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夢想的存在----地獄門檻

作者: 雪埋半截

導讀長白噩夢----地獄門檻泛濫的風雪中我艱難的掙扎摸索,我要去一個地方,我知道它就在前方,可我每邁一步路就隨即延長...... 在汗水中醒來,被頭痛碾碎的記憶像慢鏡一樣在喘息中逐步將細節拼湊釋放...... 四個半小時的時間,可以悠閑的看兩部電影,可以到CS局域網中讓自己或者讓別人郁悶一個下午,可以捧本哲學書把自己催眠然後連做六節課的大夢。我也做了個夢,不過是 ...

長白噩夢----地獄門檻泛濫的風雪中我艱難的掙扎摸索,我要去一個地方,我知道它就在前方,可我每邁一步路就隨即延長......

在汗水中醒來,被頭痛碾碎的記憶像慢鏡一樣在喘息中逐步將細節拼湊釋放......

四個半小時的時間,可以悠閑的看兩部電影,可以到CS局域網中讓自己或者讓別人郁悶一個下午,可以捧本哲學書把自己催眠然後連做六節課的大夢。我也做了個夢,不過是讓我精疲力竭幾近崩潰的噩夢,四個半小時醒著的噩夢。

下午1點,結束了上午的瀑布石灘之行後,我打點行裝邁出了賓館大門。漫天風雪在我憧憬著日出聖景的好情緒面前變的爽身粉一樣無足輕重。加上一溜下坡走起來並不費勁兒,在路上我也還有精神頭在腹中整理描述這幾天所見景像的草稿。

13:57到得倒站口值班室。稍事打聽之後邁步開拔,耳邊飄過雪地車司機的話:“就這天兒,都幾點了還能上去了嗎?”我有些不屑,生意人.....事後證明他的確是個冷血奸商,但他說的話也確有其道理。

與下坡時的輕松相比踏雪上坡可就吃力多了,沒走上幾百米我就開始冒汗。背上的包的份量也越來越足。對那不太舒服的右肩帶我還是懶得調,就那麼著吧,不就十公裡嗎,還是公路。老鄭說上主峰體力好的人三小時。我立馬就把自己歸為強人那一類的了。5公裡21:02的成績讓我對自己的體能充滿自信。

可是又過了幾百米我就撿了兩根棍子拄上了。風,大風,雪,中雪。腳下一步一陷。沒到岳樺林我就開喘,也歇過一次了。快到滑雪索道的時候雪地車轟隆轟隆的開上來了,沒用我揮手,車停了。還沒等我慶幸自己運氣不錯淨遇著好人,裡邊那哥們兒張口就是280。我揮揮手,司機毫不掩飾勢利的撇撇嘴,開車走了。從地圖上看岳樺林位於主峰路三分之一處,就剩三分之二我還用坐你那車!奸商!我憤憤然而行,只是這可惡的雪地車的寬履帶將本來還稍有硬芯的積雪都刨松了,走起來更加費力。我有些累,也開始出汗了。

經過第一個大風路段時我一邊佝僂著身體在橫風催馭的滔滔雪浪之中挪動,一邊還琢磨著:過黑風口啦!過黑風口就剩三分之一啦!走吧,走吧,前面有橘紅色磚瓦的小屋......裡面有溫暖的爐火......有干爽的浴袍......有蜜糖一樣的白雪公主......沒有七個小矮人......

艱難的挨過了這一路段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斷了:這兒的岳樺咋這高呢?這能是黑風口嗎?

不過,風雪吹落在滾燙的臉上涼絲絲的感覺真是好呀!

終於,樹矮了,沒了,換成草甸了。可風雪並不見小,而且天色也漸漸暗下來了。

又爬過了幾道彎挪過了幾個大風路段,我已不再推測那裡是黑風口了,因為太多這樣的地方了,一般六七級,瞬間極速怕不有八級以上。和林間路段相比這裡迎風面的雪被吹的很硬甚至根本就沒有雪,背風段的雪則很厚甚至漫過護欄,但松雪陷鞋的地方少或者陷的不深。可曾帶給我絲絲涼意的風雪變成了阻途蔽目的新難點,頂著狂風疾雪上坡真是讓我充分領教了山神暴躁的脾氣。

日漸下降的太陽和體力讓我焦急起來,還沒到啊?這苔原帶也走了這麼長時間了,該沒多遠了吧?四下望望,山體完全隱沒在晃動的灰色雪幕之中,能看見的只有路邊不斷出現的急彎,限速,陡坡這幾類面無表情的鐵牌。風雪將能見度幾乎調至最低,我低頭彎腰沿著欄杆和路基的模糊影像慢慢挪著。四下裡雪氣騰湧,雪埋至頂的護欄看起來像地獄的門檻一樣危險而邪惡。我看不清下面有多陡,有多深,我不想像束繼方一樣被摔傷,被......

在一個兩山相間的彎道我遇見了下山的雪地車。我挺直腰杆盡力走的快些,勢力奸商,說啥也不能讓你看扁了!車到身邊,慢了,一個聲音傳出來:往回走吧!這連一半還沒到哪!一陣轟鳴,雪地車消失在昏黑之中了。

我立在當場,有些失望,有些懷疑,有些猶豫。

沒到一半就累成這樣?太差勁兒了吧?

在苔原帶走了這麼遠,風口也過了好幾個啦,沒到一半,可能嗎?奸商你TM想耍我啊?

我費這麼大勁兒挨到這了,再折回去?前功盡棄?萬一明早晴天兒呢?可如果接著上還要頂著這麼大的風雪,天馬上就黑了,體力又......

5秒鐘後我把心一橫:與其耗余力折返莫若鼓剩勇向前!

在麻木的大腦指揮下遲鈍的身體機械的重復著一個個動作:走走,喘喘,歇歇。絨帽上的冰霜有多厚我不知道,睫毛上的冰凌有多粗我不知道,面罩上結了多厚的冰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肩膀很酸痛,可我怕包卸下來,就再也背不上去了。

巧克力吃光了,咖啡在瓶裡還有一點沒凍上,只是想喝就得冒嘴唇和瓶口粘在一起的風險。周身潮濕粘膩,風一吹,冷。

我有些怕了,因為我知道有一種症候叫失溫。我不能停,我也不敢停,我只能走的慢點兒權作歇息。

天完全黑了。幸好深色的護欄和風雪對比強烈,只要眼睛睜的足夠圓,在雪不是特別大的時候憑目力還能分辨出身前的路況。冷的感覺愈加強烈了,極度疲勞,風力稍大我就會不住趔趄。甚至還有些心悸和錯覺,胸口一陣酥顫過後地上的六角水泥磚怎麼看都像一個個球狀凸起。

頭昏昏沉沉,真想找個背風的地方裹上睡袋躺一會兒呀!不過我馬上就意識到在渾身濕透的情況下這實在是個極為愚蠢的想法。

呼哧呼哧,我張嘴狂喘,咕咚咕咚,我心跳加速,劈劈啪啪,包上的帶子被風吹的在瘋狂的抽打著我,像焦急的提醒:不要停呀!別睡著啊!

我想吼兩嗓子,可使不出勁兒。我用手杖敲護欄,當!...當!...當!...振作!...振作!...振作!

我還能支撐多久?我想給氣像台和雪地車打電話,但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我這樣做。

突然間我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我雖不曾正視,但它從未遠離。它一直跟在我身後,現在越來越近了。

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讓我的動物本能暴露無遺。是的,我有些慌張,盡管我一直以來都宣稱自己不怕......我只是不想這麼簡單這麼拖沓......我不要做那些連灘頭都沒能踏上的家伙,我要像米勒上尉一樣在最後還能笑得出來!

看看表,17:51,從倒站口出發到現在已經4個小時了,漫長的像過了一千年。延伸到鉛牆一樣沉重的黑暗中的路依舊如同松鼠滾輪一樣沒有盡頭。

有點兒餓。挺好,我還能真實的感受到身體不滿的信號。

咯嚓咯嚓,雪套松了,卡子已拖在腳下走了好幾步。我慢慢彎下腰緊了緊束帶。抬頭的時候我發現右前方的半空中掛著一粒灰色的光影。

燈???燈!!!是燈光!!!是燈光啊!!!

我到啦!我贏啦!我到啦!我贏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瞬間的情感爆發如同烏雲裂隙一般,希望閃著溫暖的金光將我從麻木絕望中拯救出來。就在這一瞬間我許了好幾個關於爸媽,關於人生,關於工作的願......

光是看到了,可體力依舊不支,動作遲鈍,步距很小,走簡直成了一種奢侈的行進方式。形容現在的我最恰當的詞兒是----蠕動。

一段艱難的彎道過後那光影還是懸在半空既不清晰也不模糊。盡管當時我已如同一串穿繩幾乎斷掉隨時會碎落滿地的珠子,但我始終對這光影深信不疑,絲毫沒懷疑過自己的判斷。現在回想,可能那時的我太需要一個信仰了吧......至少我一門心思邁步不再胡思亂想了。在希望的光輝的指引下我向著終點緩慢接近,漸漸的光影越來越大,能看清窗戶的形狀了,能分辨出房屋的輪廓了.....

我高高興興,我跌跌撞撞,我狼狽不堪,我精疲力盡,我帶著一臉溺水者抓到木頭似的傻笑拍門,嗚咽的風雪中一絲急切而凄涼的聲音聽起來連我自己都止不住心酸:“有人嗎?開門哪......”

後記:准備上傳的時候得知四姑娘山難和小五台旅友被困事件,反思此行,雖然最終安全到達,一路卻也危機四伏,尤以見到燈光前的一個小時為甚。所謂安全,實屬僥幸,現在回想仍覺後怕。在此謹以切身經歷告誡有類似出行計劃的小組或單身旅友:即便山神眷顧也須充分准備,詳細計劃,匹夫之勇,萬不可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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