州是河谷中的都市：南北是高山，中間是黃河，兩岸是市區。來到蘭州看過了，事實的確如此。飛機在中川機場降落的時候，天色有些晚了。從舷窗俯瞰大地，千壑萬塹的黃土高原雖說變得幾分朦朧，幾分神秘，也沒能改變我對這地貌的無奈情懷。不一會，隨著荒野變為車輪下的大地，穿行在巨大的黃土堆谷中，一種荒漠任他走的意境濃厚起來。面對窗外高原的宏偉氣勢，壯烈情懷，我想起了古時馳騁在這片土地上英雄將士，為他們的膽略和壯舉感動。的確，在這裡建功立業是需要膽略和毅力的，今身臨其境，倍感其中的滋味。
蘭州周邊都是山，所以只能把機場建設在離市區七十多公裡的中川鎮。據說這是除拉薩外中國離市區最遠的機場。隨著夜幕一層層厚厚地降落下來，遠近漆黑的山裡不見燈光，一片死寂。汽車打著大燈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猶如一把利劍，刺破夜幕穿越在黑谷裡。這就是蘭州給我的第一張名片。
沒見過黃土高原，自然會有許多幻想，覺得為何就不能像愚公那樣搬山添海，改造良田，不至於把群山荒著，凄涼不已。而實際上，黃土高原是一片生命力十分微弱的土地，飢渴得奄奄一息，只有當細雨滋潤之時，方有一絲生機。可憐的是，這裡缺水，又存不住水。雨水少了，不等到流淌便被黃土吸干了，若是雨水大一點，也積攢不下，衝刷到谷底，鏤刻出更深的溝壑。
或許千百年來被太陽曬透了，烤透了，被歲月夯打得太重了，整個黃土高原像是一塊巨大的土坯。觸摸黃土，可以感受到土的硬實和干澀，與耕種的黃土地又不同。過去總以為那種龜裂的土地是干旱的經典畫像，其實不然，龜裂的土畢竟是飽享水浴後的風干，如可憐巴巴的眼睛祈望著上天，而這黃土高原的山土竟像吸血魔鬼一樣，臨近便有一種被榨干、被風化的干澀，恐怖而荒涼。
趁外出的機會，把黃土高原好個打量。同樣是山，這裡的山沒有崇山峻嶺之險要，也沒有東北山陵的蒼秀，山上鮮見樹木，也沒有多少綠色，偶爾看到的綠如一層斑駁的青苔，只有在雨水充沛的時候，會展現出山綠的景色，像是一些點綴。可惜這裡的降雨量太少，黃土的味道濃了。
黃土高原雖說不險，卻有幾分惡。這裡所說的惡，是生態環境惡劣。多數的山是被洪水切割出來的干土山，土黃色，很陡，很高，還有些欲坍塌的威脅。這樣的生態讓城市也暗淡失色。拿蘭州來說吧，若是天不下雨，城市的臉色就黃得很。山是黃的，水是黃的，不多的綠色也蒙上一層黃塵，從高處看去像是一個土城，少一些生機。
這次來到蘭州，恰好下了幾場雨，情形就好多了，盡管街道立刻被黃泥水浸泡成沼澤般的泥濘，但路邊的草木卻高興得了不得，有了些可愛的色彩。這也算蘭州植物的節日吧。
黃河從市中心穿城而過，也是一道風景。原來尋思這裡的水是清的，其實也是渾濁的，不僅有黃色，還有湟水河卷來的紅土漿，讓湍急的黃河變得十分恐怖。好在黃河兩岸經過整治變得優美雅致了，成了綠樹茂密的園林，讓蘭州人也享受些江南水城的風情。
白天晚上到處走走，感覺蘭州建設得也很快，繁華而秀麗有些說不上，但是有成長的脈像。高樓處處崛起，讓人領略到一絲景氣，不過這工地攤得太大了，許多建築干了一半就撂在了那裡，有的則顯得過於簡單，有些應付的樣子。這就如一個不是很富裕的人，要一下子建個敞亮的大院落，剛建到一半就捉襟見肘了。
蘭州各方面的條件還是不錯的，只是經營的不到位。蘭州朋友告訴我說，這兒多少年來都想綠化好，可是樹木成活並且生長茂密的不多。其實有水，怎麼還不能把樹養活呢，這總比鹽堿灘更容易綠化吧。可能這個家裡缺少一個勤快利索的主婦，所以多了些遺憾。
另外一個情景令我驚奇不已。蘭州如同巨大的牛肉拉面館，不論在傍晚還是在清晨，只要走在街上，就可以感到這個城市裡到都飄散著牛肉拉面的香味，讓人聯想到山裡那悠閑甩著尾的犛牛。隨便走走，到處可以見到城市角落裡各種招牌的牛肉拉面館。牛肉飄香如這個黃土高原城市喜歡的香水，已化作為城市的標志，在這樣的氛圍裡，我幾乎忘了白蘭瓜是這裡標志性的特產了。
（2003年8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