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穿行日記(四)

作者: shelphen

導讀Sept.20 日喀則—拉孜—定日—珠峰十分鐘的時間,扎什倫布寺前照相留念。我還是出現在去珠峰的隊伍中,晨曦中的扎寺有著和布達拉宮迥異的風格。我讓自己的臉直對沒有什麼溫度的太陽,衝鏡頭擺了個v字。頭很疼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有好多小鼓齊齊在裡面敲得山響,但是我忍住沒發作。 昨晚上他們開了個晚餐會議,議題是討論我究竟還要不要上珠峰;幾乎所有人都反 ...

Sept.20 日喀則—拉孜—定日—珠峰十分鐘的時間,扎什倫布寺前照相留念。我還是出現在去珠峰的隊伍中,晨曦中的扎寺有著和布達拉宮迥異的風格。我讓自己的臉直對沒有什麼溫度的太陽,衝鏡頭擺了個v字。頭很疼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有好多小鼓齊齊在裡面敲得山響,但是我忍住沒發作。

昨晚上他們開了個晚餐會議,議題是討論我究竟還要不要上珠峰;幾乎所有人都反對我上珠峰,因為之前納木錯的反應太不好;如果我堅持要上去,出了事情再不會像上次有人管了,諸如此類。

會議我沒參加,因為又洗了頭,不想吹風,會議內容是從Freda口中得知的。整晚輾轉,思想鬥爭得很厲害。傳聞聽過不少,每個人也相當謹慎小心,高原上的一切都不比別處,來真的,沒有兒戲。我反復地想,我為了什麼來到這裡,這樣我就回去了嗎?剛剛和家通了電話,媽媽說難受就早點回家,可我就這樣回去了嗎?現在還說不上千辛萬苦,可也是不遠千裡才來到這裡,走到這步,舍得麼?可是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父母怎麼辦?…渾噩中,我跟神交談。我說:神啊,如果你願意讓我繼續前行,明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不會頭疼;如果你不同意,我明早一定會頭疼。如此這般,方才安心睡去。

疼—醒來後我第一個意識。這是神的回答嗎?怎麼辦?去or not?我遲疑了。別人把我當包袱看待,我自己要爭氣啊,要對得起Panda的200公裡星夜路!

唉,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中不發一言上車。路上我一直睡,因為血壓升高的緣故,眼珠子被作用力壓迫地生疼,眼淚始終在眼眶裡打轉。

直到了拉孜,還有人—阿彭哥非常誠懇地好言相勸:“你這個樣子考慮清楚要不要上去,否則,累自己也累別人。”我難道不清楚這個道理嗎?真的如臨大敵了,我一路上不停地唱歌,結果挺有效果的,高原反應似乎緩解許多。拉孜的餐桌上,我第一次覺得餓,我想這應該是個好征兆。四川人的飯館做的飯菜很香,我們的筷子甚至伸到主人家的飯桌上了。真真吃著碗裡的,還瞅著鍋外的。

又是一個艷陽天。美食當前,心情爽透了,還有佳音佐餐。大玻璃窗外,彈琴的藏族少年的眼眸清亮,膚色黝黑,梳馬尾小辮,著青色藏袍,稚嫩的臉上有風的痕跡。手指靈活地撥動琴弦,身體隨著節奏高低而擺動,綠松石的耳環來回晃動,歌聲高昂而略帶豪氣,這幅造型放在當今流行樂壇,絕對領導時代潮流,走在流行陣線尖端。

我雖不聽不懂歌詞大意,但音樂的語言向來相通,歡快地令人起舞的曲子不會是晦澀有隔閡的。我素來對藝術型乞討者心存好感,飯碗放下,出門將紙幣送至少年手中。

看見我和少年合影,幾個小販將雙手捧著的水晶舉到我的鼻子下面,希望我能有興趣。經過同行的老地質工作者老彭同志的鑒定,那些不過是山上隨處可撿成色低劣的粗水晶。作罷。倒是對藏族女孩的鍍金耳環動了幾分心思,可要價 太高,最後還是向一位路過的藏族阿媽買了塊腰佩,白銅的,鑿著一對喜鵲和幾團花簇的圖案,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用阿彭哥的話說卻是一塊破銅爛鐵。因著腰佩是從勞作歸來的婦女身上摘下來的,雖然開了價錢,但終究覺得趁人之危取了他人的心愛之物,不怎麼還價,接過來時有些誠惶誠恐,生怕怠慢和齷齪了它。藏族阿媽沒了腰佩固定圍裙,只得將腰帶用力系得更緊些,追著問還要不要她戴著的紅珊瑚耳環,說是幾代相傳。我不敢奪取別人的傳家寶,連連擺手;她悻悻離去。

車子還在補胎,我有時間細細把玩這東西。腰佩正面有一塊不規則形狀的小補丁,中間一塊放寶石的位置空著,想必掉了,內側有兩條刺狀物纏著髒兮兮的布條。應該用了許久了吧,不舍得換或沒錢換,修修補補又一年。

上了車,我將這寶貝用柔軟的紙巾裹了又裹,小心翼翼地置起來。

盤山公路的一側是陡峭的山崖,Freda緊張地使勁撓我的腿,我則狠狠地拽著Dustin的胳臂。這樣的路,膽子小的另一部車行進緩慢。對講機不停地督促我們這輛車慢點開,以便跟得上。幾個回合下來,弄得大家都不耐煩,火氣很大。

我們車始終在等,在攝影的最佳角度等候著,在唱歌的最佳地形等候著。時間就這樣悄走,待我們發現問題嚴重時為時已晚—我們光顧著貪圖拍攝沿路的喜馬拉雅山脈的氣魄,卻錯過了日照金山這一難得的勝景。僅僅5分鐘的差距,我們趕到了,看到了,通體金色聖潔威嚴的珠穆朗瑪;拿出相機,對好焦距,整個顏色已經變掉了,鏡頭中夕陽只掃落粉紅的尾巴。只是瞬間,真的只是幾秒鐘,鬥轉星移,美景不復。即使這個時候,Panda的車子還在幾公裡以外某處。老彭同志氣不打一處來,刻薄地罵著人。

洛旦師傅安慰我們,我們的運氣其實已經不是一般的好,一來就看到了全景,沒有雲彩遮擋的珠峰,更加厲害的是金色的珠穆朗瑪一覽無遺。相比之下,5月份他帶的幾個人,專門來看珠穆朗瑪,足足等待了7日,卻始終陰雨不斷,烏雲密布,老天不肯雲開見日出。末了,有人為此遺憾地哭了。我對自己說,看見了,就足夠了,我們的心不能總也那麼貪婪,占盡世間所有一切好的。我們及於這些美麗的景觀,是可遇不可求的緣分。

站在風中,面對珠峰,我久久不能釋懷,我,終究站在了珠峰腳下—海拔4980米的地方。

絨布寺對面有一排平房,我們晚上就住在這裡,絨布寺招待所。設施其實蠻簡陋,但好歹是個安身之所。男士們張羅著下行李,Freda去准備吃的。我坐在床沿,一袋氧氣吸了不少。心裡有些發怵,畢竟今晚就要過這一關了。爛爛的香辣牛肉面真好吃,我居然干掉了半個飯盒。

廁所後面有一座雪山,亮的發白,反射冷峻的暗光,刀鋒出鞘;視線繼續上移,頭幾乎要反仰過去,暗自驚呼一聲—啊!居然有這麼多這麼大顆這麼美麗的星星就在我的頭頂上。滿天滿眼的璀璨的星星,閃爍著,跳躍著迷人蠱惑的幽藍色光芒。不知誰說過:我能聽到星星眨眼的聲音。反正我聽到自己的心髒激動的撲通撲通,像快要跳出喉嚨。真希望自己長了個變色龍的眼球,可以隨意360度轉動,而不用旋動頸子這麼辛苦。

入夜,大石頭壓在胸口,越發氣悶。噩夢中驚醒,不適到了極點,身體不能動彈,渾身都在悶悶地疼。輕輕地喚醒同房,將我扶起,去門外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不能躺,一躺下渾身都抽緊了,當真牽一發動全局。靠著門欄滑坐在砂礫地,鑽一般的星星伸手可得,月亮懸在天邊一隅,月明而星不稀。

凌晨3點,倚在同行的身旁,坐著睡著了。這才發現,坐著要比躺著睡得舒服。


精選遊記: 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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