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走出家門---2004川滇之行

作者: jiemoshen

導讀那天,我走出家門-------2004川滇之行 蓄謀已久,今秋無論如何也要出行。似乎對目的地、出游方式的選擇倒在其次,執著地認為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憋的太久,長期以往肯定會影響身心健康。 受朋友的響應後,即刻做起了准備:查找資料、選定線路、制定計劃、打點行裝,好幾個月都不亦樂乎地在紙上談兵。 10.1長假即臨,為了能保證兩周的行程,我們各自絞盡腦汁,甚至有� ...

那天,我走出家門-------2004川滇之行

蓄謀已久,今秋無論如何也要出行。似乎對目的地、出游方式的選擇倒在其次,執著地認為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憋的太久,長期以往肯定會影響身心健康。

受朋友的響應後,即刻做起了准備:查找資料、選定線路、制定計劃、打點行裝,好幾個月都不亦樂乎地在紙上談兵。

10.1長假即臨,為了能保證兩周的行程,我們各自絞盡腦汁,甚至有些不擇手段,預謀著如何把這7天的假期拉長。謝天謝地,在幾近無望的情況下,最終計劃得以如期實行。等辦好出行保險,買票走人之時,我甚至感到有點悲壯……

始終認為,旅游是一種調劑,一種收獲,一種營養,而選擇自助這種方式,又是一種適應和磨練。當然,對不善此舉的人來講,這事怎麼著也算不上個“值”字,怎比幾圈硝煙彌漫的方城之戰,所能感受到的那份榮辱和得失?

上路西行,提前到了9.24,為錯過10.1人潮。

成都,第一站。

一座極富個性的城市,悠閑散漫,似乎與當今崇尚的競爭打拼毫無干系。一壺3元的茶,足可讓你在街邊的涼棚下舒適地度過整整半天的光陰。真不明白血紅麻辣、翻江倒海的熊熊火鍋,如何讓成都人即使在麻將桌上也顯得舉止溫和。可惜如此休閑的地方我們只有半天時間匆匆而過,盡管有兒時的摯友相陪,卻連那久聞大名的川府小吃也沒能點嘗一次,對這張讒嘴有點過意不去,不是一般的遺憾吶!

康定,第二站。

12小時的漫長車程,成都留給我的那份閑散,因崎嶇險峻的彎彎山道而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大巴司機游刃有余的瀟灑把盤,在我們的目不斜視之下,排除萬難步步為營地在靠近著那個既遙遠又浪漫的地方---康定。在雅安那似乎從未停過的蒙蒙細雨中,靠在舒適的航空座椅上,望著車窗外奔騰不息的青衣江,雙耳享受著不時從後座藏胞夫婦處飄然而至的舒緩歌聲,心中也不時地在想像著雅魚雅女的俏摸樣。感覺原來快樂竟是如此簡單:只需一個理由,只要一張車票,足可了以心願。午後,車過久聞大名,全長4172米的二郎山隧道。風景異樣海拔3437米的二郎山,以陡峭險峻、氣候惡劣而聞名。當地曾有諺“車過二郎山,像進鬼門關,僥幸不翻車,也要凍三天”來描繪這裡常年冰雪、暴雨、濃霧、泥石流、滑坡不斷,致使該路段行車事故多發、斷道頻繁的景像。今天我們只用不到10分鐘的時間,就完成了過去要花3小時才能走過的川藏線上的第一道咽喉險關。駛出隧道,忽然間被眼前的巍巍景觀給驚怵:青山、綠水、白雲和藍天是如此清晰和壯闊。翻山前那陰雲遮天、寒風瑟瑟、坎坷山道的艱苦行程恍如隔世。深呼吸中不由得睜大兩眼,作詩人狀感慨連連浮想翩翩!此時,道路也變的平整亮麗,好像要與周邊的景致保持協調。下山中,大巴停歇了它的轟鳴聲,取代以發動機的輕和低吟。不多時,我們已達瀘定---中國工農紅軍名震天下飛奪鐵索橋的傳奇地。大渡河渾濁洶湧的江水,在青黑的崖石上拍過,激起濤聲陣陣,60多年前激戰的槍炮聲仿佛就在耳旁……聯想與賞景中一村一寨悄然駛過。然而,就在離那浪漫地方僅有10公裡的時候,我們卻共同經歷了一次災難,談笑間它將我們的善始差點化為“善終”。在一個狹窄昏暗的隧道內,我們這位川藏線多年的駕車高手,由於一時的走神,造成三車相撞的車禍。回想起隧道口邊那綿延不斷的百米深谷,這一幕如果提前一分鐘,我這把骨頭也許就會成為隔天報道中那傷亡數字裡的一個整數,大幸啊。

事故後折騰一番,到康定城時已是華燈初上了。

走出簡陋的車站,滿大街的背包客,滿大街的客棧旅社。深吸一口缺氧之氣,告訴自己:我終於踏上高原了!對於我這個煙不離手的老槍,高血壓症的初患,面相大過年歲的“驢”,感覺似乎還可以支撐。

漫步在小城街頭,藏漢過客匆匆。四處飄來悠遠嘹亮的民謠不絕於耳,不愧為情歌的故鄉。自打那位年邁的中國情歌王子,將這座西域小城化作情竇初開的聖地,男女老幼就無人不曉康定的山上可“遛馬”了。當我們望著指路牌上“跑馬山公園纜車”的提示,感覺一下又回到了當下的貨幣時代……

聽說,在康定的某個山頭,能清楚地看見王者之峰---貢嘎雪山,遺憾的是我們大意地錯過了。

拍照、閑逛於雨中。飢腸不實時走進一家小飯館,深思熟慮後要的兩只小菜,讓我們兩個大老兒爺們相互低聲埋怨了一番,為價格。

其實,康定現在就是一個中轉站。來來往往的“驢”在此聚散,見面時常說的不外是:從哪兒來?到哪兒去?最熱鬧的就數車站了,一色兒的衝鋒衣和大背包。明晨,我們也將彙入此洪流,繼續西行。

稻城,第三站。

又是整整一天的“車廂生涯”。南腔北調此起彼伏,或向往或不屑,更或香鼾陣陣……五湖四海聚此一點,實屬不易。

車窗外卻是一目四季:峽底,溪流涓涓。山腰,滿目皆綠。埡口,寒風凜冽。司機猶如在自家大院玩雜耍,不論是直衝雲霄的陡坡,還是曲折委婉的盤道,手上腳下均不差毫釐,嘆服,發自內行的嘆服。一路疾駛一路景,景景扣人。攝影天堂新都橋,相機角度怎麼轉都是如圖似畫。海拔4900米的折多山口,隨風飄動的經幡和瑪尼石都表露出虔誠藏民那不變的信念。歡騰的雅礱江在山石間變幻多姿。高城理塘與藍天白雲竟是如此親近。海拔4400米的兔耳山上那對蒼涼的巨耳,獨守著一方寂寞。沉靜了千萬年的大山,其懷抱中黑白相間的牛羊群無聲地告訴我們,生命在不斷繁衍。450公裡的路,開了近11個小時,其蜀道之難可窺一斑!

傍晚時分,班車終於抵達稻城。

由於銀兩所限,我們不敢包車。從康定到稻城,班車票價是125元/人。如果合伙包車,怎麼也得超過200元/人。錢是省了,但遺憾卻是無法彌補的,那就是一路經過的美景,不會停車讓你拍照了。

看著車窗外一幅幅的奇觀異景飛逝而過,你能做的也只有頻頻回首……二郎山、貢嘎山、新都橋,我們都沒能將她們留入相機。

手捧網上下載的稻城地圖,身背游走四方的沉重行囊,在稻城的街頭我們與擦肩而過的藏民微笑致意。不長的街區,我因之前的暈車,或是初抵高原的反應而舉步維堅。不時避開呼嘯而來,絕塵而去的各種越野吉普,心想,作“驢”也分三六九等呀。想歸想,但內心還是塌實的,畢竟,以我們這種方式,應該是比較原味的了。當然,像朝聖者那樣不分四季,不計路遙地叩等身禮邁向聖地,那得要一種超凡的意志和境界才行,是為來世。堅持到了街尾,終於找到了那家可投宿的藏居---德西孔薩。

名不虛傳,藏家院落寬大整潔,主人待客熱情周到,且價格公道。在二樓那間傳統布置的客房裡,我們落腳了。隨之,一身的疲憊和一腔的感慨結伴而來。

吃飯時舉頭望月,恍然才知,此時正是中秋月圓夜。思鄉,思親之情非他日能比……遠隔千裡,只得憑借短信互祝安康。

受主人之邀,客堂爐火邊細品了酥油茶的芬芳。顧盼四周富麗堂皇的藏式裝點,傾聽主人那不俗的談吐,我們意識到此處非平常人家。果然,不多時,主人道:看你們有緣,帶你們去自家經堂一瞻,

上樓,進堂!開門後,只見滿堂雕梁畫柱金碧輝煌,整個一面堂壁供滿了藏傳佛教的各路神仙,頂天立地。主人告訴我們,各位神聖均請自數千裡之遙的西藏拉薩,其中虔誠與甘苦可想而知。而且,家駐高僧活佛念經誦道!經主人大度允許,我們以漢人的方式一一叩拜。告別主人後,久久地為那經堂輝宏華麗的氣勢而感嘆。此時此地,望著那高懸的明月,我也默默地感激上蒼給予我的所有幸運,一夜無夢。

稻城,顧名思義,這裡曾經水田漣漣。清末年間成功的農耕改革,使此地成為西域江南。後因局勢逆轉匪患四起,民不聊生,留下的只有這令人暇思的域名。再後來,據說這裡還出產大量的黃金。希爾頓《消失的地平線》中也曾提起過。

凌晨,打開窗,見到的是屋後那連綿的金山。今天,我們就要別離這個美麗的世外桃源,去百裡之外的亞丁,瞻仰藏民的三座神山。

亞丁,第四站。

班車在寂靜的盤山路上默默攀爬。一道道梁由遠至近,再由近至遠。入谷底,清清溪水伴左右,郁郁草樹曠心神;翻山嶺,荒土怪石行車難,茫茫雲海盡收眼。狹窄蜿蜒的山道間,時常有“色友”停車取景。可知在那條路上,最長的直道不過百米。來往車輛雖少,但每次會車超車在崖邊,我怒睜的雙眼肯定都已暴出了血絲!

真可謂好道易行好景難覓。在我幾乎濕透內衣的這段行程終於結束時,遠方林立的雪山之上,三座雪峰巍然挺立,神聖莊嚴,讓人突然之間不由得產生一種敬慕之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就是終年積雪不化的三座護法神山聖地。

以佛教中除妖伏魔的三位一體菩薩即觀音、文殊、金剛手,分別為三座雪峰命名:仙乃日為觀世音菩薩,央邁勇為文殊菩薩,夏諾多吉為金剛手菩薩。藏民都相信,具有信佛緣分的眾生敬奉朝拜三怙主雪山,能消除屠殺八條人馬的罪惡……從古至今,這一帶一直被一種比普通藏區更神秘更濃厚的宗教氣氛籠罩著。

在隆隆壩下車後,整理行裝,我們不作調整立刻背包上路。租馬站的人群熙熙攘攘。馬背上的游客和牽馬帶路的馬夫向導,對我們的負重登高連連稱道。我想我們應該用自己的雙腳和心靈來感受這聖潔的山峰。穿行在植被豐富的林間小道,盡管氣喘吁吁,但路兩邊的自然美景令人目不暇接,山的氣息猶使我們體會到了肌膚之親。

過衝古寺,再往上艱難地行走了半小時,海拔6032米的北峰仙乃日就已經映滿雙目了。行止珍珠海邊,面前的景色我想再好的相機,也無法盡收其美,再華麗的詞彙也不能確切表述。我能說出的只有兩個字:驚嘆!

形狀奇特的仙乃日,猶如一位沉默的高僧,肅穆莊嚴地端坐於潔白的蓮花寶座上,使人不能不生敬畏之心。陡峻的山體,巨大的懸冰川和兩側經緯清晰的山脊線勾勒出神山的尊容。朵朵白雲纏其左右,又給人以無比威嚴和聖潔之感。所有能有幸站在珍珠海邊的人,親眼觀瞻這世外秘境,不會不心潮澎湃,思緒飛揚。這些,在照片上,文字裡,影像中都是無法感受的。朋友在此不分白晝地端著相機,耗去了大量內存,臨了還直呼遺憾遺憾。

神山在很多時候是把自己包裹在雲霧中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有許多人,在它的腳下好久也拍不到一張理想照片的原因。那天,珍珠海邊支起三腳架,等到黃昏還不願離去的人有一大排。他們期盼雲層散去,他們渴望神山顯榮。然而他們等到的卻是寒風細雨,落寞無奈中只得一一辭別。

我與朋友因有宿營裝備,天黑時就地扎營了。當我們收拾的差不多時,朋友忽然看到,神山主峰上雲開霧散,萬裡晴空,暮色中,繁星和明月襯托下的仙乃日潔白雄偉、攝人心魄!它,與我們是如此的貼近,如此的可親可敬。靜靜的珍珠海岸邊,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我倆與氣勢磅礡的神山形成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面。久久地仰望中我禁不住潸然淚下……我曾經被絢麗的描述所吸引,我也曾為精美的圖片所感嘆,然而我從未如此地感動過,真真切切地感動……我望見了神山,神山也看見了我。

平生第一次在海拔4600米處宿營,這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不因高原反應,而因有幸瞻仰了秘境神山的雄姿!

當遙遠的東方剛剛露出一絲晨輝,我們已在翹首以待那金光灑向仙乃日的時辰。大地慢慢揭去夜衣,萬物漸漸蘇醒,仙乃日通體金飾銀裝展現於天人之間。鏡底裡、瞳孔中、心之靈永遠為己將此刻留存!

忘情於景,忘情於山,我們在情不自禁時,卻觸犯了景區不得宿營的條規。經一番周折,我們有幸獲得寬待。在此,感謝各位喇嘛的寬厚,同時也告誡同好,請以尊重宗教尊重環境為重,引以為戒,切勿忘舉!

朋友原計劃在仙乃日小轉山,這就須在途中至少宿營兩次。由於行前對此地不甚了解,怕再次引起誤會和不便,我們只得下山。三座神山中的東峰夏諾多吉,是在回程路上遠遠眺望而見。而南峰央邁勇則只能在心中默念了……

香格裡拉縣(中甸),第五站。

由亞丁返回稻城,隔天發往中甸的班車,票已售完。恰遇一對“驢”友夫妻也急於趕往中甸,同“愁”相憐之中,商議共同包車或搭車而行。10.1人潮既到,屆時此地肯定人滿為患。皇天不負有心人,傍晚“驢”友既告有回麗江的車可搭至中甸,興奮中談定價格,相約明晨早早上路。

清晨,四人隨同四只大包還有兩位司機,整整塞滿一輛國產越野向著川滇交界處歡快駛去。

此行頭一次享受“專車”待遇,漫漫長路的處處景致不敢有半點怠慢。出城後的紅草地(又稱狼毒草)轉眼間來到面前。停車開機,快門閃閃。不想此時天還沒全亮,再加上烏雲壓頂,回來時下載的照片既糊又暗,再重新編輯效果也不理想。開車上山,綿綿細雨不斷地與我們相伴左右。沉悶的天氣輔佐著郁悶的心情,惟有曲折迂回的公路在眼前不盡延伸。午後,天色依舊灰沉,鄉城到了。這座海拔2836米的“康巴江南”,有“青山綠水常在,藍天白雲終年”的美譽,然而留給我們一行難以忘懷的卻是城中小店那碗雜什面!抹抹嘴繼續上路,窗外碩曲、瑪依、定曲三條河流穿林過谷,一路拾掇著沿岸散布的白色藏寨,尤如三根絲線串起三串珍珠。鄉城---藏語中佛珠之意,果然名有其源。過得鄉城,路是越來越難走,車是愈來愈少見。留意中,近一個多小時的時段裡,前後視線中竟沒看到過一輛!幾經雨雪肆虐的碎石路面凹凸不平,急彎連連還落差極大。山谷裡樹林中,我都有些擔心是否走錯道了。

在一個極高的山頭,當我們寂寞地盤行時,突然發現對面一位孤獨的騎車人正在埋頭上行,擦肩而過的剎那,清楚地看見自行車上綁滿了戶外裝備,而那人費力的騎行中連頭都不曾抬起過,彎急坡陡的山間他猶如外星人似的稍縱即逝。這裡的海拔高度是4000左右,氣溫很低,而且石灰岩築就的山峰直入雲霄,茂密的原始森林望不到邊際,百公裡的範圍內罕見人跡。連司機都更願從德榮繞過此道,因為那裡的路況要好很多。我不知如何來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隔著那層薄薄的車窗玻璃,車內車外兩重天,以“驢”自詡的我,對騎車人那非凡的毅力和近似瘋狂的執著,敬佩至極。是他們,才真正做到用雙腳丈量大地;是他們,在嘗試用最純真的方式體會自然;還是他們,將自己化作了這壯美景色的一部分。雖然我沒能看見那張臉,但我敢肯定,那是一張寫滿堅毅和快樂的臉。

一路惦記著那位孤獨的騎車人,經香格裡拉大峽谷,翻越大小雪山,進入雲南境內。

茫茫原始林海中,我們目睹了數座山頭曾被一場大火燒毀的慘像。想像一下,當你由滿目蔥蘢茂盛的山間,突然步入焦黑遍地的重重禿嶺,傷痕累累的土地皮肉綻開,能不使你觸目驚心嗎?成片或倒或立的黑樹樁連綿數十裡,如泣如訴!司機告訴我們,火因是人為的。在人類文明高度發展的今天,我們有時所犯的低級錯誤,足可毀掉整個世界。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在對極樂世界的奢求中往往不知好歹。每個路經此處的人,我想都會和我一樣,思索中對自然報以愧疚之意,哪怕是暫時的。

黃昏的疲憊中,我們總算完成了13小時,不到400公裡的行程,抵達以香格裡拉命名的中甸。

投宿、覓食,忙碌過後,我們信步走在歌舞升平彩旗招展的香格裡拉大街上。這裡的夜晚燈火輝煌,鬧市的一條街還正在舉辦一個規模宏大的定貨會,南來北往的游客中還夾雜著腰纏萬貫的商賈。隔三差五就有一座現代化的星級賓館矗立在旁,氣度不凡。馬路上來來往往的吉普、出租川流不息,再點綴上各族服飾的熙熙人流,好一派新興城市的繁榮景像。自從“香格裡拉”成為此地法定的招牌,這裡的一切即刻與“外部文明”親密接觸,傳統和現代淳樸與功利就難舍難分了。早早地回到那所還算鬧中取靜的青年旅社,看著地圖就明天半天的時間,好好選擇要到的地方。

第二天,買好下午去虎跳峽的車票,和那對同來中甸的“驢”夫妻,趕早上了城外不遠的佛屏山麓,參觀漢名為歸化寺的松贊林寺。這座雲南規模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也是康區有名的大寺院之一。五層藏式雕樓建築依山而立,近乎古堡。大殿內108根柱楹,代表佛家吉祥數,並可容1600人趺座念經。據說目前松贊林寺有僧侶700余人,可想而知,其規模之巨。在寺外長長的石階上,不時遇見藏族婦女匆匆而過,她們的著裝,比其它地區鮮艷的多。由於時間關系,離開這裡後,包車直奔納帕海---秀麗的季節性高山湖泊。據介紹在冬季,我國特有的珍禽黑頸鶴就成群飛臨此地越冬。遺憾的時我們等不到冬天了,只能在天色陰沉中,拍照留念後回江南過冬了。

車站門前小店,與“驢”夫妻簡餐道別,他們北上看梅裡,我們南下走虎跳。同一個車站,同一個時間,卻是背道而馳,分道揚鑣。

虎跳峽,第六站。

班車上朋友一路昏睡,無論景色秀美還是道路顛簸起伏,睡姿“巋然不動”!此等好漢,出門遠行寢食無慮,悠哉。車在青山綠水間迂回爬行,我在窗內替後人擔心。且看峽谷裡的河流,由清澈變渾濁,再由渾濁成泥漿。沿岸越來越多的電站施工處,草木不再泥石混雜,隆隆機聲時斷時續,路旁的山體滑坡時刻威脅著道、車、人!驚心動魄地離開一處,又驚心動魄地走進另一處。我在想,走一次少一次,此時輪下的路,可能過不了多久,也許就會成為電站大壩裡的湖底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終於還是沒放過這片寂靜的山林和流水。我不懂宏觀,我也不解發展,我看見的只是一片狼籍!!!

兩個多小時後,我們到達虎跳峽的上游橋頭鎮。在此,將開始此次行程的真正“驢”行:徒步。

虎跳峽,金沙江在北高南低的橫斷山脈中,最具經典的玉龍、哈巴雪山之間深峽險谷激速穿流之處。長約15公裡,最窄處僅30米,峽中連續有7次超過10米跌水陡坎。上、中、下三處巨石突出江面

江水墜落浪花怒放,轟鳴聲晝夜不息。相傳曾有猛虎借江心石一躍而過,因此成名:虎跳峽!

本來江岸邊有公路穿峽而過,但就在前不久的山石大塌方中道路被毀,並且造成重大傷亡。我們要走的沿岸高山中28公裡曲徑小道,也只是抵達它的中段,而這些山峰與江面的相對高差為2500~3900米。

在鎮上與馬夫談妥價錢(開200還至150元),兩只大包馱於馬背,我們立即上路。此時已是下午2點半,按馬夫估計,走到中途客棧(HALF WAY)得到晚上9點左右。在景區門口,被守門人攔下,詳讀大告示牌的內容後才揮手放行。告示的大致內容是景區因事故封閉期間,所有擅自進入此地者的自身安全一概不由景區管理處負責,同時停售門票。似乎有些危言聳聽,剛才還看見一群老外結伴進山呢。但事後真的聽說有人最近失蹤於此,也是老外!

起始,在午後溫暖的陽光下,隨著叮當馬鈴漫步山間小路,感覺還異常輕松悠閑,朋友對我的散漫亦表不屑。漸漸,路越走越窄,坡越爬越陡,說笑聲不知何時已被喘氣聲替代了。再望金沙江,不覺中成了山腳下一縷泛著銀光的細線。山,是如此之高,人,是如此之小,委婉的羊腸小道,竟是如此的幽長……幾處山腰的坡頂,三五個小馬夫一臉壞笑地追問:要不要騎馬呀?是勾引也是挑戰啊。已經快2個小時了,山谷裡除了滔滔的江水聲回響於耳邊,我們都已很少說話。再往裡走,樹林逐漸茂盛,小道變的濕滑,行人也幾乎碰不見了。我默默推算著剩余的路程,馬夫的回答卻每每使我感到遙不可及。懸崖邊,巨石旁,深林中,山坳裡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趕路中竟然忘了身邊那絕色景觀。天,由灰變暗,再由暗至黑,絲絲冷雨又不期而至。頭燈打在亂石道上,早已顧不上峽谷中的驚濤駭浪和路旁的奇草異木,想的只是何時到達。7點,在漆黑的寒風苦雨中我們不知翻過了第幾個山脊,當飢渴的雙眼望見不遠處那細微的燈火,心中不竟一股暖流,HALF WAY我的天堂,我的家啊!三步並兩步,我以全程最有力的邁步向著它全速靠近。

7點半,我們三個人,一匹馬,全身透濕一臉幸喜地站在了那個小客棧的院中!

有關HALF WAY,只要是到過虎跳峽的,可以說無“驢”不曉。它的中文字號“中途客棧”遠不如這個英文名來得響亮。伙計告訴我們,十多年前來這裡徒步旅行的大部分是老外,當時就因在家時常接待這些過路投宿者,店主才開了這麼一家懸在半山腰的簡陋客棧。原木的房子淳樸的人,漆黑的灶台噴香的菜。已經久違了的原味生活,在滿院的嬉笑聲中重溫。從未奢想能在旅途中找到家一般的舒適和恬靜,是HALF WAY給了我們,給了所有的旅人這蕩淨疲憊之舍。

在這所有的給養都要從山下,經馬馱人背5~6小時才能運到的地方,一盤木耳炒肉賣12塊,一份宮爆雞丁14塊。同樣一包煙,只比山下貴一塊。與客棧的主人馮老板交談,他也表明自己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但他更在乎的是景色與人氣同在。失去了山裡人的那股憨厚與熱情,再好的山水人家也有可能繞道而行。真理,往往就是如此簡單。

在哈巴雪山的腳下,枕著窗外金沙江水似近非遠的咆哮聲,一夜沉睡至天明。享受完客棧名點“哈巴狗”(烙餅雞蛋火腿肉,做法像匹薩,據說是登哈巴雪山者的必備),在寬大的木制涼台上,仰望對岸近在咫尺雄偉挺拔的玉龍雪山,聆聽峽底江水奔流不止的驚濤聲,撥動在你身旁漂浮的雲霧,遠眺陽光普照的蔥綠山谷,你,不會不對這身臨其境的畫卷所陶醉。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你如此地忘懷呢?

有人貼切地描繪虎跳峽:“仰望山接天,俯視江如線,對面能說話,相見需一天”。

就在我們剛剛離開的時候,聽說那裡即將開工築壩建造水電站。我那曾被金沙江怒濤激蕩過的心,頓時緊緊一收。想到這處世界最壯麗的自然景觀之一將可能因修大壩而消失,痛心疾首。對我們人類施以自然界的種種掠奪和糟蹋感到無比的悲憤!大地如母親,江河似乳汁,這是連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任有千萬理由,誰又願在自己母親的血肉之軀上舞刀弄斧呢?聰明而貪婪的人啊,早晚會吃光所目及的一切,那也許就是他的最高境界!

有關虎跳峽建壩的信息,有心者可上網搜索,條條揪心。

麗江,第七站。

不知是告別還是永別了虎跳峽後,徒步,搭車,擺渡再搭車,到麗江已近黃昏。匆匆找好旅店,拿著地圖就進古城了。

與嘈雜的新市僅一牆之隔,不夜的古城燈火依舊。我們似乎回到了那個久遠的部落,月光灑在潺潺的小河裡,流光溢彩。紅燈籠、木窗欞,柳樹枝、東巴字,時尚的中外游俠們游離於現實和歷史之間。隨意地坐入一家 “納西風味”靠河的桌邊,舉止優雅地翻閱精美菜譜,眼角卻偷窺似地掃視著右列那敏感的價碼。片刻,那盤知名度頗高的“納西烤魚”躍然桌上。果然,過嘴不忘啊!普通的魚一般的料,經納西人如此一番火燒火燎,入口,竟是那麼別有乾坤。忘乎所以中,添菜續酒,小木樓裡舉杯下筷猶如豪俠,一路的節衣縮食,也該給自己洗洗塵了。

行程中,麗江唯一的計劃就是古城。為此,第二天,還在這朽木味裡徘徊。

古城中有很多藝術家現場制作交易的作坊。在一家納西小伙的木畫店,我們搜羅了好幾幅東巴木刻。朋友對那人滿牆的作品似乎都有興趣,顧此失彼權衡左右,最後只得量“銀”而為。提著一捆木頭(木刻畫---較厚),在古城的板石路上,我們穿街走巷,發現還有許多銀具、首飾、皮具、工藝服裝的街面作坊。討價還價聲中,南來北往的游客與服飾鮮艷的納西人臉上都寫滿笑意。

懶洋洋的午後,在一條河邊小街,聽見有人在呼喊我的大名,抬頭望去,只見沿街的二樓窗內,那對同車過的“驢”夫妻正向我們招手。嘿,還真巧啊,這一別三日,得隔樓相望了。三天前我們北上南下,三天後卻在樓上樓下。興奮中互相欣賞了各自相機裡的照片,失望、欣喜、感悟了一籮筐。隨後再一次到別,不知下次又會在哪段旅途相遇。

麗江可真是一個給人以時空交錯之感的地方,古樸和時尚並存,傳統與現代纏繞。木廊竹椅的茶室,老外端著咖啡聊天。叮當作響的銅匠鋪裡,買賣交易可以刷卡。城小,但它的包容性卻不小。天南地北的藝人、作家、雲游四方的現代行者,來了很多,並且有人從此留下。在這個多民族的聚集地,他們安營扎寨,樂不思蜀。

眼睛享受了它的紛繁,耳朵收錄了它的寧靜,口鼻吸取了它的醇香和美味,我們該走了,盡管麗江是如此敞襟露懷地接納著,但我們只能依依惜別,該走的地方還很多……

昆明,返程。

像船艙中漂洋過海的偷渡者,一夜的臥鋪大巴使我們身心憔悴,天剛亮的雨中,到達了昆明。不得要領地瞎逛,不擇手段地省錢。一日中三餐過橋米線,讓我們覺得既經濟又果腹,但要是誰再問下頓還吃米線?想來,聽這話,也是一種折磨了。昆明的大街是繁華的,昆明的公車站是在路中間的,昆明人是吃不到麥當勞肯德基的。昆明是我們的終點站。說來也挺慚愧,名揚中外的春城,我們竟然是如此草草略過。

下午3點,火車載著我們向東駛去……

2004年10月20日於江蘇無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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