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婺源歸來

作者: popsy

導讀婺源小記江西婺源是漢文化背景下的“徽州文化”區。古地理概念中的徽州六邑各有特色,古時民間就流傳各縣的“屬號”,稱作:黟縣蛤蟆、績溪牛、祁門猴子、歙縣狗、休寧屬蛇、婺源龍。“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吞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這就是婺源麼?我們因著一絲敬畏與懷疑走向了� ...

婺源小記江西婺源是漢文化背景下的“徽州文化”區。古地理概念中的徽州六邑各有特色,古時民間就流傳各縣的“屬號”,稱作:黟縣蛤蟆、績溪牛、祁門猴子、歙縣狗、休寧屬蛇、婺源龍。“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吞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這就是婺源麼?我們因著一絲敬畏與懷疑走向了婺源這個傳說中“中國最美的鄉村”。

在婺源旅游,通常可分為以田園風光見長的東線、以古典建築為主的北線及以湖光山色為亮點的西線。而著名的彩虹橋所在的清華鎮就在西線與北線的交點。於是,我們選擇了清華作為我們婺源之游的第一站。

一、清華——彩虹橋

下了車,背著行囊,循著路標,我們拐進不知名的小巷。長巷裡,家家戶戶都敞開著大門,客廳簡約的擺設,閑坐的老人、小孩,一切顯得潔淨、清爽。許多人家門前都擺出家用小圓桌,簡單、整齊地擺放著出售的茶葉、甲路雨傘和小脆瓜等。只是人們並不叫賣,仿佛這不過是閑暇中的一種樂趣。走在這狹窄幽深的巷中,青石板路曲折蜿蜒,每每走到盡頭,卻又突然發現仍可左右兩通,轉入望去,又是長長的古巷。若不是路標,我們大概會迷失了方向。但卻是這寧靜安逸的小巷中,細碎的人聲、腳步聲,讓我聽到了撩撥鄉愁的音律。

來到一戶農家旅館,我們決定住下。一進房間,我便因窗外的景色止住了腳步。木窗外,深綠的山丘、高低錯落的馬頭牆,如鑲嵌在鏡框的淡淡水墨畫。我立在窗前,左右眺望,風景竟在隨意間。

我們呆不住了,顧不及梳洗,就背起相機,衝出農家,大步朝彩虹橋走去,入畫去也。

走在路上,風吹過,那是泥土與青草的淡香,連著一息滋潤的水氣,摩挲著顏面,單是這呼吸已讓我愉快起來,長時間旅途的疲憊便忘得一干二淨。沒走幾步,彩虹廊橋竟已在眼前:斑駁的紅漆、蔓生青苔的橋墩,青山綠水間,一橋飛渡,本色自然。

快步上橋,憑欄眺望,只見,遠處,山形俊逸;橋下,流動的河水,淙淙而去。那綠,抹在遠山上,便是深深的黛色;溶在水波裡,卻是澄澈見底的透明。懶散的夕陽隨意地揮灑,風吹響葉子,金屬片撞擊般的聲音。橋下,戲水的孩子在嬉笑著,洗菜的農婦淺淺地笑說家常,水面劃開一道道綢般的皺褶,偶爾驚動水裡的游魚,大大小小黑灰色的閃動著鱗光的影子,箭一般的四下迸射開去。我走下橋,隨意坐在一塊石上,濯足於水中,看得入迷,直到夜色襲來。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夢裡,環繞的群山中,蓊郁的樹影裡,廊橋下流水悠悠,我就在其間。

清晨醒來,止不住又往彩虹橋走去。路旁的菜地裡、青草上,盡是晶瑩的露珠;霏霏細雨,飄成薄霧,印一行履痕在青石板上,絲絲清涼,直沁入心深處。早起耕作的人們,從身邊步履矯健地走過,仿佛是神話裡的仙人,翩翩而至。又到橋下,早起的婦女已在水邊的石階上洗衣、洗菜。我赤足步入河中,踏在冰冷濕滑的鵝卵石上,任由河水從腳背上漫過,漸行水漸深,低頭看看這汩汩流逝的水從膝間流過,仿佛大地就在腳下奔馳,不禁有些暈眩。此時,夾著速度的水流從側面一陣推蕩,冷不防就要倒在水裡,踉蹌間,卻瞟見水裡有黑影一閃一閃,我彎下腰去,呀,在堤堰邊,河水往下游衝刷的地方,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魚兒正逆流而上游著,張開嘴捕食。這是河水最湍急處,稍有松懈就有可能被衝到不知名的地方,它們卻在水裡奮力地擺動魚鰭,快樂地捕食。而在水流平緩處,卻幾乎見不到魚兒。原來危險與困難才蘊涵著最大的機遇和收獲。

看著它們,方才那和著流水澄澈到底的心緒,不禁激起了成章的波動。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覺得風聲、水聲、鳥聲,一切竟是如此地和諧,不造作不矯情不粘膩,卻有一種蕩滌心靈塵埃的快意,這就是天籟之音麼?

我笑了,站起來,環視四周,深深地呼吸著這裡的山水,恨不得把它們統統裝進胸懷。

河水就是詩,鑽進水流、小魚的世界,漂流在水裡的,可能另一個世界,一個蘊藏在我們的世界之內和之上的其他世界。詩人佛洛斯特寫道:“它奔流在我們中間,奔流在我們之上,也跟我們並肩前進。它是世界、力量、音調、光明、生命和愛心。”

二、大鄣山

離開彩虹橋,正猶豫下一站去哪兒,熱情的老鄉向我們推薦大鄣山,說不去大鄣山,就沒到過婺源。這個在旅游網頁、自助游地圖裡不存在的景點真有這般魅力麼?我們找到當地售賣旅游紀念品的店鋪,翻看了介紹冊,書上寫道:“大鄣山,《山海經》稱之為‘三天子都’或‘三天子鄣’,並有‘泰岱(泰山)鐘靈,孔子萬世師表;鄣山毓秀,文公(朱熹)百代經師。’之說。”衝著這與泰山並提的“毓秀”,我們決定下一站——向大鄣山挺進!

通往大鄣山的路,還沒有修好,盡是碎石鋪的小路,坐在車上,一路顛簸,很是辛苦,差點就想掉頭回去。但真到了山中,我卻驚詫於這般山水了。

下了車走入景區,是那嘩嘩的水聲招喚著我們投入大鄣山的懷裡。一路前行,水聲漸漸大起來,我忍不住朝水聲的方向跑去,直到大鄣山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我眼前,“啊”,我竟驚呼了出來。山谷中,青翠的樹木,大小各異的石頭,山泉水如仙女隨意抖落的珍珠錯落其間,陽光下水光瀲灩,風吹過,一陣愜意的清涼撲面而來。亂石間,水淺處,足可見水底靜臥的石頭;水深處,竟成一泓翠綠。陽光下,那閃閃的綠色引著我前去。我攀著亂石,小心地俯身下去,來到那潭邊。我的心因著這綠而激動起來。那是怎樣的一種奇異的綠啊,松松軟軟,宛若絲綢般輕柔,宛若果凍般青嫩,仿佛就是一塊絕世的溫潤碧玉,青青的一色澄澈,看得心都軟了起來,卻又看不透它。我猜想那潭是很深的,莫非傳說中降雨的神龍就在此沉睡,哪一刻就會騰空而起震嘯天地。想著,便屏住了呼吸,再不敢把心中的快意驚呼,生怕吵醒了它。

盤山而上,一路,樹木蔥郁,嗡嗡的蜂鳴、知了的吟唱、翠鳥的鳴囀在山谷中回響。我們不時跳下山道,奔向歡騰的水流。看著它跌宕起落,我恨不得自己是那小魚兒隨著這它歡快地奔流飛躍,流,流,流……只是我不過是我,我帶不走這流動的水聲,這生命的力量。

行走間,天色漸漸暗了,山風也夾帶著陣陣的寒意。想來快是要下雨了。正擔心,抬頭已見不遠處的房子鄉村水電站——我們的終點快到了。遠處,紫紅色的雷電一再地劃破鉛灰色的天空,轟隆隆的雷聲像洶湧澎湃的海濤滾滾而來,我們加快了腳步。剛邁進水電站,在屋檐下站定,“嘩”,雨來了。

山高,離天仿若咫尺之遙,那雨就像是頭上有一雙怒不可當的手在往下灑潑;雨斜射著,密得像一道帷幕,形成一堵無數斜紋的雨牆;它鞭撻著,迸射著,淹沒著一切;那滿山的溪澗,已化作滿壑的咆哮翻騰,像是猛獸,奔踹而來,呼嘯而去。

立於檐下,眼前已是重疊沉甸的山色,剛才還是藹然可親的少女,這時卻如夜色四合,黑暗陰森,如龐然而踞的猛獸,讓人有一種隱隱的恐懼。

“哎,快看山上!”順著聲音望過去,天降大雨,山上竟因此而生出了數十道瀑布,仿若王母娘娘的水晶珠簾一直垂到了人間。瀑布撞擊在岩石的棱角上,撕裂、飛花四濺。聽山裡的人說,難得見如此大雨、如此多的瀑布。我們趕緊衝進雨裡抓拍了幾個鏡頭,盡管效果並不理想,衣服也全濕透了,我們還是像調皮的孩子樣樂個不停。

近一個小時後,雨漸漸小了,瀑布漸漸變成涓涓細流,慢慢地消失。

沒等來旅游車,我們披著雨衣從原路走下山去。走在大雨的山中,如披著夜色,聽著轟鳴的水聲、雨聲,是一種別樣的心情。我倆大步走在濕滑的山道上,為大鄣山的好客感到欣喜。大鄣山在一天裡向我們展現了它的兩面:陽光下的溫婉迷人、暴雨中的勇猛有力。

下山時,我們談起山中所見,訝異於大山的秀美外,卻不約而同地對開發者的細心設計欣賞有加。山中沿途不時有各式各樣的溫馨提示,有溪水感謝人們愛護的謝言、有索橋的承重宣言、有“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小心撞頭的提示,生動有趣,卻不失體貼。最難得是石橋、棧道的設計都依著山形自然而恰到好處,仿佛天生一般。我不禁想起去思溪的路上,那“加禁養生”的石碑,那以令人驚詫的耐心具體詳盡的記述禁止亂砍濫伐的鄉規民約碑文,才明白婺源美,是天賜,更是代代鄉民千年守望的結果。

三、

從婺源歸來,我為著那山水,寫下了這些文字,只是無法形容大自然給我的觸動。

“什麼偉大的深沉的鼓舞的清明的優美的思想的根源不是可以在風籟中,雲彩裡,山勢與地形的起伏裡,花草的顏色與香息裡尋得?自然是最偉大的一部書,歌德說,在他每一頁的字句裡我們能讀到最深奧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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