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蘇州不大，卻有了兩千多年的歷史。地圖上講城裡水陸縱橫的格局一直保留下來了，我帶著將信將疑的心情造訪這座老城。
走出旅館，已是黃昏。雖然是下班時分，城市卻一點不喧鬧。人不多，衣著不算現代，聲音不高，在不寬的街道緩緩地走著。感覺蘇州像北京的二環內，平房都因歷史而顯得陳舊。水道還在，但不清潔，好像為了留著而留著。住在水邊的人們好像並不愛水，他們把刷鞋的髒水就那樣隨意地拋在河道裡。河道，似乎成了天然的污水排放通道。
住在河邊的人們似乎並不對他們的生活以為滿意，他們向外住在高樓裡的生活。如果有機會搬離這裡，他們會很樂意。如果這裡的人不喜歡這裡的河，那還要河做什麼？不如就填了罷，何必為了維護一個什麼樣的名聲而委屈自己呢。那時人們就將住在一樣的高樓裡，過著一樣的現代化的生活，人們在談起蘇州時，除了僅存的幾座園林，就只有留在書本和記憶中的舊城的影子了。
想起了巴黎的舊城，老房子很好地保留著，住在其中的人們不需交房租但需花大量的錢維護。在北京，也有人曾提議將老四合院恢復原來的獨戶，改成別墅，可惜這樣的提議因錢的原因付之高閣。也許一個窮國是沒有資格談舊城區的整體保護的，或者維持目前的現狀任憑它老化損毀，或者全部放棄，在新土地上仿造一些類似風格的新居。雖然有人對這種類似先污染再治理的方式痛心疾首，這確是越來越多的現實，好的還能保留些舊時的風格，有的就根本無影無蹤了。古老和現代，竟找不到一個可以共存的空間？
朋友看出了我的沮喪就安慰我：其實旅游說穿了就是獵奇，就是想看些以前沒有見過的東西和事物，所以本不必報太大的奢望以為能天下還見到世外桃源。是嗎？我一下子愣住了。 旅游就是獵奇？不，在我看來，旅游更應是圓夢，像是欣賞一場音樂會，到現場去聆聽那早已熟實的旋律，因為只有在現場，才有唱片中難以重現的震撼。旅游不只用眼，更應用心。我不要做扒著窗戶向內看的觀光客，旅游，應該是體驗人生的一部分。
那就去同裡吧，那裡據說是傳說中尚存不多的保留了原始水鄉生活方式的小鎮。
時值公共假日，不到一平方公裡的同裡鎮街上被游人所充斥著。平心而論，同裡較好地保留了幾百年的傳統格局，水也還干淨。走在一般游人忽略的古巷中，我偶然聽到了從一所民居傳出的絲弦之聲，那是一位鎮上的老人在拉著古老的旋律，悠悠的曲聲在空寂的小巷中回蕩。據說同裡也差點淹沒在現代化的浪潮中，幸好當地人從紛至沓來的電影電視攝影隊發現了保持水鄉的特色可以給他們帶來不遜於發展工業的利益，於是就選擇了以不變應萬變的政策。同裡成了汪洋中的孤島，因其是孤島，所以有存在的價值，換言之，旅游可能是使同裡得以較好保存的唯一理由。它其實和現代化北京僅存幾個名人故居的道理是一樣的，不過這個故居稍大點罷了。
水鄉所代表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比如同裡的街上可以買到許多和全世界一樣的食品。退思園中，昔人已逝，它所體現的出世與避世的選擇都淹沒在洶湧的游人潮中。不如回到書本中去，回到遐思裡。旅游，不過是這些遐思的一個注解而已。
還是讓過去就成為過去，讓水鄉就停留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