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德----皇上的選擇
——2000年８月１９日至２３日承德旅游日記
作者：江蘇省蘇州市顧玉坤
（8月19日上午9點，飛機上）
晨5點起身，匆匆喝點牛奶，吃點餅干，5點45分在沁苑門口乘車去浦東機場，搭CA931航班去北京，目的地是承德。
(１９日晚上5點15分，山莊賓館)
承德旅行社程小姐北京機場接站，拉我們去承德市。途中在密雲縣用過午餐，下午5點抵達承德市政府招待所----山莊賓館。
游承德，皇上的選擇
承德市距北京250公裡，18平方公裡的城區，皇家的避暑山莊占了三分之一。300多年前，這裡是個村莊，但卻是燕山山脈連綿的群山中罕見的一小塊平原。滿清入主中原後，皇族在北京過不慣夏天，滿人過暑不當又易得天花，這在當時是一種不治之症。為“避豆”、“避暑”，自康熙始，歷三朝89年，在此建下一片行宮，成為清代北京以外第二個政治中心。
承德又名鹿城、熱河。近現代史上，承德屢屢榜上有名。清宮十三朝，有過世祖的輝煌和康乾盛世，經嘉慶轉折，自道光而宣統，為中國積貧積弱之谷底。辛酉政變源於此，中英、中法、中俄條約，均在此請示皇上後授權簽訂（參觀宮殿時，目睹了寫有“准”字的公文）。在承德上演的，盡是清代宮廷政治鬥爭的醜陋，中國在列強侵略面前的無能，直至日本侵華在熱河的統治，承德３００年的歷史，有許多抹不去、揮不盡的中國人的辛酸、屈侮。
選址承德建行宮的皇上，思想仍停留在“中國之中國”的境界，離1840年鴉片戰爭後魏源、林則徐他們“睜眼看世界” ，看到“世界之中國”還有200年時間差。皇上當年的“選擇”，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中華民族在世界民族之林的競爭過程中的一種錯誤“選擇”。
（8月１９日晚上１０點，山莊賓館）
唯有讀書高的魁星樓
晚上６點，在一家部隊招待所用過餐，去游魁星樓。汽車開出賓館約十來分鐘，來到一座小山坡，為一道教場所。進門是刻有“龍門”的大牌樓，再上，左右兩殿，右殿“樂真”，供的是“壽、喜、樂、和”諸路神仙，其中的“和”，塑的是寒山拾得，不過寒山拿的是盒子，不似蘇州寒山寺拿的是花瓶。導游的解釋，也全是道教的內容，想不到寒山拾得兩位老人家，還是佛、道兩道統吃的人物。左殿“榮仕”，供的是“福、祿、財、安”，雖是晚上，且下著小雨，進香的人不少，燒得烏煙瘴氣。
也有現代的，過道照牆磚刻，記載了近年來承德中學生考入大學文理科第一名的學生名字，有南開、有北大，據說今年的狀元，已在昨晚舉行過儀式，故名字也上了牆。
第三層景觀是碑刻，有魁星及歷代文人刻像。拐角處有工作人員在出售“狀元幣”，６、７公分直徑一塊銅幣，現刻名字，10元錢一枚。
第四層為最高處，供魁星在上，一付對聯，說得是一腳踢開天下腐儒，一筆點出萬千鴻儒雲雲。有道士約30多歲，道帽道袍岸然，正為一青年女子相面，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一問價格：100元。
山雄水秀承德市
習慣於山清水秀的江南人，初見“山雄水秀”四字，略略有些詫異。及至汽車從順義進入承德，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足實讓我們領略了山之雄。承德位於燕山北部山脈，四周全是山。公路路況較好，兩旁綠化不錯，近山竣，遠山雄，公路從辟開的大山中穿過時，裸露的山體呈紅碣色，怪不得旅行手冊把承德別稱為“紫塞明珠。
山多水少，但河水清漣，空氣新鮮。山是高山，有白雲映襯；山是群山，透著一股氣勢，山雄水秀的描述基本到位。
近代的承德人，在承繼了祖先遺產的基礎上，做了許多旅游的大手筆。進市區，先有開發區，“露露”集團的廠房不亞於現代化程度較高的開發區，也有少量的外企進入。旅游是承德的支柱產業，９點多，我們在山莊門口的街上走走，夜市不鬧，人不多，燈不明，但沿街開的全是旅游紀念品商店，以玉鐲、玉枕之類居多。
長城，你叫我對你怎麼說
下午3點，途經司馬台長城，遠眺烽火台雄姿。到古北口下車，但見遠遠近近群山起伏，山之脊長城依稀可辨，一座座敵樓在山峰絕頂處，勾勒出一個個方形的輪廓。近的，就在公路左側幾百米的小山包上，看上去像近代的碉堡。右側山峰上，殘留著一段古城牆。據說這些是明代戚繼光修建的、現存最古老的長城。古北，在古代曾是塞外的分界線。
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是童年首次接觸到的抽像的長城概念。80年代初次登八達嶺長城，極盡所能去想像“山舞銀蛇、原馳腊像”的塞外奇景，揣磨古戰場上狼煙突起、士卒奔走呼號准備廝殺的情景，循身古城牆，為古代工匠的偉大和先人的用心良苦感慨。
中國人有“長城情結”。
中國加入聯合國後送給聯合國總部用以展覽的禮品就是長城掛毯，這是中國人的驕傲，也是長城的驕傲；媒體報道從其它星球看地球，地球上的人造景觀只有長城和荷蘭的攔海大壩，這是中國人的自豪，也是長城的自豪。
反之，當中國人反思自己閉關鎖國，缺少和外界交流的大氣以及諸多民族劣根性時，也常常把長城牽扯進去：家家有院牆，單位有圍牆，國界上還修了一堵牆，每個中國人心裡有堵牆，為的是和外界封閉、隔斷。
千禧之交，一批大陸、台灣和香港的文化人有過一次千禧之旅，考察了希腊、埃及、印度和中國，他們在哀嘆世界文明古國裒落的同時，額首慶幸四大文明之一的中國依然健在。據他們觀察，中華文明之所以逃過一劫，原因就在於：當這種文化明顯優於其它文明時，沒有拼命向外擴張，以至於消耗了自己的元氣，加快了自己生命的終結。中華文明的特點是不擴張，長城是這種文化的物質載體。
萬裡長城萬裡長，這是空間氣勢；萬裡長城萬年長，這是時間態的氣勢。人生有限，長城無限，當人們對長城的軍事意義、建築美學的意義有定論之時，對它的文化意義的認識仍將認識、再認識。
公路邊，留有一段長城殘駭，供游人頂禮膜拜，不辨真偽。
(8月２０日中午1點，山莊賓館)
晨7點早餐，8點去普寧寺、小布達拉宮（普陀宗乘廟）參拜，看了廟宇建築、法器、藏傳佛教展覽、文物展覽等。
見識了“盲窗”。牆很厚，由外向裡一道斜坡，從裡面向窗外看，只有天空，但又確實起到了通風、采光的作用。這盲窗可能還有一個功能：隔斷人間煙火，防止六根不盡的喇嘛窺視紅塵。
普寧寺看喇嘛做法事
未進寺廟，先聞大雄寶殿內傳出僧人念經和晨鐘暮鼓之聲，使人情緒倍感亢奮。導游告知：喇嘛正做功課呢。
“大雄”者，佛祖釋加牟尼也，寶殿即佛祖念經的地方。不大的寶殿，供奉有三尊菩薩，二、三十名喇嘛，披青色粗布袍，東西相對，盤腿打坐在浦團上。每人面前有小條桌，置有書本、茶碗，有的面前擺有銃、缽、鼓等樂器。一老者須發長眉，二三中年人，其余多為青年。
有領頌，有齊頌，男中音低沉、舒緩，至高潮處，突然間鼓樂齊鳴，震撼人心。
有時，僧人全體雙手舉碗，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慢慢把碗舉至唇邊，聲音沒時，水已喝進肚裡。然後，右手把剩下的水輕輕在身後腳下一潑，空碗置於桌，頌經聲重又響起。這一套動作，起承轉合，做得十分連貫，就像集體舞中的規定動作。
寺廟游人如織，進香的絡繹不絕，露台上煙霧燎繞，凡人擠成一團圍觀。後排有一青年喇嘛在做小動作，細觀察，原來雙手藏在袖內，正用一個大號的指甲鉗在修指甲，旁邊一位，左手小指上套一只白色的戒指。
（８月２０日晚上，山莊賓館）
皇上，你好惡心
下午３點去避暑山莊游玩，先是宮殿區，看了皇上辦公、休息、私生活的場所，馬車、轎子，後宮生活圈，包括了皇上老子的吃喝拉撒，還有慈禧的，諸如此類。按今人觀點，由於理念錯了，皇上的生活方式很不科學，除了驕奢淫欲，盡是惡心的事。真要說好的，只有留在屋檐下的匾－－書法不錯。
百年不遇的湖景
游完宮殿區進入湖區。從因特網上看，環湖有煙雨樓、金山寺、六和塔、蘇州園林等等。走進湖區，全體驚叫起來，原來湖區無水，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龜列。
駐足橋上遠眺，群山在藍天白雲映襯下，能見度極好，質感豐富，層次分明。近處有樓閣，綠樹簇擁，唯獨腳下是裸露的河床，只有湖心最深處殘留著一兩片積水。游艇碼頭處，幾十艏游艇疊在一起，狀如“懸棺。”靠近橋邊，有兩只游艇底兒朝天，像是陳屍抗議，又像是在向游人訴說什麼。
鼎鼎大名的熱河源頭處，一片干涸，空有碑，不見水，一地的殘荷敗葉，其狀慘不忍睹。
我們來看湖，湖裡沒水，掃了我們興，旅行社該不該賠我們精神損失？導演程小姐反詰：湖裡沒水，少了我們多少生意，難道我們向老天去索賠？
先是沙塵暴，後是京畿地區缺水，全是中國人自己作的孽，百年不遇的湖景讓我們撞上，不幸甚？幸甚？
眼睛流血的銅獅子
從麗正門入山莊，有兩只真獅大小的青銅獅蹲踞，造型極美，周邊被游人觸摸得金黃錚亮，游客擠成一堆爭相邀它照相。導游講了一個銅獅的辛酸故事：
“這樣的銅獅故宮有一對，這兒有一對，是國寶。日本侵華時，小日本想把它運到日本去，先是馬拉，不動，直接再用車拖，仍不行。這時天已黑了。第二天日本兵再來，發現銅獅眼睛在流血。日本人信佛教，以為這是天意，不敢動了，銅獅才保護下來。”
導游解釋：銅獅怎麼會流血，原來是這裡的看護不忍國寶被盜，趁夜殺了自家一只雞，把血塗於獅眼，天亮時，露水摻和著血慢慢往下滲，做出了銅獅眼睛流血的假像。
這故事很悲，這故事很慘，這故事對中國人來說，故事裡頭還有許多故事。銅獅逃過厄運，原因有三：一是建造者的功勞，據導游說，銅獅拉不動，是因為獅身下有十來米深的樁。二是哀告的結果，銅獅流血，強盜動了惻蔭之心，羊對狼的哀求居然成功了，當然，也有借天意嚇唬人的意思在內。三是匹夫自動參與。三者在決定事物最終發展方向上，所能起的作用都很有限，成功的偶然性因素太大，正常概率下，銅獅只能被掠走，一如中國的許多被盜、被偷、被騙、被買走的珍貴文物那樣。納稅人供奉的朝廷、養活的軍隊，保不了國、衛不了家，當然也就守不住這兩只獅子。國家主體、政府主體是守護銅獅的第一責任者，在歌頌小民參與的同時，切切不能忘了對第一責任者的追究，這是強本固本。
現場很是熱鬧，游人嘻嘻哈哈撫摸獅子，輕輕松松聽導游講故事，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但這結局輕松的故事，卻讓人感到怎麼也輕松不起來。
動機和效果的悖論
康熙老皇兒欽定開發承德，雖說有處理軍政事務、民族事務的功用，但最主要的動機還是為了自個兒享受，且不計成本，財政開支過大。錯誤發生後，留給承德和中國人的卻是一片山莊，一個不菲的旅游景點，這效果就很不錯。
宮殿區展出的文物，有些是當年駐守承德的軍閥湯玉麟監守自盜後，流失民間，如今又慢慢集聚彙擾於此的。未被湯盜的呢，或被日冠劫掠，或毀於戰火。湯作為強盜，動機是搶劫，屬於惡，
文物傳下來了，我們在展覽室看到它們了，這是善。
慈禧在自己過生日時，挪用北洋水師銀兩，造頤和園為自己作壽，這是始惡。但留下一片園林，這是善終。北洋水師的艦隊，在中日馬尾一戰中全軍復沒，用造頤和園的銀兩多買幾艏軍艦，會不會改變戰爭的結局呢？恐怕不會。
惡的動機不能饒恕，盡管有時它會出現好的效果。動機和效果的不統一，在生活中比比皆是，橋歸橋路歸路，分當別論就是。
磬錘夕照
傍晚５點30分出山莊，游興不減，決定去磬錘山。將近６點到達，上山的索道已關。經交涉，終於獲准20分鐘直上直下，“照張相就下來。”門票30元依舊。
磬錘峰為承德標志性景觀。離市區最近的一座山峰名為羅漢山，山的北部有一塊長方形岩壁，靠峭壁邊緣矗立一根石柱，高38米，上粗下細，上部直徑15米，下部直徑11米，形如僧人敲磬的棒錘，故當地老百姓喜歡叫它“棒槌山”。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記載：“孤石雲舉，臨崖危竣，可高百余仞”。
“磬錘夕照”是承德難得的美景。上午游外八廟，已幾次遠眺它的雄姿：藍天白雲下，群山逶迤，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全是狐形，唯獨磬錘峰孤傲不忌，以自己獨特的面目昭示於天地。說棒錘實在粗了點，加上基座，倒像是一把靠背椅的側面。
雙人纜車，敞開式，載我們先後爬過三個山峰，越過三條溝壑。越上第一個小山包時，還看不見磬棒峰，越上第二個山頭時，磬棒峰赤裸裸展示在我們右前方：碣紫色的岩石，披一身夕陽余輝，保持著一種千萬年不變的姿態。與天地雲相比，它很渺小，與人相比，它碩大無朋。頂部一片綠，腰部一簇綠，有植物在它身上落腳謀生。基座是橫向風化的條紋，棒槌是豎形的條紋，雄偉、粗曠中透出幾份蒼涼。
下攬車，還需走一段才能到達基座，工作人員大叫大嚷，催我們時間到了，他們也該下班了。不得已之下，以磬錘為背景合影，個個伸出右手，作手摸磬錘狀，在上午“遠觀”的基礎上，“褻玩”了一把。
（８月２１日下午５點３５分，北京軍區紅山軍馬場康虹賓館）
晨7點30分出發，在承德大街上買了兩只西瓜，16斤桃子，是全體團員的糧草。經隆化縣、圍場縣，250公裡車程，下午１點到達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投宿在北京軍區紅山軍馬場康虹賓館。
賓館楊總經理，圍城縣退下來的人大副主任，來此承包軍馬場的賓館，年交部隊７萬。自己又投資搞了點蒙古包，５月上壩（山的意思），十一後下壩。都說這裡常會斷水斷電，我們算比較幸運，剛到無水，傍晚時開始供水，趕緊洗了一把涼水澡。
廟宮水庫
乘車途經廟宮水庫。公路右側緊挨著山，左側是靜靜的一汪水，水面不大，對岸有斜斜的山坡，草兒青青。周邊全是山，近山披一層濃濃的綠，質感極好；遠山和白雲為伴，幾分虛無，幾分飄渺。水庫和公路並行，狹長形向前舒展，又分出兩道水路，中間夾一大片草原，牛羊星星點點散落其間，水、天、山、雲和馬牛羊渾然天成，各得其所，寧靜的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馬兒啊，你慢些走
下午３點10分，終於騎上了向往已久的“駿馬”－－被牧民訓練得極為溫順，專供游人騎玩的馬。12匹馬一字排開，５、６個牧民牽著，散步式向草原走去。先走過牧民籬笆圈著的菜地，然後走過一排小樹林，大草原便展現在我們面前。馬兒乖乖，一匹跟著一匹，沿一條馬兒踩出的小路前行，偶爾小跑幾步，把馬背上的游客驚得大呼小叫，同行的兩位小姐走在隊伍最前頭，兩件風衣一紅一黑，眼瞅著她們的背影慢慢向前移動，不像騎馬，倒像騎驢。
騎馬歸來，又去看拍電影。長春電影制片廠正在此拍《康熙大帝》的電影。著古裝的兩撥人馬正在打仗，打完後一個衝鋒的鏡頭，先後拍了三遍。我們和許多牧民以及群眾演員擠在一起。近看，周圍全是人，草地上喧鬧得很；環顧天地間，群山和無盡的大草原依然是那麼靜懿、安詳，再多的人溶入這片大自然，永遠是一小撮。
篝火晚會
晚餐後，沿賓館周圍散步，幾百米的街市，有飯店、發廊、桌球房，空氣中彌漫著馬糞的味道。
回賓館，烤全羊已在院子裡烤得差不多了。篝火點起來了，那是十幾枝４、５公分粗的白楊，３、４米長，白天已架在院子裡，現在牧民在底部塞一些木板，引火點燃。篝火旁擺好長條桌，牧民把烤好的羊切小裝盤端上來，熱騰騰，香噴噴，可惜不餓，吃不進多少。我們圍著篝火唱歌、跳舞。
一個多小時過去，篝火已燒得差不多，吃飽、唱夠的游客，把凳子拉過去，圍著篝火坐一圈，每人講一個笑話故事，同時體驗牧民圍坐篝火的感受，實地領略塞上風情。
“塞農”、“勃勒給”
10點30分，找賓館服務員聊天。20多歲的漢族姑娘，圍城縣人，初中畢業後，隨親戚來此打工，月薪300元。“從５月６日上來的，要到10月後回去，這一段是旅游高峰，過後有撮影的、拍電視的，十月有長假，來旅游的人多。”
我們問：“這裡去圍城有班車嗎？”
“有，每天一班，有急事可以回去”。
“會蒙語嗎？”
“不會，來後只學會兩句，塞農（你好），勃勒給（大嫂）。”
（８月２２日晨７點１５分）
草原看日出
昨晚全體進行過一場看日出的表決，一致議決凌晨３點半看日出。一覺醒來，已近４點，我想是程導睡過頭了，只好繼續睡，不料４點10分程導醒了，慌慌張張張羅我們出發。
昨夜星辰滿天，有密度，有厚度，有亮度。牧民告知明天一定放晴，現時抬頭看，雲兒遮著了半邊月亮。心懸著，人迷迷糊糊，上得車開到山腳下，借著微弱的星光，沿昨天偵察好的地形，向一座山峰爬去。生怕去遲了，誤了太陽公公露出地平線的剎那勝景，拼命趕，上得小山坡已個個氣喘吁吁。
４點46分，天很黑，像鍋底扣在頭頂，地是園的，像一只淺底瓷盤，天和地兩個園合在一起，接縫處，是一座座山峰的輪廓線。除了遠處有兩點亮光，天地間只剩下我們幾個會玩的了。
風很大，我們大都單衣單褲，縮脖子，雙手抱緊胸前。想活動活動取曖，又因上山耗能太大而懶得去動，站久了就在草地上坐下，剛坐一會，屁股底下寒氣襲人，坐不住只好又站。同行有位姑娘穿得最少，耐不了寒冷獨自向山腳下衝去，又一口氣奔上前面山峰，然後站立不動，把一個白色的背影留給我們，生命力之旺盛，令全體嘆為觀止。一道山梁，把我們和她隔開，晨曦中，山峰在天際劃出一道弧，最高處有個小白點，美極了。
天色微微亮，半個月亮仍掛在頭頂，雲層很厚，像是陰天，我們都擔心看不到日出了，可又不死心，抱著一線希望在等待。
東邊的雲層漸漸散開，很長的一道光亮在地平線展開，右邊白亮，左邊紅色居多，中間一片金黃。朝霞慢慢顯露，多姿多彩，觀日出的心情陰轉多雲。雲彩繼續在變化，左邊是一只狗在吠日，旁邊還有一幅國畫，畫得是一片森林，一支船隊。緊貼地平線的部分，像是注滿了一池鋼水，金光燦燦。
霞光的長度在縮短，寬度在加高，天也越發亮起來了，太陽公公終於沒能抽時間來會見我們。５點15分，其它部分的天體越來越明亮。霞光慢慢淡去，我們懷著有所失、有所得的復雜心情尋路下山。
（８月２２日下午２點３０分，圍城至承德的汽車上）
灤河第一飄
河北和內蒙的交界處，有一條界河，名灤河，流經天津入勃海灣。界河邊，立有國務院的碑，標明此處為界河。灤河的下游算是小有名氣，至少有過引灤入津的輝煌。腳踩灤河源，對它實在不敢恭維。草原上無數看不見的小溪彙聚於此，“壯大”成一條小水渠，寬一、二米，深二、三十公分，最深處不會超過半米。
大伙在灤河源的石碑旁照相。有人來兜售他們的飄流，每人２０元，經砍價，同意１０元成交。１２只橡皮閥依次下水，１人１閥１漿，小渠頓時響起一片笑聲、叫喊聲，閃光燈頻頻亮起。
３華裡水路，２０分鐘飄完，先是比較窄，兩旁的野草很高，棘樹蓋渠，小船在此穿行增加些許幽深感。船不用劃，順水飄就是。廣袤的大草原，水資源極其珍貴，當灤河源積聚成渠，它便在大地上肆意汪洋，鋪陳擴張，曲曲彎彎向前，人坐船上，也就“左三圈右三圈”，一會是頭朝前，一會腳朝前，任由灤河作主，把我們往下游發落。
行程過半，興趣稍怠，干脆仰天躺在皮閥裡。兩邊的野草１米高，人在狹窄的渠裡躺著，視線變成一個取景框，皮閥邊飄邊變換角度，取景框裡邊不斷變幻出藍天、白雲、山峰、野草、同伴。
武夷山竹排飄流，水寬，流程長，人坐排上，打把傘，慢悠悠順流而下，觀賞沿途山水風光，這是封建士大夫文化的延續和大眾化，從中得到的是精神上、肉體上的休閑和愉悅。猛洞河飄流，水急、灘險，途經深山幽谷、人跡罕見處，圖的是驚險、刺激，是現代人冒險精神的體現。這灤河第一飄，就好比是星海游泳館的兒童嘻水池，飄流飄出許多童心、童趣。
（８月２２日下午５點３０分，承德山莊賓館）
駿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上
上午９點30分抵達月亮湖。
２平方公裡大小的月亮湖，湖面平靜如鏡，園園的，大概是狀如月亮而得名。環湖三面是草原和山，右邊有一片樹林。我們從高處向湖邊走去，湖光山色一攬無余，可以想像皓月當空之時，明月和湖心倒影相輝，該是怎樣的一副美景。
湖邊有游艇碼頭，我們的目標是騎馬。因為有了昨天的騎士經歷，今日利索多了，大伙很快騎上12匹馬，依次排隊前行。騎馬１小時20元，環湖一圈約需50分鐘，我們選擇了繞湖。
頭馬不知是誰，慢慢悠悠由牧民牽著前行。我今日無攝像任務，很想過一把騎快馬的癮。座騎白灰色，中等個，一個女孩牽著，18歲，圍城縣人，在此打工，幫牧民牽馬。簡單請教過一些騎快馬的經驗後，我央她折一根柳樹條當馬鞭，便讓她回去等，由我自己來信馬由韁。小姑娘樂得聽話回去，我便“駕”、“駕”大喝兩聲，幾鞭抽下去，馬兒果然奔跑起來，左手拉緊馬籠頭的韁繩，馬兒向左跑，右手拉，馬兒右跑，彼此配合很密切，只一會兒功夫就竄到第一。“吁……”，我收緊韁繩，把馬頭向上拉，馬兒便慢下腳步，再“吁”它幾聲，馬兒停步，低頭吃草。幾次操練，如此之般，我和馬兒之間的計算機人機對話完成，頻道基本接通。
策馬揚鞭，我讓馬兒離開馬隊，向小山坡跑去，“駕”、“駕”幾聲吆喝，馬兒越發跑快，雙腳用力蹬住馬蹬，左手抓緊馬鞍，屁股隨馬兒奔跑在騰空起伏，人的重心落在四個點上，引得同伴一陳陳喝彩和驚羨，自己心中也好不得意。出列，歸隊，再出列，再歸隊，幾次跑下來，馬不累，自己已累得氣喘吁吁，五髒六肺都快顛出來了。
月亮湖，請原諒我對你的不敬，我的魂全讓馬兒勾去了。遼闊的草原，若沒有了駿馬，將變得生機全無；草原之旅若沒有了駿馬馳騁的節目，將變得索然無味。
仙境塞罕塔
中午11點參觀塞罕塔，森林公園內，一座水泥塔樓，建於92年，21米高，立於山坡眾樹梢之首，恐有了望、防火等實際功用，現辟為旅游點。
塞罕者，塞寒之諧音。登上塔頂，適逢陰天，森林內只見霧朦朧鳥朦朧一片。塔樓周邊有射箭場、廟宇之類，康熙巡游時題此地為“真仙境也”。
下午１點左右到達圍城縣招待所用餐，衛生狀況比壩上已大有改善，物質文明在提升。餐後趕路，天下起陳雨，全車人呼呼入睡，補上看日出欠下的覺。
４點45分抵達承德市中心，購物，５點回山莊賓館洗澡。壩上的森林浴、汗浴，缺水狀態下生活過一段，回到文明世界，熱水澡泡泡，爽！
（８月２３日下午５點５５分，汽車上）
６點30分起，７點45分出發去北京。
下午偷得半日閑去懷柔。12點趕到懷柔縣境內雲岫山莊用餐，稍事休息，２點出發去慕田峪長城。門票20元，攬車50元，沿石級上攬車點，10分鐘便到烽火台。
天很熱，汗珠掛在臉上，幸虧游人不多，僅我們和幾十名外國人。遠看兩邊山峰，長城蛇行於高山之顛，因為新修，好看，
少了真意真情。關裡關外，樹木蔥蔥，已無法和古戰場聯想。
４點到達紅螺寺。據說是北方最大的佛教叢林，在佛界地位極高。寺建於東晉年間，據今1600年，史稱大明寺。進寺有一片竹林，開出兩米寬的磚砌甬道，竹籬隔斷，頭上竹梢庇日遮天，大熱天走進這清涼世界，境界全變。
紅螺寺以紅螺山為背景，在寺內樹了兩只海螺，伴以仙女下凡之類傳說，供游人照相。有點特色的，是大雄寶殿前“獨木成林”奇景，該樹1100年歷史，枝杆粗１米左右，枝蔓出10株30公分左右粗細的分枝，齊刷刷、直挺挺一起指向青天，為“京畿三絕景”之一。
晚上７點10分的航班，９點到浦東，11點多到家，短短５天的旅行，享受了許多歡樂。記得紅螺寺三聖殿有一副對聯：“菩薩功德無有邊，世間煩惱皆會盡。”那是吹牛，是勸人從佛。我們不靠菩薩，靠旅游，真正過得是 “煩惱全無”的好日子。
（2000年８月28日輸完，全文902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