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已久的新疆之行，今秋得以如願。
這些年來，跑的地方不算少。從東北到西南，從沿海到內地，知
名的風景點，好些都去了。在我朦朧的旅游計劃裡，剩下的最讓我心
動的就是新疆和西藏了。
這次不僅到了新疆，而且在返程中又途經青海和甘肅。回來後，
大西北遼闊、粗獷、美麗、多情的自然景觀時時在心頭回蕩，久久地
揮之不去。
以前總以為南方美，有大海的地方最美。綠樹、紅花、海浪、沙
灘，常令我神思飛揚。海南的亞龍灣、北海的銀灘、芭堤雅的海濱，
這些被清澈的海水簇擁著的常年蔥綠的南方，是我心中的人間仙境。
我在那裡追逐著、擁抱著大海的浪花，放飛著自己的肢體和心靈。我
始終認為，南方熾熱的陽光和透明的空氣將是我永遠的情人。幾十年
來，面對美麗的山和水，我更偏愛水的柔情；一年中的四季，我更喜
歡熱情的夏天。正是這種審美心理，使南方赤裸的海濱成了我心中最
鐘愛最崇拜的風景線。並由此得出結論，寒冷的北方，遠離大海的地
方，不會有醉人的風景。
想不到西北之行徹底改變了我的這一審美觀。大西北那些美得讓
人心痛的藍天和白雲，高原和湖泊，草原和羊群，是那麼莊嚴和高貴，
它們走進了我的心靈，引起我靈魂深處的共鳴，以及對美的重新定位。
我終於發現，我原先對南方的偏愛和對北方的偏見，有多麼淺薄。巍
峨的天山雪峰，茫茫的戈壁大地，沉靜端莊的天池，森林中的哈納斯
湖，還有青藏高原上悠然漫步的犛牛和羊群，都是那麼充滿著自然的
天籟，無聲地訴說著宇宙天地間最博大的美麗和最動人的情懷。
曾在清冷寂寞的戈壁灘上看到一只小生命，熱心的司機特地把車
停下來。在沒有生命的大漠，能遇上有生命的同類，大家該有多麼的
驚喜。下車後，我們輕輕向那小動物靠近，那小動物站在一個沙丘後
面，把頭露出來，豎起兩只警惕的耳朵，也好奇地對望著我們。終於
看清了，這是一只漂亮而可愛的小狼。同行的一位女士情不自禁地叫
了起來，“呵，真漂亮，真漂亮！”當我們舉著相機貪婪地想靠近這
戈壁灘上難得一遇的小生命時，小狼略顯慌亂，警惕地一轉身就飛快
地跑掉了。真不知道這戈壁灘上的小狼是以什麼維持生命的。
懷念小狼，懷念戈壁灘。在嚴酷的環境裡，生命被賦予了不同尋
常的意義，自然成為了不同凡響的自然，美也呈現出不同尋常的色彩。
同綠色的南方相比，大西北是冷寂、乃至荒蠻的。可正是這種高
遠空曠的天和地，讓我們感受到了那無處不在的遠古氣息，體會到人
與自然界之間最原始的依傍。那天到火焰山，高聳入雲的紅色山巒，
壯觀得如同燃燒在天地間的一團巨大的火焰。在去天池的途中，盤山
公路峰回路轉，兩旁的石壁巨崖，突兀而起，氣像森嚴。同樣震撼心
靈。
大西北的山，雄偉、奔放、堅毅、挺拔。它不像南方的山，青翠
常綠，透著靈氣和秀氣，也不像中原的山，毗鄰著一片片黃土高陂。
大西北的山，傳奇般地呈現出純粹的蒼茫和原始的本色，渲泄著雄性
和野性的光澤。
高原上有未被污染的空氣，有藍色的天空和湖水，有白色的雲朵
和雪峰，有碧綠的草原和黑色的犛牛，還有那無邊無際的黃色的沙丘……
大西北的美如此地讓人目不暇接。多彩而富麗。多元而統一。那
是比大海更寬廣更博大的美，單純、壯麗、本色的美。還有一種時時
刻刻把苦難和歡樂融為一體的飽經滄桑的美。在去北疆阿爾泰山的途
中，我曾到哈薩克族人的氈房裡，看到一家人全部的家檔簡單得令人
難以置信。可在高原的陽光下，男女主人一臉紅光，透著善良和憨厚。
流浪一般的游牧生活，和物質上的艱苦，並沒有使他們愁眉苦臉。在
遼闊的草原上，在同大自然融洽的相處中，他們活得那麼健壯和樂觀，
特別在心理上遠比我們這些城市人要健康得多。
高寒和貧瘠，造就了生命的堅韌和剛毅，也演化為最動人最本質
的美。大西北就是這樣從自然和生命的高度上為我們敘述了美的哲理，
讓我們體悟了美的真諦。
從西寧返程那天，我默默地從飛機上俯視大地。夕陽下的青藏高
原是布滿皺折的灰褐色的巨幅畫卷。望著機翼下緩緩移動的這幅上蒼
的傑作，望著那線條整齊和美麗得如同裝飾畫一樣的高原的溝溝壑壑，
一股強烈的蒼涼感和巨大的滄桑感油然而生。
大西北，永遠回蕩著遠古呼喚的大西北，我將一輩子記住你的神
奇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