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無人區回訪

作者: laral

導讀西行無人區回訪(一)兩位好友在我寫“天路回想”時上高原的,前幾天其中一位回來了。電話中的她已經和去之前大不相同,似乎從她的聲音就能感覺到、看到她的心已經和我一樣屬於那片青色土地。另一位朋友,和她同行的,沒有回來,令我感到驚訝的是他並非留在陽光之城享受,也不是遠行阿裡神山,而是留在可可西裡,和野耗牛隊一起,搞起志願工作了。為何我如此� ...

西行無人區回訪(一)兩位好友在我寫“天路回想”時上高原的,前幾天其中一位回來了。電話中的她已經和去之前大不相同,似乎從她的聲音就能感覺到、看到她的心已經和我一樣屬於那片青色土地。另一位朋友,和她同行的,沒有回來,令我感到驚訝的是他並非留在陽光之城享受,也不是遠行阿裡神山,而是留在可可西裡,和野耗牛隊一起,搞起志願工作了。為何我如此驚訝?因為我身邊的朋友還沒有一個能像他這樣,真正的拋棄俗世,而去那片人間地獄般的無人區,為藏羚羊而戰了。一直來,我也有這種念頭,重上高原,和野耗牛隊一起,但現實往往是現實,我還不能像他那樣一下子放下生活中的一切,而留在長江源頭,或許今後,或許是明天或許是明年,我也會參加到追隨索南達傑精神的隊伍中,但現在,不現實。前陣子在給可可西裡自然保護區管理局掛電話時,我告訴才噶,你和你的隊員在可可西裡戰鬥的身影將出現在寧波的電視上,我相信有一天我會回來,到你們中間來,再聽你們唱一曲“曲登爾布”,並會帶來寧波人民的深情厚禮。這是我在電話裡許下的諾言,這個諾言總有實現的時候,因為人類還是有良知的,很高興能見到許多有志的寧波青年也在關注可可西裡,更高興的是,昨晚得知北京網友在21號那天,和幾個公司一起發起環境保護活動,制作並發布了保護藏羚羊的MTV“失火的天堂”,這是精神上的支持,昨晚,一直睡不著,心情非常激動,一直聽到遠方有聲音向我呼喚,或許,是招換我重上高原。索性起床,寫篇西行無人區,重寫一下在那風風雨雨的15天中的一切。雖然曾寫過西行的文章,但自我感覺並不好,也說不出來,那篇“天路回想”經過加工,雖然交給電視台留作電視稿了,但自己並不是很滿意,於是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寫一篇,但直到今天早上,也寫不出一個字,歸根結底:不要去刻意寫什麼。是呀,不要刻意去寫去描繪什麼,只要把所經歷的所感受的真真實實描寫下來,這就夠了。

可可西裡無人區,是全球第三大,中國第一大的無人區,僅次於南極、北極而存在於中國青海、西藏、新疆之間。藏語可可西裡意為“青色永衡不變的土地”,蒙語可可西裡意為“美麗的少女”,或許正因為可可西裡的土地永衡不變,千萬年來甚至還保留著白堊紀地形,或許因為可可西裡有著美麗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藏羚羊群和豐富的礦產,所以才會有著這兩個名字吧。但可可西裡也是人間地獄:海拔高達4500---5500米,氧氣含量不足海平面37%,常年氣溫零下-4度,雨、雪、風、雹加上雷電和沼澤,構成了完全不適於人類生存的環境,在可可西裡的腹地---太陽湖和西金烏蘭湖,更是千年冰封,氣溫即使是7月,也是-30度。那兒有著惡劣的環境,也有著可愛的藏羚羊群。藏羚羊的絨毛,經加工,成為一種名叫“什圖沙”的坎肩,在歐美國家是貴族的裝飾,今年的倫敦市場價為2萬美元,所以,近幾年來,西部一些不法之人,為了發財,置野生動物保護法於不顧,冒著隨時喪身的險,進入可可西裡,屠殺藏羚羊,使得這種本來就罕見的野生動物,真正成為比大熊貓還珍貴的保護動物。在這種情況下,西部工委野耗牛青年隊誕生了,一支由熱血青年組成的志願部隊出現在可可西裡,他們和可可西裡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警察們一起,用熱血和志氣,憑借手中的唯一的幾支陳舊武器,和盜獵份子開戰,中國歷史上第一只武裝反盜獵隊形成了。但是,面對他們的是裝備精良,擁有高級越野車、GPS、衛星電話和重型武器的盜獵者,一方面是用一腔熱血來保衛家園的年青人,一方面是為了錢而瘋狂屠殺的盜獵者,幾年前,野耗牛隊的書記索南達傑為可可西裡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熱血灑落千年冰封的太陽湖。不久後,第二任書記扎巴多傑又為了可可西裡而自殺身亡,血灑長江源頭。索南達傑有一句話“在中國,不死幾個人是辦不了任何事的,要死就讓我死在第一個”,他的話應驗了!北京、天津、廣州。。。有識之士、環保人士、熱血青年紛紛伸出手,援助可可西裡,他們或捐錢或捐物或宣傳,有些人親自走上那片土地,拿起槍保衛藏羚羊,一句口號流行起來“保衛長江、保衛可可西裡、保家衛國”,是啊!我們需要一個藍色星球,而不是一個沙漠化,沒有生靈只有人這種生物的地球,為後代,他們走上高原,一年前,CCTV的鏡頭也出現在可可西裡,一號反盜獵行動在CCTV黃金時段播出,人們驚呆了,在燈紅酒綠的現代,在我們身邊,還有著這麼一個故事,一群人,為了一群即將滅亡的生物而戰,把自己的青春年華和生命留在那片無人的土地上。

7月1號,我懷著探索可可西裡的心情,走上了那片土地,可可西裡,我將親吻你!我是單獨從寧波出發到西寧和探險隊、采訪團彙合的。這也是歷史上第一次、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次由官方和民間聯合的探險隊進入可可西裡。采訪團由人民日報、南方周末、南方都市報、羊城晚報、廣東電視台、廣洲有線台、廣州日報組成,我和另外四名記者代表廣州日報。探險團由民間人士組成,有警察、有工人、有白領。。。共同的環保意識使大家走在一起,隊長是曾三進羅布泊,徒步過雅魯藏布大峽谷的林偉生先生。

到達西寧是6月30號下午,我是第一個到達西寧的隊員,其他人將在7月1日從廣州出發到達。西寧,青海省會,雖然沒有沿海省會經濟發達,但對可可西裡,人們還是用熱切的眼光去盼望。坐在出租車裡,住在賓館裡,短短一下午,總能聽到西寧人對我說“替我向可可西裡戰士們問好”“可可西裡環境惡劣,注意安全”“活著出來”“把那兒真相報導出去!”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我只能緊緊的握一下手中的相機。7月1日,晚七點,廣州到西寧的航班已經安全降落在西寧機場,但等到8點多,仍不見探險隊伍在賓館出現,我在房間裡急切的等待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9點才看到林隊長帶著隊員們出現在我眼前,原來,他們一下飛機就受到青海省政府、青海林業廳和公安部門的熱烈歡迎,青稞酒、哈達,迎接了即將遠行的探險隊,而我,則失去了這個機會。晚上,大家聚杯一飲而空,因為接下去的時間裡,我們將感受可可西裡的惡劣環境,對我們這群人,高原上是不准喝酒的,會出意外,所以干了這杯酒後,我們只有在拉薩返回時才能干杯,林隊長說了句“希望在拉薩喝酒時還是我們26個人,一個不少!”然後大家一干而空。晚上12點,我們發出了探險隊順利到達西寧的消息,西寧青海賓館的商務中心被臨時借用,各媒體都搶時間發稿,會議室內,探險隊和向導們最後商量著路線和行程,忙得不亦樂乎。這一夜,充滿臨戰前的感覺,大家都磨拳擦掌。

7月2號,一大早,幾輛車上裝滿采訪設備、生活用品和慰問物資,拉上我們,出西寧,上通向天邊的公路----青藏線,開始了數千公裡的漫長遠征。

西行無人區回訪(二)

車子穿行在並不寬敞的青藏線上,這兒還是綠色的山,還是農業區,車行數十公裡後到了隍源,進入了農業和牧業交接區,農田少了,一片片草原和金色的油菜花田出現在兩邊,右邊出現了青海湖的碧波,而前方則是日月山,風起了,雨也來了,和我們同路的還有一支從西安出發遠征西藏的摩托隊,呼嘯著翻過文城公主當年摔破鏡子的山口,向著前方行進。

早在從西寧出發時,我問司機,晚上幾點到達今晚的宿營地---沙漠中的都蘭城。他說爭取晚上10點到,結果出師不利,一號車出了車禍,二號車路上連修兩次,拖了5個小時,給以後的路程蒙上了一陣陰雲。晚上10點,太陽終於下到了高原另一邊,空中出現繁星,是那麼的低,在高原上,坐在車內似乎伸手可摘,正望著星空時,又傳來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的車在距都蘭城100多公裡的茶卡鹽湖加油,迎面駛來一輛CCTV采訪車,同行遇同行,他們告訴我們他們也是去可可西裡,到長江源去,前方到都蘭的一段109國道線因為塌方正在搶修,車子都濟在那,估計明天也到不了都蘭,所以他們決定返回茶卡繞道北線,穿越戈壁灘和導彈城到格爾木。他們走後,探險隊和向導商量了一下,決定就宿茶卡,第二天也從北線行進。

戈壁灘是如此的荒涼,廣闊的空間中只有大片戈壁和遠處的祁連山伴隨著我們的車隊,大伙都默默無語,擦著相機或閉目冥想。中午時分,終於見到人煙了,導彈城出現在眼前。這是一個修建在戈壁上的城市,因為有了導彈基地,才有了它的存在,數萬軍人和家屬生活在這個城市中,當我們的車隊進入時,路人不時傳來警惕而又驚奇的眼光。午餐是在城裡吃的,順便給衛星電話和電腦充電,因為昨晚茶卡之夜是漆黑的無電夜,而我們的發電機早已運至格爾木。我們一行人引來了一群士兵的圍觀,問長問短,幾位憲兵得知我們將去無人區,一一和我們握手祝福,在他們的再見聲中,我們踏上車,繼續前進。

晚上7點,萬丈鹽橋已經在我們車輪底下,一群群鹽民背著鹽走在路邊,而遠方的格爾木天燃氣田中衝天的火光似乎告訴我們,格爾木到了!9點,二號車沒油了,一號車單獨前往格爾木加油,我也隨車先行到達格爾木。格市檢查站,一號車在檢查站油站加油返回給二號車供油,我和幾個先行的隊員則就地漫不經心的等待,不遠處出現一群人和一輛車,也靜靜的等在路邊,車是藍色的面包車,車身上印著保護藏羚羊行動和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幾個大字。難到是保護區管理局的車子?當我們上前詢問時他們也發現了我們,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藏族中年人,一眼就能認出他就是保護區管理局長,長江上游第一縣長才噶,“是才噶局長嗎?”“你們是可可西裡探險隊的人嗎?”“對對對,我是廣州日報的,我們有輛車沒油了,正在加油,全隊馬上到。”“等你們好久了!歡迎你們來到格爾木!”原來,可可西裡保護區管理局和林業公安局的同志們得知我們今天到達格爾木,已經在路邊等了許久。全隊到達後,才噶局長親自向每位隊員一一贈送哈達,三杯青稞酒為我們洗去征塵。

晚餐後,探險團隊員都休息了,我們則開始和保護區管理局商量進入無人區的路線問題。考慮到我們長途跋涉,廣東台和廣州台的兩名記者已經因為感冒而引發急性肺炎急送醫院,加上6月底反盜獵隊被困太陽湖,我們的路線要臨時改變。在格爾木采訪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後,從格爾木到昆侖河,然後從昆侖河到小庫賽湖附近的玉虛峰,作適應性訓練,然後再折出上昆侖山口,到不凍泉保護站,采訪完保護站後深入庫賽湖,再到五道梁邊上的索南達傑保護站,然後進入小羚羊湖,這樣三進三出無人區,一來能多方面了解無人區,盡可能多采訪到巡山隊,二來及時的退出再進入有利用應付突發事件,但遺憾的是無法深入太陽湖,因為青海省林業廳在我們到達時下了一道文件,嚴禁探險隊進入太陽湖,怕巡山隊被困事件重演。深夜,我發完稿出房間,看到會堂裡燈還亮著,向導和保護區管理局的人都還在,還在地圖上畫著演算著以後的路線,可以想像,明後天我們將遇到許多不曾遇到的事。

大早,整理完裝備,吃下兩粒抗高原反應的紅景天後,下樓發現院子裡已經停著幾輛車子,藍色的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車、林業公安局的BJC、三菱越野車加上兩輛紅白相間由80式反坦導彈發射車改裝的越野巴士,最後是我們的救命繩---軍用越野解放,它不但作我們的牽引車,上面還拉著我們幾天裡所有的裝備,陽光下,車子一字排開,大家在車前留影,上車前往我們的第一站----保護區管理局。

西行無人區回訪(三)

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一個不大的門,裡面是一個院子,院子的地是泥地,正對大門的是一幢兩層建築,這是辦公樓。展覽室裡,陳列著保護區管理局成立至今以來的成長、發展和反盜獵戰績,還有許多介紹可可西裡各類情況的宣傳資料,才噶局長帶著我們,向我們一一介紹:這是可可西裡地型和生態環境的照片,這是巡山隊巡山的照片。。。。另一個房間內,堆放著兩百來張繳獲的藏羚羊皮和一批盜獵者使用的裝備,這都是罪證,鏡頭----定格----再定格。。。。才噶局長拿起一小綽藏羚羊絨毛,告訴我們要打死三只藏羚羊,剝下三張皮,才能用皮上的絨毛作成一條貴族披肩,而盜獵者們又告訴這些貴族,藏羚羊絨毛不是他們打死藏羚羊後獲得的,而是藏羚羊在特定時間裡脫毛後從地上撿的,彌天大謊!披肩的加工地主要是在印度,盜獵者大都來自青海東部,他們為了盜獵,甚至於把車輛拆散後用耗牛用入無人區,然後再組裝起來,開著車用衝鋒槍大肆屠殺。藏羚羊是比較溫順的動物,白天它們非常機靈,晚上卻有個致命弱點,那就是面對燈光,跑不出燈光範圍內。盜獵者開著車,打著燈,然後把羊圍成一圈,開槍打死後剝皮離開,一般一晚上能屠殺4-5百只,選擇的時間都是冬季到春季,這時羊群要產子,防衛能力非常弱。剝下皮後,偷運到印度,價格是1000元一張,經印度加工後在歐美售價是兩萬美元一張,這一系列過程充滿了血腥,國際貿易組織已經把藏羚羊皮定為不准交易的特別物品,但許多人還是在瘋狂交易。這批被繳獲的皮毛和裝備,將在不久以後運往西寧集中銷毀。在保護區管理局破舊的辦公室裡,管理局的同志們提筆在我們的隊旗上簽名留言。

出了管理局,車隊沿青藏線向高海拔地區駛去,這也是真正的踏上高原之路,海拔不段升高,從3800米一路生到4500米,空氣中含氧量漸漸變稀,有幾位隊員已經出現高原反應,吃午飯是在拐下公路不遠的一片荒地上,隨隊醫生給出現高原反應的隊員打了針並准備了數個氧氣袋。這兒是一片荒無人煙之所在,左邊是巍然屹立的昆侖山,右邊是昆侖河,我們的車隊就行駛在河與山之間的一片荒地上。不但荒,而且沒有路,這就是無人區,路要靠GPS和司機憑感覺找出來,地面顛簸得很,不時要翻越一個又一個土坡,穿越一條又一條河流,在顛簸得河灘上向營地駛去。一條大河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司機憑感覺認准這條河的河床非常深,車輛有可能陷入,所以先用牽引車過河,探出一條路。軍用解放轟鳴著駛入河中,我和另外5名記者加上兩位向導坐在車廂中,眼看著河水淹沒半個車輪,繼而是整個,再不見了保險杠,整輛車成了登陸艇一般,在河中急駛。終於,上到對岸了,嘩啦啦。。。水從車下撒落,露出六個洗淨的輪胎。接下來幾輛車沿著牽引車探出的路,向河中駛去,上岸,最後輪到底盤最矮的三菱了,估計它要熄火,所以這邊牽引車已經准備了鋼絲繩,以備不時之需。果然,車行入河中,排氣管進水熄火,看著車在急流中發抖,老截放轟鳴著再次下河,兩名向導把鋼絲繩掛上三菱車前,解放車掛倒檔,硬是把三菱拖了出來,只見車中全是水,車內地板全濕了,地上的物品也不行了,損失慘重。

整休後,再度出發,向導車在前探路,兩輛越野巴士緊隨其後,我的三菱跟在後面,最後是老解放壓陣,隊旗掛在解放車的一側,隨風獵獵作響。路越來越難開,車速不到30KM/H,還是一片相同的景像,如果沒有草,感覺這是在月球上,車外狂風呼嘯,下起了雨,接著又掉下來一個個小冰雹。氣溫也下降到零下,怎麼還沒到?從中午到現在已是晚上7點,顛簸了這麼久,才行進80KM,這條路好像永遠沒有盡頭,感覺身體冷得要命,高原反應使得我的太陽穴發痛,旁邊的一位隊員高原反應尤其強烈,閉著眼抱著氧氣袋,車子每顛一次就呻吟一次。我想抽根煙,但缺氧,打火機怎麼也點不著火。約8點,車隊穿越一片干枯的河床後,到達了我們的營地。營地建在一片草地上,左邊是一條從雪山上流下的河,前面是一座雪峰---6800米的玉虛峰,右邊是個小山坡,後面是一片無際的荒涼之地,狂風在空中吹過,營地上搭起四頂綠色帳篷,一頂是廚房,另外兩頂是宿舍,最後一頂是工作間和病號房。空地上架起發電機,車子停在帳篷邊。後勤人員在忙著用高壓鍋煮食物,隊員們在整理裝備,我們則在帳篷裡發稿。晚飯是半生不熟的米飯加上四個菜,都不是很熟,只能硬吞下去,草草吃過後,回到帳篷,看到三名高原反應強烈的隊員正在打吊針,希望他們能撐過今晚。無人區的夜是那麼的安靜,沒有任何聲音,有的只是呼嘯的風聲和發電機的轟鳴。忙到11點,寫完稿,編輯完照片,我抱著衛星電話到帳篷外發稿。信號也不怎麼穩定,信號指示460,對准270度,還不行,只能把天線接到山坡上,然後回帳篷拿電腦,回來路上發現有許多狼糞,聽說無人區裡有狼群,那兒的狼因為沒啥可吃,從小到死都是半餓著,但願今晚別遇上,曾有支探險隊在無人區裡過夜,一位隊員起來小解,早上發現他已成了一具白骨。

睡在睡袋裡,心跳的歷害,怎麼也睡不著,好幾次想拉開氧氣袋,但向導說過,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使用,用了以後就會上癮。頭也痛得要命,摸出水壺吞下片安定,好了一點,一晚上都是在迷迷糊糊中度過。

早飯是煮了一晚才熟的雞蛋加上凍得硬梆梆的面包,每人一杯茶,吃完後,各人都發現面色呈青,看來高原反應的確歷害。收拾完裝備,埋了垃圾後,出發了。又是6個小時的顛簸,終於重上青藏線。這兒,已經有一輛車等候我們多時,昨晚用衛星電話告訴格爾木方面,有隊員因為高原反應,得送格爾木,所以在此等候。告別了受傷隊員,我們靠始翻越昆侖山口。昆侖山口海拔4600米,車子掛低檔緩緩而上,醫生給每個人發了口香糖,要我們咬著它,怕有人睡著了,就此不醒,曾有許多人,在這條路上一睡不醒。山口出現了,這兒風力更大,山口有兩座碑,一座是昆侖山口紀念碑,上寫昆侖山口,海拔4600米,經幡在風中飄揚,這是青藏高原每個山口所特有的,因為藏人相信大山有靈,用經幡和牛角加上刻著經文的石塊堆成瑪尼經堆。另一座是索南達傑紀念碑,高聳在昆侖山口,上面有著勇士的遺照,似乎仍在永遠看著那片他生前戰鬥過的土地。“功蓋昆侖、音容常在”代表了他,索南達傑的人格精神激發了高原人民的鬥志。他是和兩名野耗牛隊員一起進入太陽湖巡山反盜獵時犧牲的。當時,他們抓獲了18名盜獵者,其中一名反抗被擊傷,索南達傑讓兩名隊員先把受傷的盜獵者送出無人區,自己帶著另17名盜獵者開著車出來,路上車壞了,修車時,17人反撲上來,當三天後增援部隊到達時,發現索南達傑頭部中彈,半立著仍保持著開槍姿勢,已經變成一座冰雕。英雄啊,請接受我們的哈達吧,我們遠方的朋友來看望你,你雖然走了,但你的一去使國人明白了,使全國各地知道了可可西裡,知道了藏羚羊,知道了你和你的隊伍。

不凍泉保護站其實是一個帳篷,在中國地圖上有個點,叫不凍泉,那兒的確有一股千年湧動的泉水,但是除此之外就一頂帳篷,五名警官,長年累月告別家人和都市,守護在此,默默無聞的為保護藏羚羊而奉獻出他們的青春,他們的年齡都很小,都沒有結婚,每個人臉上都滿是疲憊,但是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一股激情。保護站的同志得知我們到來,早早的燒了一鍋黃羊肉,給每個人倒了酥油茶,又幫我們卸下行裡,並搭起我們居住的帳篷,從他們忙碌的身影和樸素的臉上,的的確確,他們沒有為綠色警服抹黑。才噶局長告訴我們,他們半年輪換一批,一批進去巡山,一批守在此,每天守在不凍泉,查車,七月是高原最好的季節,但是不凍泉還是狂風呼嘯,一會又下起了雪,雨雪相加,晚上氣候降到-10度,更不要說是冬季了,這是怎麼樣一種環境?這需要一種怎麼樣的精神?晚上,采訪組在帳篷裡采訪了幾位警官,他們為歡迎我們這群遠方來的客人,唱起了一首他們的歌:仰望純淨的天空/想起一首古老的歌/那是媽媽唱給太陽的歌/無論天空烏雲密布/你潔白的身影/照亮虔誠的心/當天空光茫萬丈/你雄偉的身影/把和平灑向人間/噢。。。。。/曲登爾布/你是天上的星星/布滿草原/噢。。。。。曲登爾布/我心中的太陽!在昏暗的燭光下,他們陳舊的警服上,那枚國徽在閃閃發亮。

西行無人區回訪(四)

去庫賽湖的路難得離普,路是沒有的,而且不時有沼澤出現,從不凍泉到庫賽湖,地圖上的80KM,從早上7點一直走到下午三點。車子不是陷入沼澤就是這壞那壞,地型的原因使得軍用越野車的減震鋼板斷裂了好幾塊。保護區管理局三名干警開的向導車是破舊的BJC212,更是一路熄火,這樣的車在沿海地區已經很少見到了,但他們那兒,有車已經非常不錯了。路上,見到許多藏羚羊,一群群,小的5、6只,大的幾十只,在無人區中狂奔。但看到我們的車隊時,就遠遠的避開了。“它們被打怕了”才噶局長告訴我們以前羊群見到人和車,會主動過來,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但現在,它們被盜獵者打怕了,一見到人和車就跑,可憐的生命。由於距離遠,加上羊對紅黃色非常敏感,所以許多人脫了防寒服,跑下車,抗著攝像機和照相機,去盡可能靠近羊群,我和攝影記者老張,還有攝像師老吳,在一處山坡上,架起三角架,用900MM鏡頭照下了這一組組珍貴的照片。

遠處,塵土飛揚,來了兩輛車,盜獵者?等車開近,發現才噶局長已經和車內的人擁抱在一起,原來是從太陽湖撤出來的巡山隊員,也就是6月底世人關注的那支被困可可西裡深處的反盜獵隊。兩輛破舊的BJC,車窗都碎了,車身上滿是泥漿,車內散亂著被子和生活用品,裝著幾個換下來的輪胎,太陽湖零下20多度,他們就在這狹小的車內,靠薄薄的被子過夜,吃著壓縮干糧,喝著冰塊融化的水。再看看4名巡山隊員,不同程度患上了雪盲,手和嘴都已凍爛,其中一位叫趙新錄的戰士,25歲,臉上全是一個個流著濃血的洞,這是應為沒有防護品,而被陽光反射到雪地的光線燒傷的,他已說不出什麼話,一張嘴臉就痛得要命。警銜較高的一位告訴我們,太陽湖還有6個人,隊長還在那,受傷了,車也壞了,他們先出來,三天後帶裝備再進去。同行出來的還有一位新華社的記者,也是最後一位撤出無人區的記者,他的頭發已經很長很長,看到我們,他流淚了,拿相機的手在不停發抖,這麼多天了,能看到這麼多人,真不知道該有多開心。在無人區,能見到一個人已經非常高興了,而不管他是不是盜獵者。幾名隊員從車內拿出大箱食物和香煙,塞入巡山隊車內“你們辛苦了,祖國人民掛念你們!”握手,告別,看著遠去的車子,大家都默不作聲,大家都在想著一些東西。。。。

索南達傑保護站是幾個保護站中條件最好的一個,幾個紅色的集裝箱式房間,外面漆著紅五星,三面旗杆上國旗在飄動,屋後是一座幾十米高的監視塔,第一個印像是“到南極了”。這個保護站所有設備,是幾為年青人自發捐助的,鐵塔是成都鐵塔廠捐助的。五名警官,守衛在此,我們看到還有一群來自幾所高校的學生志願者,在幫助維護,志願工作在無人區。房間內有暖氣,但開著暖氣,冬季還有零下20度,但比起不凍泉,這兒好多了。鐵塔上的觀測站有高倍望遠鏡,能觀測到方圓幾十裡內的一草一木,這兒與個通向無人區的缺口,為防止非法進入無人區,建了這個保護站。

人說到了五道梁,不見爹和娘,形容五道梁環境的艱苦。五道梁的一晚,胃口全無,或許是因為高原反應,或許是因為看到太多屠殺羊群的東西。晚上風呼呼的吹,有幾位隊員去兵站衛生所掛吊針了。我感覺自己也頭重腳輕,連接5個夜晚沒睡好覺,加上白天的顛簸,眼圈發黑,臉色發青。每天晚上要寫稿發稿,特別是衛星電話傳稿,得所有人稿子和照片都編輯完成後才能使用,這樣,睡得最晚的是我和另一名工作人員。晚上,掛了電話給媽媽,好幾天了,家裡擔心得很,也不知道我在無人區是福是禍,當媽媽聽到我那來自高原的聲音時,哭了。

小羚羊湖是個不大的湖泊,湖水很清,甚至能見到幾只高原鳥在飛。幾名警官出乎意料的拿出個西瓜給我們,大喜後分而食之。在湖邊,大家或躺或坐,聊著說著,才噶局長和警官們拉著我們的手,對我們來到可可西裡並采訪他們表達深深謝意。接下去,我們順著長江源頭而行,長江兩個源頭,一為陀陀河,一為楚碼爾河,我們車隊就行在楚瑪爾河中。沒有想像到,長江上游生態破壞如此歷害,楚瑪爾河不但是黃沙水,而且小得可憐,車子能直接在河中行駛,這都是近年來生態破壞的結果,萬物有靈,任何事物都離不開特定的圈子,缺少一節都不行,水土的流失使長江上游生態破壞,現在成立了長江源自然保護區,為時太晚了。同樣,羊群們生活在可可西裡,也有著特定的生物鏈,如果沒有了這群高原生命,又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呢?我不願看到後代只能在教課本上像看恐龍一樣看著羊,所以現在我們所作的,是有意義的,希望有更多的人能體會到這一點,作為一位中國人,有義務保衛自己的家園,不一定要穿上國防綠,只要你用心,你會作到許多事,可可西裡,相信你不會孤獨,相信會有千萬人來幫助你,這片祖國西部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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