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朝漫記2002年9月16日星期一晴沈陽
下午1：00鐘，全體赴朝代表集中召開預備會，內容是由沈陽中國旅行社的經理給大家交待在朝鮮的一些注意事項。歸納起來，大致有這麼幾點：
1、朝鮮還是像我們“文革”時那樣，凡是有金日成像的地方，一律不准坐著照相，要站立著照；
2、朝鮮很貧窮，平壤老百姓還有吃野菜的，因此，我們要有思想准備和物質准備，最好是自己帶一些火腿腸、方便面什麼的；
3、到朝鮮後不要主動與當地群眾交談、聊天，不要到老百姓家作客，據說曾經有一家朝鮮人，因為中國游人到他家去作了客，其後果是全家人被趕出平壤，就連親戚也未能幸免；（不知是真是假）
4、朝鮮不能帶手機去,要把手機存放在國內；
5、如果我們的旅游車上除了中朝兩國導游之外，還上來一個人，大家不要感到奇怪，因為那是朝鮮方面派到車上來的特工，叫做“指導員”什麼的；
6、最好買一些小禮品過去，以便在參觀少年宮時贈送給朝鮮學生。
從旅行社交待的這些注意事項來看，朝鮮顯得如此的神秘莫測，這和我多年來對朝鮮的印像是有所不同的。朝鮮的一切真如旅行社介紹的那樣嗎？想到即將撩開這層神秘的面紗，心裡不由有些興奮。
2002年9月17日星期二晴沈陽——平壤
零晨3：00，酒店通知我們起床，收拾好行李之後，旅行社的豪華大巴載著我們，向著我們要去的目的地——神秘的朝鮮出發了。在車上打了個盹，漸漸地天亮了，透過車窗，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遠處的山脈，像一條巨龍，蜿蜒僕伏在東北的大地上。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東北的高速公路非常發達，路面是如此的平整，中途還有專門供過往車輛停車休息的港口，港內有吃早餐的地方，有小賣部、廁所等設施，一應俱全，而且清潔衛生，這一點比起廣東來，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高速公路。
車繼續往丹東方向駛去，兩旁的景物也飛快地向後移動。我知道，朝鮮離我越來越近了，我甚至已能感受到那神秘的氣息！三小時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我國的邊城——丹東，這哪裡是我想像中的邊陲小城？原來丹東是如此的繁華，給人的感覺像是到了南方沿海的地級市一樣！街頭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汽車在馬路上川流不息，人們肆意喧囂著，一派興興向榮的景像。剛一下車，幾個小販便圍了過來，不停地在我們的隊列裡穿插著，向我們兜售一些褚如鉛筆之類的小商品，說是用來送給朝鮮人民，他們會很高興的，由於賣價便宜，大家紛紛搶購起來，小販們手中的貨物一下子顯得有些供不應求，於是不停地呼喝著同伴快點送貨。
7：45分，我們來到丹東火車站的月台上，等候著我們的邊防局辦理“出入境通行證”（由於我們國家同朝鮮的特殊關系，我們入朝無須辦理護照，只需辦理“出入境通行證”，因此手續相對比較簡單。），誰知這一等就是好長時間，足足讓我們這些即將成為“老外”的游客罰了一個多小時的站，讓人心裡感到一絲不快。心裡一邊暗罵著邊防的辦事效率，一邊朝四周張望，只見月台上站滿了人，事前還真沒想到竟有這麼多的同胞前往朝鮮當一回“老外”，據我估計，足足有一千余人，也就是說，整整一列車全是來自全國各地准備赴朝的中國人。
好不容易才等到邊防武警來將我們的“通行證”發放到每一個人手中，9：00正，火車終於拉響了汽笛，向朝鮮駛去，導游小姐告訴我們只有五分鐘路程。很快，火車就駛上了“友誼橋”，這座橋是鴨綠江上連接中朝雙方的公路、鐵路兩用橋。在友誼橋的南面約100米處還有一座斷橋，那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那場戰爭中被“美帝”炸斷的，靠我們這邊還有橋板，現已開發出來供游人參觀，靠朝鮮那半邊，只剩下彈痕累累的橋墩，孤零零地立在水中，有種凄涼的感覺。想到江的對面就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國家，一種完全不同的語言，一種完全不同的文字和意識形態，心中不由充滿了好奇與興奮。我想，此時大家的心情也都差不多吧？！
半分鐘後，火車駛過了鴨綠江，來到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第一寸土地——新義州，回頭望去，祖國的丹東在朝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美麗動人，像一顆鑲嵌在鴨綠江邊的明珠，散發著璀燦的光芒。再一看眼前的新義州，既是那樣的陌生，又是那樣的熟悉——低矮的樓房、灰白的土牆，破舊的“解放牌”卡車上，坐滿了“朝鮮同志”，眼前的一切令我仿佛又回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火車停下了，導游小姐告訴我們先不要動，因為朝鮮方面要進行檢查。話音剛落，車廂裡出現了4—5名朝鮮人民軍軍人，車廂的兩頭各留一人把守，其他幾名軍人開始將我們的“通行證”一一核對完後收走，然後對我們每一個人的行李進行開箱檢查。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一根電棍形狀的東西（後來才知道那是探測儀），互相之間嘰哩咕嚕說著我們無法聽懂的話，面無表情地對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體和行李進行檢查，車上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一些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女同胞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其實他們的檢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在我看來，已經非常流於形式，他們只是隨手翻一下就走了。這時，導游小姐叫我們下車，因為我們已經到了朝鮮，剛才坐的只是我國的過境列車，現在要換乘朝鮮為我們准備的旅游專列。
大家爭先恐後地湧下列車，像一群難民一樣拖著自己的行李，跨過鐵路，上了朝鮮為我們這些外賓准備的旅游專列。上車一看，大失所望，這哪裡是什麼旅游專列？！簡直和國內的旅游專列有著天壤之別，說得不好聽，就是我們的普快硬座也要比它強一點，更過份的是，在車廂與車廂連接的地方，竟然有一個足以讓人掉下鐵路的大洞！導游叫了我們同組的六個人去站台上領了盒飯回來，發到每人手中。此時，列車開了，大家紛紛打開盒飯來，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欣賞著窗外的“美景”。我想，這盒飯的質量讓我們這些過慣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優越生活的“老外”們多少有些不適應朝鮮式的社會主義生活，許多人沒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好在菜裡有一樣是青椒炒牛肉，比較適合我們重慶人的口味，因此我覺得還不至於那麼難吃，很快就吃了個精光。
列車在原野上“飛馳”——屬於“老牛拉破車”的那種速度。兩邊的景色和一江之隔的東北是那樣的不同，一望無際的稻田和東北的玉米林真是大相徑庭。遠處是一排排低矮而整齊的平房，屋檐是朝鮮式的，外牆刷得雪白耀眼，這是朝鮮農村的房舍，外牆全是用泥土做的，就像我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土牆農房一樣。火車駛進了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車站，對面正停著一輛朝鮮人民乘座的列車，只見那列車之破舊，是我自有記憶以來從沒見過的，車外鏽跡斑斑，車內裝的是黃色的木條椅，殘破不堪，車上坐了許多膚色黝黑的朝鮮人，其中摻雜著許多軍人。軍人在這個國家屬於一等公民，朝鮮總共有兩千萬人口，而軍隊就有一百五十萬人，加上預備部隊、民兵等總共有四百余萬人，如此高的比例，世所罕見！一路上，隨處可見到軍人，鐵路邊、公路邊、卡車上、田野裡……到處都有朝鮮人民軍的身影，不知內情的人可能還以為這是在戰爭年代呢，給我的印像是——這是一個軍人統治的國家。
列車前行著，忽然，一組“動人”的畫面出現了，一座土坡上，到處插上紅旗，好幾百人在進行集體勞動。原來他們是在修建一條水渠，為建設他們的“社會主義新農村”而揮撒著他們辛勤的汗水，但是並沒有像電影裡描繪的那樣熱火朝天，給我的感覺是許多人在“磨洋工”，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掙“公分”！？我看了一下地圖，從新義州到平壤的距離應該是同沈陽到丹東的距離差不多的，但是從沈陽到丹東，我們大約只用了三個小時，而從新義州到平壤卻足足用了六個小時！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六小時中，我們居然沒有見到一座像新義州那樣的城市，也沒有見到一座工廠，鐵路兩旁除了稻田還是稻田，除了整齊的農舍還是農舍，偶爾一條公路出現在鐵路旁，公路上也稀有車輛，偶爾一輛很舊的像老解放牌一樣的卡車上不是坐滿了農民就是坐滿了軍人。快到平壤前的一個小站上，許多“紅領巾”在打掃衛生，一名朝鮮老人向我們的列車揮手致意，看來，朝鮮人民對我們這些中國“老外”還是挺友好的。列車終於停靠在平壤車站，我低頭看了一下表，時針指在了16：00，大家匆匆忙忙地擠下列車向出口湧去。平壤車站看起來就像湖南的懷化車站那樣，但這已經是全朝鮮最豪華的了。門口，站著許多身穿民族服裝的朝鮮姑娘，原來她們是朝鮮的導游，我們這幾天的游程中，將由她們為我們解說和安排食宿。一個叫金成美的導游小姐把我們領上了103號旅游大巴，這輛旅游巴士同國內的豪華旅游大巴相比，顯得有些寒滲，但在平壤來說，卻已是相當不錯的了，只有我們這些外賓才能享受如此優厚的待遇。
車開動了，並沒有所謂的“指導員”上車來。汽車風弛電騁般的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平壤的街道既寬闊又干淨，建築宏偉氣派，道路兩旁種滿了樹，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很寬，顯得是那樣的雍容大度，其市容絕不比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的北京差！而平壤的建築物大多是七、八十年代建成的，當時就有如此的成就，比起我們來說，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了。每個路口，都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交通警用十分標准的動作指揮著交通，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這些女交警全是專門挑選出來的未婚姑娘，一旦她們結婚之後，就不再擔任交警了。為什麼平壤全是女交警呢？導游金成美同志告訴我們，在朝鮮，是沒有女司機的，女交警更容易受到男司機們的尊重。
汽車很快來到凱旋門，這是我們今天參觀的第一個景點，平壤的凱旋門建得非常雄偉壯觀，我想，它絕不亞於巴黎的凱旋門，雖然我沒去過巴黎。第二站我們參觀了友誼塔，友誼塔實際上就是為了紀念我們在朝鮮犧牲的38萬志願軍將士而建造的紀念碑，大家上去敬獻了鮮花。聽金導說朝鮮人民至今仍非常珍惜用鮮血和生命凝結的中朝友誼，他們為中國如今所取得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高興。
准備離開友誼塔時，我發現馬路對面有許多學生在排隊上車，起初我以為是學校包車來參觀友誼塔的，過了一會兒，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為隊伍裡又出現了許多成年人，原來平壤市民都是這樣排隊候車，上下車也非常有秩序，這和國內的公共汽車站那亂哄哄的場面是全然不同的，看來朝鮮民族是一個很講文明的民族。看到這情景，我們團的許多抽煙的男士連煙都不敢抽了，紛紛向金導詢問可不可以抽煙。
平壤的街道寬闊而整潔，但行人和車輛都比較少，聽金導說朝鮮幾乎沒有交通事故，在街上行駛的車輛數量可能還沒有廣州半夜三點鐘的車多，我想，在平壤的大街上學習開車，真是個好地方！街上也有一些小轎車，但看得出來，都是些十年前的老款式的日產車，很可能還是二手車。
參觀結束後，我們被安排在光復大街旁的“青年賓館”住下，這裡是一個一級賓館，相當於我們國內的三星級賓館，賓館樓高三十九層，我住在二十一層，房間裡的陳設非常簡單，完全沒有國內的三星級賓館那種氣派，可以說比國內的普通的招待所還要差一個檔次，裡面的用具大多產於中國，就連門鎖都是廣州奇星鎖廠制造的。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從窗口望出去，對面的高樓大廈萬家燈火齊明，非常漂亮，真是座美麗的城市！賓館裡住的幾乎全是中國游客，人數之多，簡直嘆為觀止。在二樓的商店裡，有許多“中國老外”在購買紀念品，兩個“售貨員同志”忙得不亦樂乎。賣東西的錢就放在櫃台裡的一個小木箱裡，“老外”們可以自己走進櫃台裡去自行挑選紀念品和書籍，我想，如果這情景換成是在國內的話，那些商品或是錢財也許早就不翼而飛了！因為她們兩個人根本就照看不過來，好在“老外”們一般都很自覺，拿了東西一般都會自覺付款，我想，或許大家都怕傷了“富有”的“中國老外”的面子。治安問題，在朝鮮幾乎是不存在的，如果說有治安問題，那也只可能是我們這些“老外”有問題。
吃完晚飯後，我們幾個同事到賓館附近走了一走，大家都不敢走遠了，因為導游有言在先，只能在附近走走，不能走遠了，在這個國家是不允許單獨自由活動的。寬達100米的光復大街又直又長，足足有六公裡，靠公路兩邊的地方是有軌電車的軌道，不時有一輛長長的有軌電車經過，平壤市民主要出行工具除了乘坐地鐵和騎單車外，就是乘坐有軌電車了。來了一個下午，我也沒有見到一輛的士，聽說平壤也有出租車，但數量少得可憐。街道兩旁的路燈比較昏黃，還有許多燈是不開的，據說要到節日才開，這可能與朝鮮缺少能源有關。人行道上黑漆漆的，基本上看不清對面來人的臉，人行道內側，有許多小樹林，有些平壤市民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步行回家，其中不乏單身女子，我想，要是在我們國內，不知道要發生多少刑事案件，而這一切對於平壤人來說，是多麼遙遠的事情。
金成美導游會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她自己介紹說她是平壤金日成綜合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她告訴我們明天我們將去的地方是160公裡外的妙香山，因為路途較遠，於是早早地回賓館休息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