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夢想的存在----長白雜記

作者: 雪埋半截

導讀長白雜記 中午的賓館門口,我正忙活著往相機上套袋子。吱的一聲門開了,住我鄰屋的孔繁學孔大爺出來了:“哎呀,你可算回來了,他們說你上午從天池水面那邊上主峰了,我就尋思這揚風夾雪的多危險啊,你要再不回來,我就給保護局打電話,讓他們找你去了。”當時我真是無語感動啊!孔老爺子是因為患腦血栓才在山上泡溫泉養病的。雖然說話不太利索可晚上閑聊時他 ...

長白雜記

中午的賓館門口,我正忙活著往相機上套袋子。吱的一聲門開了,住我鄰屋的孔繁學孔大爺出來了:“哎呀,你可算回來了,他們說你上午從天池水面那邊上主峰了,我就尋思這揚風夾雪的多危險啊,你要再不回來,我就給保護局打電話,讓他們找你去了。”當時我真是無語感動啊!孔老爺子是因為患腦血栓才在山上泡溫泉養病的。雖然說話不太利索可晚上閑聊時他還是給我講起了七四年他初到長白時天池上下的無瑕景觀,聽的我既對故去的完美萬分憧憬又對眼前的開發無限悲觀。上天文峰之前他塞給我一大袋煎餅,囑咐我在道上餓了就吃,到了記得給他打電話。多好的老人啊!晚輩在這裡謹祝孔老爺子身康體健,早日復原!

那日風雪中爬上天文峰以後我才發現背包的很多縫隙中都結結實實的塞滿了雪,簡直難以想像雪是如何鑽進去的。在我卸包脫鞋的時候主峰景區攝影租衣紀念品超市總經理老姜同志連接兩個電話,一個是雪地車司機的,一個是保護局的,都在打聽我上沒上來。

我不知道那奸商會不會為自己的冷血而感到內疚和後怕。

滾燙的火炕上一半攤著我的衣服鞋帽一半支一小桌,老姜帶著倆小弟熱火朝天的打著麻將,仨人打麻將?沒錯!這哥仨把餅牌去掉了,打一種帶花的玩法。在山頂上玩牌有一大好處:你不用擔心有人贏了就跑。事實上那點錢就在他們哥仨兜裡轉來轉去,輸贏絕對精確,因為誰也花不出去。

如果我問:人什麼時候大話連篇不著邊際?可能有人回答是酒後,現在由我來告訴你另一種答案----旅行途中。

長春至白河的車廂裡人不多,大家或躺或倚甚是悠閑。我的鄰座是一老一少倆人,老者背頭锃亮,皮鞋锃亮,夾的小包也锃亮,每每說到激動處葡萄干似的癟眼裡也會擠出光來。少的白面絨須,仔褲夾克運動鞋外加一只淺藍大拎兜,一副飽受壓迫的童工模樣。自打上車這二位言來語去就十分熱絡,我在一邊也聽了個大概:這老者不但在柳河地區經營參,蛙,藥,酒,礦諸般產業,而且還是個通吃黑白快意恩仇的大哥級人物。常言姜愈老愈辣,這大哥想必身手也甚為了得,否則結下這許多梁子出趟遠門也不帶他十幾二十個小弟護駕。少的則是盤踞上海灘建材市場的投機大佬,滿口的盤條,水泥,公鐵運輸和貸款內幕機關林林總總。據稱燃油漲價與鐵路本年度貨運任務提前仨月完成有關,聽的我是大跌眼鏡。據其二人所言,我給他倆起了個綽號----泡沫。別看都是身家巨萬的主兒,可彼不動,我不動,都在那干瞪著泛綠的眼珠子噴口水,誰也不肯先出手解決一下伙食問題。

要說牛人還真讓我遇上了。C老哥中等身材,其貌不揚,穿的也十分普通,除了那略禿的大腦門以外還真看不出有何異稟。大街就這模樣的比火車站的條凳還多。瞧見我讀電影雜志,便問我喜歡誰的片子。瞅他那年紀和模樣我滿懷自信甚至有些不屑的說庫布裡克,斯皮爾博格和大衛.芬奇的片還湊合。誰知嘮上了才發現:別看C老哥不顯山不漏水的,敢情是一世外高人啊!人家早就不看美國人的商業片了,法國片人家都覺得俗,現在要看就看巴西,伊朗,墨西哥一些極其小眾的導演鼓搗出來的玩意。又問我看過庫布裡克那些片子,我說有《發條橙》和《2001太空漫游》,又老實招供說《太空》沒怎麼看明白。他嗯了一聲,說想聽聽我對編劇和配樂的見解。大本的電影雜志在手裡捧著,我也不能告訴他我不明白這個呀.....就說《不可撤銷》《矩陣》《愛情是狗娘》時間結構上很有意思,《現代啟示錄》的海灘襲擊配上瓦格那的音樂也挺震撼的。老哥這才稍微點頭:“嗯,音樂還得說瓦格那。”接著就從嘴裡吐出一串瓦格那名下聞所未聞的歌劇和樂曲名,一股勁的誇瓦格那好,並且十分熱心的建議我一定要全部欣賞還要用心理解......我在一邊合書立耳作虔誠狀聽C老哥布道,楞是沒敢告訴他從前我也曾喜歡管風琴和馬頭琴,但現在我改聽樸樹和許巍了......提到瓦格那老哥又擺出一堆人性,剖析,樹立之類的硬詞兒並談到尼采對瓦格那曲風或者瓦格那對尼采文風的影響。這話題一轉又到書上了,經過前面的鋪陳我對他的興趣也摸的差不多了。所以當他十分推崇的提到尼采,盧梭,博爾赫斯的時候我並不十分意外。只縮在一邊為自己的低俗羞愧不已,看看人家的品位!再瞅瞅我屋裡那些混雜在大堆雜志中間的印刷品,村上的,余華的,金庸的甚至還有羅德曼的......當他再次提問的時候我膽戰心驚的彙報說前些日子瞻仰過《偶像的黃昏》......(其實那書我從來就沒看懂過,就記住了幾句當著老爺們兒才敢說的經典,現在基本上就當催眠書用)如坐針氈的熬到了火車進站,匆匆道別後,逃也似的離開了延吉車站候車室。

C老哥的言談非常有深度,相信他不是看看影評翻翻序言就出來唬人的那一類。我心中也十分向往並崇拜達到這個層次的高人。可直到遇著了,我才真正理解了什麼叫高處不勝寒。

我的旅途有滋有味,我遇到許多有趣的人經歷了很多難忘的瞬間和過程。但就像老子講的那樣:禍兮福之所依,福兮禍之所伏。在我為美景,美女,美食,美酒激動興奮時,厄運從來都沒忘了乘機在我褲襠裡塞把雪......

車過通化,泡沫雙雄先後下車,左右一時清淨許多。我一時糊塗就問對面那三八為何自己帶個小孩乘火車。誰知這一句立碼就把一直響到終點的長鞭給點著了,看得出來她也憋半天了:“哎呀大兄弟呀你是不知道哇我們家那王八犢子不是個東西呀自打生了這丫頭他就一天到晚黑著個臉也不著家......七整八整和老賈家媳婦又勾搭到一塊去了家裡啥也不管苞米生蟲子就我一人翻倒結果腰又給閃了......我就上小學劉老師家去看劉老師家看病可黑啦說得打吊瓶要五十多塊錢我沒打......我上老張太太那去看老張太太說我犯小人了我給她二十塊錢讓她給我破破都說老張太太掐算的准可現在我這腰還是使不了勁......走到老趙家門口道上全是冰我一出溜就坐地上了趙老四他媳婦可缺德了差不幾步淨往門口倒水怪不得這麼些年也不見她生出個一男半女的都說她年輕時候......”

我咳嗽起來,本以為她會就此打住。不料稍事停頓以後她還能接茬往下整:“我就和趙老四他媳婦吵吵起來了後來又撕把起來拉開以後我去找村長尋思把這事說道說道......到他家一看村長正和他媳婦吵吵哪整半天我們村長頭兩天上縣裡打麻將沒少輸其實我我們村長打麻將可硬啦那小牌看地一張不漏哇......我們這正看著呢又聽說東頭老梁他們家老母豬又叫人給撈去了要說也活該老梁一天天跟缺心眼兒似的啥也整不明白啥不丟啊......我琢磨著沒准是老郭家哥倆干地就他們哥倆成天沒事可那瞎出溜還總喝酒啥活不干都三十多了連媳婦都沒說上我看這輩子是夠戧了......”這時孩子睡醒哭了起來,她像受到提醒一樣回過神來:“哎呀我的命咋那麼苦哇......”

我能想起來的的也就這些了,還有大半亂七八糟羊雜碎一樣豐富的牆根內容我實在是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和記性轉述,直到現在我還心存疑問----莫非她就是傳說中的說唱歌手?要不怎麼就嘮嘮叨叨磨嘰個沒完......

長白奇寒讓我的數碼機幾度停工,就算在電池倉外加貼暖寶也無濟於事,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把電池放入頸側暖著,選好景後快速裝電池開機,拍完後再關機卸電池。為防備嚴寒我另帶了一架理光機械,誰料天池之上倒卷之時----我雖對嚴寒早有耳聞手下也萬分小心,但聽得一聲脆響,膠片竟然斷了!我這幾天頂風冒雪的心血啊......就這還不算完哪,尼康機剛拿出來,鏡頭上立即糊了一層雪粉,我趕緊翻出皮吹清理,剛掃的差不多一陣風過,又粘滿了......這時手上的雪也化成水了,我先擦手,再整機器,......如此幾陣大風下來真是頭暈腦漲,郁悶中木然回首......地上的理光機包又已不知去向......我真的要抓狂了!!!

瀑布上下,飯館路邊,各種標牌飾旗多以朝鮮文和英文為主,中文甚少。一問才知瀑布端的開發已為韓國天下集團所承.怪不得有清雪工人和我講許多韓國人到天池來留影之時會吵嚷"大韓民國萬歲"之類囂張的話.依本人在邊境幾年之所見,個人認為:對於進入長白邊境地區的有著特殊目的和背景的韓國商團應謹慎對待並保持應

有的警惕.

現在手頭有較早期瀑布圖片的朋友一定要好好保存照片,肯定會升值!因為緊貼瀑布的崖壁上修了一條直達天池水面的步廊,收費站和幾個滿是朝鮮文的巨牌,僵蛇一樣的混凝土怪胎把瀑布變的奇醜無比。再想看到渾然天成構圖完美的瀑布已不可能.而同意建設此通道者實為急功近利的短視之徒!此眾人等應該統統槍決!

無奈聖景被毀,唯有長跪痛哭!

下山後住進白河一家居小屋,主人甚為好客,父子倆輪番上陣勸酒。不知是高興還是盛情反正我白話了半天侃暈了那爺倆,那爺倆也把好幾杯小燒忽悠進了我的肚子。暈暈忽忽回屋做夢,在熱炕上熇到半夜我焦渴難耐下地找水。恍惚間摸到廚房水缸邊,順手抄起扣在鍋蓋上的水舀子咕咚咕咚周了半瓢。冰涼去火,爽啊!第二天告辭時路經廚房,瞥見嬸子正撇開厚厚的漂浮物和泡沫往大盆裡撈酸菜.....咦?!那不是昨晚上我舀水喝的大缸嗎......

啊~ 嗚~ 呃~ 嘔 ......

從白河乘客車至延吉途經三道時,眼見對面一小巴制動失控甩入我方車道,司機雖極力控制奈何雪大路滑還是撞到了路邊一棵樹上,隨即翻入溝中。我車立即停車相救。幸而乘客均無大礙,獨那滿嘴酒氣的司機癱作一團,後經軍地攜手救往醫院。事後,大家嘆息之余均擦去了一頭冷汗。

行至老爺嶺,又遇一群橫穿公路的野豬,坦克衝鋒般將路側小樹灌木撞倒踏斷好大一片。

和龍彎道,一輛桑塔那制動不及衝上路外土堆動彈不得----托橋了。情急之下司機竟去臨近村莊尋來耕牛相救......

延吉收費站,隔離墩上正正頂著一輛豐田。我們路過時,撞漏的水箱還在冒著白汽。

不過這次我的運氣還是很不錯的,所乘之車的司機實在是個好把式,在如此雪大路滑之下,兩車相會都會停車等待互相推讓。此公竟然一路狂奔,數次超車......我的心跳也隨著車速一路飆升,到延吉後我幾欲開口:司機大哥,你不參加達喀爾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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