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寧夏(散記)》引:
一天之內飛行了2500公裡,從中國的南海之濱飛到中國西部的大漠之沿,這就是我這幾天的又一次遠行。並且在剛剛第二次2500公裡飛行穿越中結束了它。
進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Word寫帖。盡管此時的我已經疲憊得連倒杯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注:
塞下秋來風景異
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
千嶂裡
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裡
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
將軍白發征夫淚
——(宋)範仲淹《漁家傲》
下機:
抵達銀川機場,已是黃昏時分,但由於地處西部,天色暗的比內地晚,我搭乘的車是裹在黃昏金燦燦的余暮中一路朝銀川市區開去的。
車沿著機場高速路往前開,窗外是高低起伏的黃土地,顯得延亙而古老,我坐在車裡,仿佛感到人生的幕布被拉動,正在不知不覺中踏進一個遠古的世界,而此時我的呼吸,緩慢得令我自己都覺得吃驚。
遇友:
與友相邀在我入住的酒店大堂等候,當我跨出電梯間四下巡視卻沒有發現友的身影。大堂休息處坐著三個人,兩個談笑風生,一個悠閑地翹著二郎腿看報紙。我將物品交由總台寄存後,掏出電話撥通了友的手機號碼,背後適時響起的電話鈴聲引著我轉過身去,發現了剛才那個翹著腿看報的人,正是友,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後……
消亡的西夏,被仇恨摧毀的陵墓群:
原來一個民族果真是可以被消亡毀滅的。
皓白藍天,賀蘭山綿延的土灰色作了絕佳的布景,漫漫戈壁上散落著無數的圓錐土墩,這就是一個王國的陵墓群。五十平方公裡,幾乎片瓦皆無,黃腿堆成了唯一的記認。如此徹底的破壞,絕非盜墓者所能為。這是仇恨的摧毀。
蒙古人是喜歡趕盡殺絕的,更何況兼著國仇家恨。成吉思汗揮著金戈鐵馬,橫掃亞歐,卻中了黨項人的毒箭,亡於滅夏之前。蒙古人的仇恨是熊熊烈火,焚盡典籍,燒毀王陵,屠殺城民……黨項人被連根拔掉,沒有西夏史,民族不復存在,歷史失憶。
而西夏王陵的荒涼,干脆徹底。
少數民族族的新年——古爾邦節:
抵達的第二天,正逢“古爾邦節”,與友前往銀川的清真寺參觀。未到清真寺,就見穿戴一新的回族百姓已經陸陸續續朝清真寺彙集。他們最醒目的特征,就是每人頭上的那一頂白帽。
不知何因,清真寺的工作人員在門口攔住了我們,但口氣卻十分禮貌:“請問你們是哪裡的?”
“記者。”友底氣十足地吐出兩個字,並且一步不停朝前走。我心裡略微有點緊張,但仍然牢牢地跟在友的身後。還別說,那“記者”二字真管用,寺裡的工作人員就任憑我們進來了。
“古爾邦節”是我國回、維吾爾、哈薩克、烏孜別克、塔吉克、塔塔爾、柯爾克孜、撒拉、東鄉、保安等少數民族共同的節日。
“古爾邦節”在阿拉伯語中稱作“爾德.古爾邦”,也稱“爾德.艾祖哈”。“爾德”的意思是節日,“古爾邦”和“艾祖哈”都含有“宰牲、獻牲”之意。因此通常把這一節日的名稱漢譯為“宰牲節”,即宰牲獻祭的節日。在我國新疆的維吾爾、哈薩克、柯爾克孜等民族將其音譯為“庫爾班節”。古爾邦節的時間定在伊斯蘭教歷的十二月十日。過節前,家家戶戶都把房舍打掃得干干淨淨,忙著精制節日糕點。節日清晨,穆斯林要沐浴馨香,嚴整衣冠,到清真寺去參加會禮。
友拿著相機去主殿外拍了一些照片,而我至始至終站在主殿下的牆角不敢妄動。對於少數民族的風俗不夠了解,還是原地不動最為穩當。
十公裡步行:
一早從蒙古包醒來,太陽已紅通通掛在天上。下一站,將是步行去看賀蘭山岩畫。大概五公裡的路程,一路沒有車,必須步行。
“走得動嗎?”友問。
我很自信地點點頭。
從蘇域口到賀蘭山岩畫的一路,就是浪人的一路。天邊的雲和身旁蜿蜒起伏的賀蘭山組成一幅壯觀的景色,使得視線仿佛透過塵世看到了天際,眼中竟是無法視物了。與友並肩走在低矮石沙山邊的小路上,滿眼都是土和沙石築成的小丘陵,沒有綠色,一切都是那麼荒涼。可這荒涼中透著一股頑強的生命力,就像友堅定有力的腳步一般。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的一個小村莊,黃土壘建的房子一幢幢冷清地排列著,枯木一棵棵零散地分布著,那種蕭條讓你的心揪著生疼。放棄了既有路線,改道穿村而過,邊走邊舉著相機拍個不停。整個村子不見人影,好容易看到一老婦蹲在院外整理著木炭,於是上前招呼,老婦友好地打開家門讓我們進去參觀。
說是“家”,其實只是一間有牆有頂的簡陋庇護所,屋裡因為燒炭取暖而彌漫著嗆人的煤味,一張炕被燒得熱呼呼的,炕邊是塊吃了一半的玉米餅……
紅雨傘下的《月影無痕》:
我一向有藏書的習慣,尤其喜歡在每本書的扉頁上簽個名留句話,更喜歡收集作者簽名的書籍。王朔、吳士宏、王蒙、賈平凹……
這次銀川之行,經友介紹,認識了劍宏(又名:紅雨傘),並獲贈其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月影無痕》。紅雨傘的簽的字剛勁有力,筆下生風,幾行字為書添了一道亮彩。
沿著長城撿磁片:
從銀川城裡出來,一直向南,你就會發現,長城、高速公路、黃河並駕齊驅,形成了三條縱線條,在一月份的冬季,地表干燥,十分顯眼。
“那就是長城。”友在車裡指著窗外對我說。
吃驚的不止是我,還有開車的師傅。因為,看慣了北京的長城,你怎麼也不敢相信,那一條條矮小的小土丘,居然就是赫赫有名的“明長城”。將車停在路邊,我們下車朝“明長城”走去。
長城在荒漠的土地上綿延起伏,盡管早已廢棄,成為遺跡,,但土脊堆狀的線條仍清晰可辯望,像湧動著一種古老的靈魂之旅。
黃沙覆蓋著早已殘毀的城牆、城堡及墩台遺址,沙中總有許多碎磁片、陶片及瓦片浮於沙丘上面,友撿起一塊遞給我:“回去找個懂行的,鑒定鑒定看看是什麼年代的東西。”我急忙接過,又順手撿了幾塊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裡。因為手裡握著它們,害得我在黃土堆裡爬上爬下的時候險些摔倒。
西夏的塔:
1038年黨項族首領李元昊在銀川稱帝,建大廈國,都城叫興慶府。1227年興慶府被成吉思汗消滅,從歷史上消失了,如今連個遺跡也無處尋,只有一個承天寺塔,似乎成了西夏王國的惟一遺物。
傍晚時分,與友摸黑爬塔。爬一層,俯視一次銀川城,“東、西、南、北……”友耐心地一個一個指給我看,為我做著導游。
塔每層的檐角上都掛著銅鈴,我估算了一下,大概有96個。風一吹過,鈴聲驟響……那是銅鈴特有的古雅蒼涼的聲音。
想起西夏王陵變成了一叢叢低矮的黃土包,想起賀蘭山岩畫一寸寸被自然風化,想起了那不及一人高的“明長城”遺址……我發現,有些人,有些聲音,有些景像永遠地消失了,峨峨兮若高山,洋洋乎若江河已成琥珀,現代人又如何能體會得出那時的景境。
銅鈴聲還在耳畔。
歷史卻已經過去了,帶著我們的經歷,一起成了過去。而這花費了千年穿過的銅鈴聲,不過是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