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站在東海邊的沙灘上,海水潮冷冰寒.深秋的海, 不是春末的海.
周而復始的海浪, 不止疲倦地翻滾. 這才發現自己, 一天比一天地在脆弱著, 像被風干著的海星, 偶爾被海水侵蝕, 偶爾被遺忘. 每次來到海邊, 都有讓自己痛苦的借口, 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哭泣已經成了一種世俗的形式.
沙灘的這頭, 海水十分地蝕骨, 有種讓人逃離的衝動. 我理想中的海水, 是可以清洗我的痛苦, 至少可以輕撫我肉體, 可眼前的混黃的海水, 比我的心還混沌不清. 她讓我絕望,也讓我堅強.
莫名的平靜地難受著, 一種站在這樣無邊渾圓的海灘邊的真實, 沒有任何感受的真實, 只有眼前真真切切的一切, 真實得讓我懷疑.
凌晨四點的海灘只有零星的兩三個人影. 我和朋友分開走向兩個方向, 尋找和思索我們各自的困惑. 分開的剎那我是不舍的, 我知道那時候, 我需要的是擁抱和最接近的親吻. 如果生活真的有太多的不易, 那麼這沙灘絕對是長得可以讓你耗盡一生. 我獨自爬上了沙灘一角的陡峭的岩石, 腳下是誘惑的海水, 不知道它拍打的是岩石還是我的心. 我緊緊地靠著冰冷潮濕的岩壁, 一直無語. 青灰色的外套把我很快地嵌入岩壁的一角.
朋友在另一頭似乎急切地尋找我, 我卻有種痛快的逃離. 清晰地看著他在沙灘上來回尋覓的過程, 似乎在觀賞他細致透明的心路歷程般的踏實.
一分鐘,
兩分鐘,
十分鐘了,他開始有點擔憂的煩躁, 腳步明顯地加快, 目光四處搜尋, 幾乎沒有放過腳下的一粒泥沙. 我開始意識到自己有那麼殘忍的一面, 而且從不放過任何可以展示和傷害的機會. 我望著遠處的朋友, 希望他盡快地看到我, 我用短信指引著他, 然而他卻走向離我更遠的地方. 難道, 人生也是如此嗎? 那麼, 隨遇而安吧…..
等待中……
等待他回頭的剎那…..
在他看到我的那刻, 我真的感受到他眼神中的釋然, 也發現自己, 那麼實實在在地需要他的接近, 我受夠了這冰冷的孤寂, 我不能再多等一秒.
這世界上的確沒有比擁抱更加實在的安慰了, 至少為了這美好的擁抱, 我應該哭泣.
還有什麼比彼此需要更加讓人溫暖的東西呢? 肯定不是凌晨的海灘.
我難得會認為自己在戀愛, 我只是在享受感情. 接近了一個, 離開了另一個. 浩瀚的, 麻木的. 我需要的僅僅是電影情節般的虛幻和完美.
終於,在這麼一天, 我和另一個人站在同一片沙灘上, 我們相互牽連著, 需要著, 親吻著,潮濕著,這不就是我一直所渴望的麼, 這不就是我現在正在擁有著的麼.
那麼多年了, 我已經不會說出”我愛你”的這三個字了. 真是種遺憾, 也是種幸運. 不埋怨大海, 不埋怨清晨, 真的與她們無關. 但是, 我懂得珍惜, 這是我一直沒有放棄過的.
旅途上,MP3不斷地播放著”十年”. 其實我真的只是十分欣賞那一份隨遇而安的灑脫. 游船的甲板上, 小島的沙灘上, 相互擁抱的時刻, 陳弈迅的聲音無所不在…… 難道, 這就是所有不能再繼續的感情的伏筆麼……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怎麼說出口,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我幾乎快忘了清晨甲板上清新的海風和溫存在擁抱間的逗留, 我快忘了; 我幾乎快忘了沙粒和海水陷入時身體宿命般沉淪的快感, 我快忘了.
我想是該遺忘的時候了.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並肩無聲地躺著, 安靜地聽著對方的心跳和海水撞擊船板的聲音. 疲憊中帶著安逸和滿足, 仿佛, 這一生一世,兩個人的一切, 就這麼注定安排在一起了,那種忐忑, 那種嶄新的興奮, 不知道, 近在咫尺的人,是否能感應到.
游輪依然在大海中緩緩航行著, 千萬不要停下來.
我和朱家尖的海灘已經闊別整整兩來了.
在這兩年內, 東海海灘曾經帶給我的撫慰, 每每想起依舊可以讓眼眶潮濕, 除了孤寂,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這次三五好友重游舟山群島.初步計劃是去定海,岱山及以前我沒有去過的一些小島, 因為島與島之間只需要快艇來往,及為方便,所以准備, 走到哪兒, 晃到哪兒.
隨便找了些資料就准備和好友一起出發. 一行四人, 兩男兩女, 這幾乎是完美的旅行搭配.
錯誤的是,我對第二行程把握太大. 疏不知, 兩年的時間, 變化實在太多了. 碼頭已經不復存在,各種門票都已經漲價……這是後話了.
一號好好地休息了一天,准備了必須的生活用品. 第二天上午不急不忙地去火車頭買車票. 票是中午11點左右的,預計是晚上可以在沈家門享受鮮美的海鮮. 到了上海才發現, 十六鋪碼頭已經搬走, 重新找碼頭足足浪費了我們2個多小時,等到了碼頭,買票又花了個把小時,是晚上7點多的三等A票, 凌晨5點左右會到定海. 想來可以在早晨欣賞東海美景再上島,也許是種別樣的享受.
四人在船上坐下來,討論了第二天的行程. 意外地發現, 同一船艙裡居然住了三個水手. 於是大家一起打牌, 一起聊幾年前的一場海難, 恰好好友曾經的同窗也在這一由海盜劫船引起的海難中遇害. 不知道什麼時候, 幾個人已經聊到了甲板上, 於是, 零食,飲料,啤酒,海風 陪伴了我們大半夜. 後半夜起來吹風, 聽到大副(或是二副)在說, 已經停船多時了,而且估計要中午才能到達. 這真讓我們郁悶不已. 沒辦法, 要麼你跳海, 要麼你等待. 於是, 我們在我們的”泰坦尼克”上足足呆了17個小時. 這讓我仔細地學到了一些海上航行知識, 也讓我分辨出了漁船和軍艦的區別, 更甚至於, 每片浪花各異的形狀等等諸如此類.
到了舟山的市府定海縣, 准備找到住的地方放下包袱, 然後好好玩地圖上的景點. 再次郁悶的是,地圖上的那些什麼三毛故居,定海古城等景點, 居然在這小島某個偏僻的小村, 而且公交車及少. 在餓得無法正常思維運行的情況下, 決定去沈家門先好好吃一頓, 好徹底腐敗一下, 以安慰我們四顆受盡磨難的落泊的脆弱心靈.我趁著大家派遣我去書店買地圖的機會,乘著三輪車, 快速在定海市區游了十分鐘. 我們跳上了一輛當地中巴車, 正式開始了環島游,景色還不至於讓我們失望. 一路上侃著大山就過了跨島大橋到了沈家門. 突發性的改變是, 在我眉飛色舞的鼓動下,那些立場不堅定的家伙就決定把腐敗留到第二天, 先去朱家尖欣賞美景. 我們就這樣, 一路上在各個島上心神不寧地隨意跳來跳去.
朱家尖是所到過的小島相對最漂亮的一個.美麗神秘的情人島沒有因為已經不是初次登島而讓我失去新鮮感覺. 索橋,戰壕, 友情, 混合著我的熱情. 每次出門, 無論怎麼樣, 我都沒有放棄過欣賞任何景致的機會. 我是個最適合故地重游的人, 因為我是一個學不會遺忘卻又會珍惜現在的人.
在這片不算寧靜的海灘,又開始記載我的點點滴滴.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短暫而倉促得讓人來不及回味她的甜蜜卻得品味她的辛酸. 我在海灘上哭泣過,遺忘過,甚至詛咒過, 一切卻還是圖勞無力的.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為了獨享這片海灘,為了獨自享受這片寧靜,為了這份只留給心裡最愛的海, 為了和自己最真實的感情, 身邊的朋友, 遠遠地離開了我,並且毫不猶豫地走向和我相反的方向, 和大海一起想念自己依然愛著的或是曾經相愛的人. 怨不得什麼,人性,真的不過如此. 慶幸的是,至少我可以做到, 面對大海時我再也沒有必要,為一段失去的感情依舊耿耿於懷地痛苦著, 而讓身邊的人受折磨. 我沒有那麼殘忍.
我的不懂得演示的真性情, 給這次出游添了灰色的一筆. 我以為,在海灘上, 我們是應該牽著手戲水撿貝殼的, 然而, 我們只能遺憾地各自站在冰冷的沙灘兩頭, 低著頭默數著各自的不是,或是各自的委屈, 卻沒有勇氣向對方跨出一步. 這, 為難了我們自己, 也為難了我們身邊的朋友. 幸好, 這只成為了一記憶, 而不是現在. 對朋友, 有時侯寬容可以挽回一切, 幸好, 我沒有失去朋友.
其實, 朱家尖那片海灘, 真的是舟山群島最美的.
細雨濛濛. 游列了朱家尖的海灘以及迷人的情人島後, 我們叫了輛中巴又返回沈家門島. 相對來說, 沈家門島的住宿相對貴得多, 條件設施相對也簡陋的多.在放下包袱買好回程汽車票後,找了家大排擋就挑起海鮮和老板娘砍起價來, 海鮮還算新鮮, 只是蔬菜只能算馬馬虎虎湊和. 酒足飯飽後, 四人就在島上逛起了夜市, 一路玩玩鬧鬧, 很是輕松愜意. 等到肚子有些空的時候, 找了個小超市,每個要了根叫做”隨便”的飲料, 就幌幌悠悠地回旅館休息了.
第三天, 去了桃花島. 桃花島的自然風貌是清新得無可比擬的. 遺憾的是, 金庸先生筆下的射雕城卻過於做作,有點亮眼的就是牛家村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包惜弱在風雪中等待楊康父親歸來的一點氣息, ”比武招親”的擂台, 似乎依稀也可以想像到一點當年穆念慈比武招親的情形. 我們穿行在當年宋末兵荒馬亂的市井街頭, 沒有紛亂, 沒有流離失所的落泊, 有的只是一份真實生活的寧靜. 小吃, 炊煙, 嘻笑, 穿梭於身邊稀稀落落的人們……這才明白, 為什麼有時侯人會那麼害怕匆忙, 害怕思考, 害怕沉重, 害怕責任.
中巴車靈巧地盤旋在山路上, 因為海拔不是太高, 在車裡依稀可以聞見大海帶著腥味的潮濕味道,溫潤又清新的世外桃源. 回到碼頭, 依然感覺是恍然一夢的沉醉. 等站到了大排檔的活蹦亂跳的海鮮攤前, 才被眼前的鮮活景像驚醒, 我是個太容易陶醉的人, 而且不太容易清醒. 扯著朋友的衣服, 不問價格就開始漫天亂喊:”這個,這個, 還有這個!那個!”四人坐下來還沒談上幾句, 兩盤貝殼類的海鮮已經端上了桌子, 就著普陀的特色”紫竹林” 啤酒, 我們開始侃大山.從海岸邊夾縫裡的螃蟹到遇到的可愛的小女孩, 再看看已經拍好的照片, 大家再評價幾番, 該刪的刪, 該留的留.
有時侯, 一場旅行就是一次生活,倉促得來不及回顧,就像我倉促地給游記收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