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西寧雙城記

作者: 小馬叉蟲

導讀我對蘭州最早的印像,是在小時候讀《小學生優秀作文選》時得到的。印像深刻的是,那個同學在作文裡把當地的白蘭瓜描繪得如何如何香甜,從此知道那是一個瓜果飄香的地方。在高三時,我曾經想過要報考蘭州大學,後來放棄是因為有同學說他姐姐在那裡上學,一個月只能洗上一次澡,那是個嚴重缺水的地方。後來,陸續聽到各媒體對蘭州的報道,無非就是那裡爆發沙塵暴� ...

我對蘭州最早的印像,是在小時候讀《小學生優秀作文選》時得到的。印像深刻的是,那個同學在作文裡把當地的白蘭瓜描繪得如何如何香甜,從此知道那是一個瓜果飄香的地方。在高三時,我曾經想過要報考蘭州大學,後來放棄是因為有同學說他姐姐在那裡上學,一個月只能洗上一次澡,那是個嚴重缺水的地方。後來,陸續聽到各媒體對蘭州的報道,無非就是那裡爆發沙塵暴啦,那裡的空氣質量很差。當我從敦煌飛來蘭州的時候,我沒有期待,因為這是一個對我沒有太多懸念的城市。蘭州的中川機場離市區75公裡,蘭州被譽為 “金城”真是名副其實,這裡的山沒有植被,山體有棱有角,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金色的光澤。剛出機場的那段路幾乎見不到人煙,慢慢地可以看到一些小村莊,農家小院錯落有致分布在小山坡上,這裡的農家院落大多是翠綠色的鐵門,白色的圍牆,院子裡有一兩棵金黃的楊樹,後面是樸素的灰色兩層小樓。

我在機場大巴的終點站下車,找了一個行人問了去火車站的方向。因為不遠,我步行過去,這樣可以順便看看蘭州的街景。蘭州的街景和國內多數城市有著類似的面孔,毫無特色的城市建築,嘈雜的人群,混亂的交通。街上果然有很多賣水果的攤子,水果品種繁多,顏色也鮮艷無比。除了很多水果攤點,還有很多的烤肉攤子,很多的清真面館。雖然我已經餓了一天了,可是看到那些清真面館仍毫無食欲。我當時想,如果可以買到去西寧的火車票,我就不在這裡逗留了。

可是事與願違,當天晚上去西寧的過路車沒票,我只能趕次日早上8點的那趟車了。站在火車站廣場上,天色已晚,我翻出備份的蘭州功略,決定投宿座落在黃河岸邊的阿波羅酒店。阿波羅酒店在蘭州濱河路的北岸,我挑了一間朝陽面對黃河的房間。拉開窗簾,對岸高樓林立,霓虹閃爍,黃河水靜靜地流淌著,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裡。也許是在荒無人煙的新疆顛沛流離地晃蕩了太久的緣故,看到這樣繁華的城市景像,我突然覺得很有安全感和歸屬感。自己到底還是留戀繁華、不甘清貧、不能免俗、物質化的一個人啊。

一個人在外,最大最頭疼的問題就是吃飯了。每到這個時候,我就特別想念在新疆同行的伙伴們。按理說,到了蘭州本應該去嘗嘗久負盛名的蘭州拉面才對,可我偏偏對它沒有一丁點的興趣。酒店不遠處有個看上去不錯的咖啡西餐廳,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裡,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多麼的愚蠢。那天我是店裡唯一的客人,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把自己陷在那個寬大的沙發裡懶洋洋地給各路朋友發短信,可是我點的牛柳意粉足足讓我等了半個小時才上,這樣的上菜速度對於已經餓了兩頓飯的我的耐心是個極大的挑戰。那個牛柳意粉還是放了孜然了,那個羅宋湯做得一點也不地道,不能忍受的是,服務生給我的是筷子而不是*子。當我提出把筷子換成叉子時,他還一愣一愣地,我當時真想罵人。盡管窗外夜色迷離,盡管屋內音樂撩人,那天的晚餐卻讓我喪失了柔軟的心意。

我逃似地離開了那家西餐廳,出門打車到了市中心最繁華的一個地方,找了一家網吧上網,到攜程上閱讀有關西寧塔爾寺和青海湖的資料。蘭州的夜晚還是相當熱鬧的,那天從網吧出來,看到街上的大排檔有好多誘人的當地小吃,我在一個燒烤的攤點停下來,烤了十幾串素菜,味道真香,總算把自己的肚子給填飽了。

回酒店的路不算遠,我在黃河岸邊孤獨地走著。深秋的晚風從河面上吹來,在這異鄉清冷的夜裡,此時此刻,我只想有你在我身邊,可以躲進你的懷裡,與你分享這兩岸的燈火璀璨,流光溢彩。我一次次抬頭仰望星空,一次次把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倒流回去,當所有的淚水流回心裡,當所有的語言消失在胸口,我是那樣地絕望。

出門在外的日子,我總能豪不費力地早起。據說這是因為潛意識裡的警覺,缺乏安全感導致的。

清晨六點半,我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風景。天還沒完全亮,黃河兩岸明亮的街燈在地上拖著長長的燈影;馬路上有晨練的人們在來回跑著,河面上沒有船只往來,一艘小游艇停*在岸邊;河對岸遠處的高樓大廈在霧靄中隱約可見。我沒有看見羊皮筏是什麼樣子,也來不及去瞻仰一下黃河母親的雕塑,更無暇登上蘭山俯瞰黃河擁抱金城蘭州的雄偉氣勢。可對於我這樣一個過路的孤身女子,被這個城市的燈火和繁華實實在在地溫暖過了,就足夠了。

天色漸明,東邊的天空掛著一抹胭脂色的緋紅。我來到河邊,眼睜睜看著黃河大橋另一邊那個通紅的火球一點點地升起。我用鏡頭迅速記錄了當時精彩的景像,希望日後能從那些照片回憶起自己當時擁有的清明心境。一直以為黃河是奔騰雄渾的,是激流彭湃的,可眼前這黃河靜得宛如一個安詳寬厚的母親,波瀾不驚,從容淡定。邂逅這麼一場城市裡的日出,享受日出前城市的那份寧靜,傾聽黃河水輕輕拍打岸邊岩石的聲音,對於我這個城市裡的懶蟲,所收獲的無疑就是一次奇遇。

去西寧的列車是早上8點半,這是一趟子彈頭特快專列,車況非常好,車上廣播說11點15分左右抵達西寧。坐我對面的是一個MM,給了我一個春天般溫暖的微笑。她是個健談的女孩,告訴我她是庫爾勒人,接受工作上的安排,一個人從烏魯木齊過來,准備到西寧轉車去格爾木,然後到拉薩工作。有個80年代出生的小DD跑過來跟我們說話,得知他是河北的導游,帶了一隊中老年國企干部一路從新疆、甘肅到西寧。他說他們一行人僅用一周時間就玩了新疆和甘肅。我真是服了他們了。河北小D一行人中有個老伯見我們這邊氣氛熱烈,跑過來湊熱鬧,他覺得我一個人在外面瞎玩太冒險了,覺得新疆MM一個人離開老公到拉薩工作太不可思議,覺得河北小D不想結婚只想談戀愛太不正經了。。。。。。,總之,這個老先生對我們的看法多多,忠告多多。我實在是懶得辯解了,可他們倆就不服了,於是三個人展開了一場熱熱鬧鬧的辯論,倒是挺有趣的。火車上的三個小時就在這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中不知不覺過去了。

一下火車,我就覺得胸口發悶,輕微氣喘,肩上的背包特別沉重。輕微的高原反應立刻讓我感受到了青藏高原的神聖。在火車站廣場,很多人跑過來問我要不要一起包車去拉薩,我怦然心動了一下,馬上就微笑謝絕了。拉薩,西藏,我一次次接近你,又一次次錯過你。在雲南德欽是這樣、在新疆葉城是這樣、在青海西寧我還是這樣。新疆MM要找銀聯ATM機取款還錢給我,於是我們拖著疲憊的身影滿大街找,可是很多銀行的營業網點都沒有設ATM機,路上問了3個行人,才頗費周折找到了一個。兩個惺惺相惜的女子,在嘈雜的馬路邊擁抱告別,互相叮囑一路小心後各奔東西。我從此記住了她如沐春風的笑臉、孤身闖蕩高原的勇氣和不訴離傷的倔強。

我在穆斯林大廈安頓下來,出門隨便走走看看。西寧是一座回民聚居的城市,漫步街頭,隨處可見新月交輝的伊斯蘭寺院和餐館,空氣裡四處迷漫著穆斯林餐廳特有的濃重氣味。我坐車到西門體育場附近,這裡有專門去湟中塔爾寺的出租車,每人5元,坐滿4人即發車。我期望能在這裡碰到同行的驢友,第二天一起包車去青海湖。可未能如願,車上除了我其他三人是到湟中縣辦事的當地人。我未免掃興,索性閉目養神。30分鐘以後,車子在寺廟門前停了下來,寺廟大門在大興土木,游人從旁邊一條小巷子進入塔爾寺。

塔爾寺座落在湟中縣魯沙爾鎮西南的蓮花山坳中,離西寧市25公裡。塔爾寺有著400多年的歷史,是藏傳佛教格魯教派六大寺廟之一。塔爾寺的意思是,“十萬獅子吼佛像的彌勒寺”。整個寺院依山就勢,錯落而建,由眾多的殿宇、經堂、佛塔、僧舍組成的一個漢藏藝術相結合的輝煌壯麗建築群。這裡的壁畫、堆繡和酥油花堪稱寺內的三寶,聞名於世。

進入寺前的廣場,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八個白塔,人稱八寶如意塔。據說,這八個塔是為紀念佛祖釋迦牟尼一生之中的八大功德而建造的,造型大同小異,塔身白灰抹面,底座青磚砌成,腰部裝飾有經文,每個塔身南面還有一個佛龕,裡面藏有梵文。我請了一個向導,跟隨她參觀了大金瓦殿、小金瓦寺、花寺、大經堂、九間殿。那天寺內游客很少,隨處可見身穿紅衣袈裟的阿卡三三兩兩從身邊走過。那些阿卡們在寺內的四大學院(顯宗、密宗、醫明和時輪)修行供職,有的是專門收門票的,有的在經堂內打雜,有的在藏醫院內當醫生,有的學做堆繡、酥油花和壁畫。根據不同的專業,他們的學程有的三五年,有的長達十幾年,學成後可以成為喇嘛,甚至一代高僧。寺內的喇嘛阿卡們平時飲食以牛羊肉為主,在學習的過程中隨時可以還俗,但是一旦還俗就不能再回寺廟出家了。走進大金瓦殿,我看到虔誠的藏族信徒們點燈祈福,於是也為自己和遠方的親友分別點上我的祝福。昏暗的聖殿內,沒有煙霧繚繞,空氣裡彌漫著酥油的清香,那大大小小酥油燈上跳動的火苗,仿佛在向萬能的佛主傳達人間最善意的寄托。我也在心裡默念那六字真言,希望所有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幸福安康。

塔爾寺大金瓦殿外有株神奇的古樹,樹的一部分根基與殿內塔爾寺宗師宗喀巴的金身塑像澆注在一起,而它的枝葉早都延伸出殿外,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站在這樣一棵菩提樹下,我想自己畢竟是那塵緣未了的俗世之人,這一路寂寞走來,該記住的記住了,該放下的依舊如影隨形。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依物,何處惹塵埃?

十月的青海湖,沒有油菜花海迎風搖曳,沒有綠草茵茵的草原百花盛開,更沒有那成群結隊的鳥兒嬉鬧飛舞。天空是陰沉的,看不到海天一線的蔚藍,只有那雪山和灰白的天空連成蒼白一線。沿途隨時和一群群牛羊不期而遇,牧羊女兒高亢的歌聲響徹天際,和著那低吟淺唱的風,傳送著無盡的渴望和曠世的寂寞。蒼茫、蕭瑟、迷惘、孤單,是眼裡看到的,是心裡感受到的。

一個人的青海湖,注定是落寞冰冷的。與其說那是一個湖泊,不如說那是一片海。湖水很藍,湖水輕拍岸邊的岩石,分不清是那岩石給了它依靠,還是湖水給了它撫慰。在湖邊流連,在堤壩的盡頭,點上一支煙取暖,默默地抽上兩口,那縷輕煙從嘴裡緩緩吐出的剎那,煙霧繚繞,瞬間溫暖。對著那清澈透藍的湖水,耳邊響著Lene Marlin的那首“A place nearby”,幽怨纏綿的歌聲催化了粉飾的堅強,淚水決堤,不可阻擋。

環顧四周,無人左右,對著茫茫湖水,大聲呼喊你的名字,用盡全身的力氣。你是那樣地遙遠,讓岸邊舞動的彩色經幡隨風稍去訊息,高山上的湖泊是躺在地球表面的一滴眼淚,那麼我枕畔的淚水是否是掛在你心間的一面湖水?

登上日月山,文成公主當年入藏的第一個落腳點,漫天的雪花,夾著呼嘯的悲風如訴如泣。仿佛自己就是當年跟隨公主進藏的那個歌伎,為她唱一首出塞曲,用美麗的顫音輕輕呼喚,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在風中,在雪中,遠望文成公主的雕像,感嘆當年的金枝玉葉千裡迢迢遠嫁吐蕃,會是怎樣的一種決絕和義無反顧。

回到家中,當我翻開地圖,蘭州和西寧看起來是那樣的遙遠,對於它們,記憶裡很多景像模糊又不真實。我害怕那些淺淺的記憶會被時光逐漸稀釋,於是,在忙碌又瑣碎的上班時間陸續記錄了一些文字,來紀念自己再一次孤獨清明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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