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走西口

作者: Mingkaiyehe

導讀我挺想去張家口看看的,那兒離北京不遠,坐火車不過半天時間。去時可以走豐沙線,過我曾去過的55公裡、珠窩(珍珠湖),還有雁翅、幽州和沿河城,回來走京張線,過官廳水庫和南口,雞鳴驛、八達嶺、居庸關、三堡、青龍橋等也在這條路上。 好像就為了坐火車似的,張家口有什麼好玩的呢? 我舅舅說那兒沒什麼好看的。他在那邊兒上的學,哦,那是半個世紀之前了� ...

我挺想去張家口看看的,那兒離北京不遠,坐火車不過半天時間。去時可以走豐沙線,過我曾去過的55公裡、珠窩(珍珠湖),還有雁翅、幽州和沿河城,回來走京張線,過官廳水庫和南口,雞鳴驛、八達嶺、居庸關、三堡、青龍橋等也在這條路上。

好像就為了坐火車似的,張家口有什麼好玩的呢?

我舅舅說那兒沒什麼好看的。他在那邊兒上的學,哦,那是半個世紀之前了。

舅舅說那邊人一輩子吃一種叫“茅糕”的飯食,不嚼,直接吞。等進了城見到餃子以為也是種茅糕,一大盤餃子不咬開直接就吞進去了。

那邊冷,冬天去食堂吃飯,洗完碗回宿舍,飯盆和筷子都結了冰了。

那邊兒人長得不賴,柴溝堡的媳婦兒最漂亮。柴溝堡在當地是最好的所在,漂亮姑娘都嫁到那兒去了。

張家口為河北省所轄,但我舅舅說在地理上這一帶卻與大同、應縣等同屬雁北,從語言到生活習慣都更接近山西一些。

我姥姥的舅舅當年在張家口做毛皮生意,站住腳之後,把他的母親——也就是我姥姥的姥姥接了去奉養。我姥姥說她的姥姥因為吃不慣當地的飯食,每日裡以淚洗面。當地糧食少,頓頓是肉,以肉當飯並且牛羊居多,初來時一頓兩頓挺高興,吃長了就受不了了。

我姥姥的姥姥後來還是回了老家,在冀東南平原的一個小村裡,高高興興地吃她的貼餅子、雜豆面、窩頭、鹹菜,再也不肯去張家口了。

我按我姥姥的年紀算了算,她講的她的舅舅和姥姥的這段故事差不多是發生在百八十年前了,那應該是清末民初年間。

我姥姥的舅媽在老家守著幾畝鹽堿地過日子,這是位很能干的女人,男人長年在外,她的臥室牆上掛著張弓。我姥姥說她的舅媽會射箭,一旦有賊翻牆上房,她舅媽就會“嗖”地一箭射出去。

打家劫舍的賊都成幫結伙,本村裡只有小偷小摸,村子不大,互相知根知底。東西丟了,自然知道是誰拿的,直接到那手不干淨的家裡去要,罵一頓,東西一般也就要回來了。

可還是出了事兒,我姥姥的表嫂被綁票了。我姥姥的舅舅常年做生意,家境在當地屬得上,賊也就盯上了,一個冬天夜裡把這家的兒媳綁了去。

我姥姥的舅舅在北京也有買賣,他這個兒媳是北京人。賊人綁走了我姥姥的表嫂,行至村外不遠處,照例停下來,等著家屬來贖。

我姥姥的表嫂求他們放了她,她說我是北京的,娘家在本地沒人,我也沒生過孩子,婆家根本不會贖我的,你們帶走我最後也得不著一個錢。

賊人們聽她說話果然不是本地口音,就信了。為首的一個讓把她的皮襖扒下來,再放她走。我姥姥的表嫂又苦求賊人行好,說她就只這一件衣裳,天這麼冷,扒了她的皮襖她走不回家就得凍死了,再說也不是什麼好皮襖,穿得快爛了。那賊居然就聽了她的,把那件破皮襖還給她,空手而歸了。我姥姥的表嫂特慶幸,因為她背著婆婆存下的一點私房錢全藏在皮襖裡邊兒。

我問姥姥要是賊人不放過她表嫂的話,她姥姥家人到底會不會去贖呢?我姥姥說不會,她舅媽親口說過沒打算去贖。那時綁票要的價都得讓人傾家蕩產,有贖人的錢再說(娶)上一個都夠了。

我姥姥的姥姥和舅舅相繼過世後,家裡的生意由我姥姥的表哥繼續打理,逐漸把重點移到了北京,家也搬了過去,我姥姥的表嫂終於又回到了故裡。我姥姥的舅媽年事已高,已經拉不動弓、射不了箭了,一個人在鄉下無法生活,就來到了北京和兒子兒媳住在一起。聽我姥姥說她表嫂待她舅媽不大好,我姥姥的舅媽呢,也只好忍著。這位一輩子能干要強的鄉下老太太,到了兒就這麼給什麼吃什麼,窩窩囊囊地在北京城裡度完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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