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穿天山的二十小時

作者: AHAOY

導讀縱穿天山深處的二十小時激情 1999年7月,我曾有過一次縱橫穿越天山深處二十個小時的經歷。 那是一次激越激情的縱穿。現在想來,竟是“膽大妄為”。但事後再細想,值得!不親歷這次旅行,很多事情都無法理解,尤其是人在城市裡,感受到的是生命的脆弱,而在大自然中,才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堅強。 在天山深處的大自然中,人是極其的渺小,起急的狹隘。 一、錯誤� ...

縱穿天山深處的二十小時激情

1999年7月,我曾有過一次縱橫穿越天山深處二十個小時的經歷。

那是一次激越激情的縱穿。現在想來,竟是“膽大妄為”。但事後再細想,值得!不親歷這次旅行,很多事情都無法理解,尤其是人在城市裡,感受到的是生命的脆弱,而在大自然中,才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堅強。

在天山深處的大自然中,人是極其的渺小,起急的狹隘。

一、錯誤地估計了公路裡程,使我們進入了一個意境悠遠的地方

那次是北疆鐵路公司在奎屯市舉辦全公司系統籃球比賽,我那幾位在軍區體育集訓隊和軍區四師的朋友馬兒、大個、張三、巴特爾被邀請去參加比賽。

那天是周末。下班後太陽掛在老高的天際。出於對籃球的酷愛,我和新疆都市報的朱墨、烏魯木齊市電信局的欣欣駕著那輛桑塔那,沐著晚風,追著日落的晚霞,駛上了312國道。

312國道路況很好,我們只用了2個多小時就穿過了這條256公裡的中國西極的公路,晚上12點到了奎屯。

奎屯是在戈壁灘上矗立起的一座軍墾新城,它扼守著312國道和217國道的咽喉,東去烏魯木齊,北往克拉瑪依、塔城、阿勒泰,西到塞外江南伊犁和博爾塔拉大草原,向南就進入了天山深處,從天山深處又可西去伊犁的那拉提草原和鞏乃斯草原,南去南疆。

那晚我們和那幫籃球高手們探討籃球,一直到深夜3點才睡去。

第二天早晨10點,我和朱墨、欣欣、巴特爾開著桑塔那,穿過戈壁石油城獨山子,開始了著名的天山獨庫公路之旅。

踏上旅程,你能發現你自己的耐心、智慧、勇氣和毅力……

我們本想走一段獨庫公路,尋找天山裡的景觀,但卻被天山迷人的景色引誘著,誤入了天山的“歧途”。

獨庫公路實際上是217國道的天山段,因其高聳險峻而聞名。這一段可謂蒼勁雄渾、風光旖旎、自然一派、風景獨好。

遠離都市的塵囂,找尋消失已久的大自然,尋尋覓覓,這就是人的精神所歸。

由於錯誤地估計了獨庫公路的裡程和意想不到的天山的險峻,我們遭遇了從未嘗試過的天山激情。但正是因為這一錯誤的估計,我們才有了這次二十小時的難忘的天山縱穿。

回來後我常想,我們總是生活在鋼筋水泥林立的城市的城堡裡,難得走進大自然。重回大自然,體驗一種返璞歸真的閑適又是多麼的難得。

二、哈薩克道班工人說的話我們沒聽,把它當了耳旁風

從煙囪林立、管道縱橫、高樓鱗次櫛比的獨山子向南便駛入了北天山山脈的依連哈比爾尕山。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隨父親到獨山子拉運原油。那時的獨山子是個小鎮,依稀記得高架在馬路上的輸油管道和散布在馬路邊小樹林裡的黑乎乎的瀝青。上大學時班上有個同學家在獨山子,暑假我隨車去看望過他。如今的獨山子與我二十年前的印像大相徑庭,全無了那種荒蕪寂靜的小鎮景像,20萬噸乙烯工程已完工投產,寬敞的柏油馬路以及街道兩旁林立的高樓,樹也長得粗壯了。獨山子有種龐然大氣直逼心懷的大都市氣派。

依連哈比爾尕山處於天山北坡,山間滿布綠草灌木,奎屯河靜靜地流淌在山間。山間草地上綠草如茵,似一張巨大的綠氈,鋪在荒蕪的土石上。

車行30公裡,右側有條路通往巴音溝。81年我曾和我同學騎著自行車,頂著清涼的天山風到巴音溝找我一位當年當兵駐守在天山深處的高中同學。巴音溝是一處清靜的“避暑山莊”,部隊撤了以後,現在是一座牧場的場部,住著從天山上下來定居的哈薩克族和蒙古族牧民。

依連哈比爾尕山中清凌的奎屯河畔長著開滿鮮花的灌木叢,天山上翱翔著幾只雄鷹,“嘎嘎”地叫聲刺穿天空。

經過那個不知名的牧民點,幾輛汽車和拖拉機橫“躺”在公路上,幾間泥土抹的小房屋裡聚著十幾個人,抽著煙,喝著酒,講著我們聽不懂的哈薩克語和蒙古語。

我們的車被擋住了去路,只好繞到長滿旋麻的小路上。一個戴著塑料帽的哈薩克道班工人攔住了我們的去路,一個勁地擺手示意我們。好在巴特爾是在草原上長大的蒙古人,精通蒙、哈、維、俄、漢五種語言,一陣嘰裡咕嚕後,才知是前面在施工。

對我這個初涉天山的“司機”來說,天山的施工和城市的施工好像是一樣的。於是,我沒有聽那哈薩克道班工人的勸說,踩著油門,衝進了風景怡人的天山。

風從山谷裡吹來,沁入心肺,呼吸著潮濕的空氣,眺望著路兩旁的景,我們悠然自得地隨著車輪的旋轉而遐想著。

路是修在山谷底處山腰上的,鋪著柏油,像一級公路。路面偶爾有往日洪水和暴雨衝毀的跡像,但巨大的鵝卵石和細碎的泥沙已被養路工人推掉,路仍是無遮無擋。

白雲掛滿天,白雲邊上是藍藍的天,陽光撒在天山上。空中似乎一粒塵埃都沒有。

此時一陣風吹過,捎來了一場雨,帶來了一股清新。天山深處就是這樣,風和日麗中一陣狂風就能帶來一場暴雨。

汽車在天山上盤旋,路兩旁是懸崖深谷,雲彩纏繞在車窗外,伸手就能摘來幾朵。地高天藍。

車在雲中行,人在雲中望。

三、昨晚一場暴雨把天山的泥石帶向山下,堆積在了公路上。

車行一個小時,我們來到了天山深處一塊寬闊的河谷地帶。

當車駛出山腰,滑下山坡時,被昨晚一場暴雨把山上的泥石帶到路基上的碩大的石頭擋住了去路。路右側河谷中,湍急的河水從深山間流出,左側的山高聳入雲,前方是掛著白雲的黛綠色的山,路基上堆積了約500米長的卵石,汽車很難通過。

就在我們停車察看時,又有三輛新疆石油局的車停在了我們的車後,下來一群男女老幼,操著各種不同的方言詢問我們。幾個小孩跑向路邊,有個婦女站在凌亂的鵝卵石間彎腰揀著被雨水衝刷得圓潤的石頭。

和那幾個司機一商量,衝吧,駕著車,軋著幾十釐米直徑的卵石,車趔趔趄趄地像醉漢般行駛在亂石上。

車技不錯,運氣也不錯。我們衝過了這段“攔路虎”路障。四輛車又默默無語地疾馳在平坦寬闊的路上。

此後我們還遇到過六處這樣的路段,但衝毀的程度都比剛才那段輕,終被我們忠實的車伙伴克服了。

談笑中我們又行駛了一個小時。那幾輛石油局的車是進口越野車,早已拋下我們駛向遠方。我們這輛桑塔那仍以80碼的時速載著我們,靜靜地行駛在高山、白雲、清風、綠草和潺潺河水相伴的路上。

當我得意洋洋地手握方向盤,和著汽車音響裡的新疆民歌安然行駛時,遠遠看見那幾輛越野車停在路邊。更大的泥石流橫亙在公路的中央。

這次我們傻眼了。

在這個叫查干薩拉的山上,公路上堆滿了亂石泥土,一輛橘黃色的推土機和十幾個道班工人在清理著路面,陡坡對面也排著幾輛停靠在路邊的車,幾十個人站在高高的懸崖上,正朝我們這邊眺望。

泥石流衝毀的路段雖然只有300多米,但衝毀的程度相當嚴重,路面上堆積的泥石足有七、八米高,推土機一次只能鏟掉一、兩米的泥石,要反復幾次才能推到路基下邊,有段路基已被暴雨衝跨,路基下是百丈深淵和懸崖,懸崖下河水奔騰咆哮……

只好等待了。

問那吹著口哨指揮鏟路的道班工人大約需要多久才能通行時,那工人說,耐心等吧!

沒有路,車是無法行進的,尤其是在天山峽谷裡。只好耐心等了。

此時是中午12點。我們四個人剛好湊在一起玩紙牌。

和煦的陽光和清風撫慰著我們,肚子卻咕咕地叫著。

那幾輛石油局的車不知什麼時候掉頭回去了。

我們怎麼辦?我說,我沒有走回頭路的習慣,巴特爾說,我要回四師的部隊,欣欣說,反正已經等了,再等吧,總會修好的。於是我們找出車上僅有的幾個芒果,充填了飢腸轆轆的肚子。

我們在這兒等待了4個小時。

陽光斜向了天西。指揮修路的口哨停了,路暢通了。下午5點,我們繼續前行。

四、喀什河邊有座哈薩克氈房,煙囪裡冒著裊裊炊煙

這一段天山路是那種北冰洋濕潤氣候過不來的地方,隨著地勢的升高,山上沒有樹和灌木叢,路兩邊的草也變得枯黃,鵝卵石裸露在地面,顯得干燥、荒涼無比。

裸露著脊梁的大山,巨石間流淌著風吹下來的沙礫。有頭有角的怪石,也裝扮著怪臉笑迎我們。

地勢已上升到海拔3000米以上。

我們來到了天山上那座解放軍工程兵冒著生命危險修築的防雪走廊。

這條防雪走廊是我國高山公路防雪害的偉大工程和創舉,也是翻越天山途中的一大景觀。

防雪走廊有563米長,東西走向,南面築在山脊上,北面是阻隔牆,路寬只有十多米,僅能通過一輛車,路基上積著厚厚的冰雪,車速只有十幾碼。

第一次駕車走海拔3000米以上的雪線,我小心翼翼地握著方向盤,駛出了這個防雪走廊。

當懸著的心還沒放下時,車向右側一個180度的急轉彎,駛上了分水嶺,駛上了行走獨庫公路的第一個達阪—哈希勒根。

哈希勒根達阪是奎屯河和喀什河的分水嶺埡口,山峰陡峭,積雪滿坡,公路緊貼在陡峭的山崖上,風吹雪和雪崩嚴重阻礙著公路的暢通。

這個達阪海拔有3400米高。巴特爾拼著“哈希勒根”的蒙古語發音,說它的意思是“老鷹不想飛過”,朱墨聽完他的翻譯,嗤笑一聲說,哼,老鷹不飛,我們飛!

後來我看了介紹工程兵苦戰哈希勒根的書。書中有句哈薩克諺語說:“哈希勒根大斷崖,上看是冰山,下看白雲翻,老鷹不想飛,黃羊不想攀。”

汽車“飛”過哈希勒根達阪後,我們來到了令人心儀的伊犁河谷喀什河上游地段。

伊犁河谷是綠的世界,連峰接嶺的天山雲杉,綿延著伸向遙遠的雪山藍天,山嶺被綠茵茵的草地裝扮得一片翠綠。

喀什河發源於天山深處,彙入伊犁河,流向了遙遠的西伯利亞。在這段,涓涓的河水衝刷著河谷裡的巨石,河水泛著白色的浪花。山間路旁,灌木叢郁郁蔥蔥,鮮花開滿山。

一座哈薩克氈房隱在雲杉樹旁的草地上,兩個哈薩克兒童嚼著酸奶疙瘩坐在山坡上,一群山羊在山間啃著青草……

從新源縣和尼勒克縣來的一群游人坐在地上悠閑地劃拳喝酒。

那個哈薩克婦女提著水桶在河邊汲水,氈房旁的煙囪裡冒著裊裊青煙。

想必是青煙的誘惑,欣欣的舌頭在舔著嘴唇,巴特爾說,這陣子特想手抓肉。只有我,忍著咕咕亂叫的肚子,專心致志地在山間左右轉動著方向盤。

喀什河伴著我,綠天山伴著我。

餓,也是一種忍耐。這時的忍耐才有更深的境界。佛學裡說,“忍”是最高的苦行。

五、喬爾瑪草原上有座獨庫公路紀念碑,我們駐足了

汽車駛出依連哈比爾尕山,眼前一片蔥綠,這便是尼勒克草原的喬爾瑪牧區。

跨過湍急的喀什河大橋,左面一座小山上有座矗立在草叢中的建築物,起初我們以為是門樓,下車一看竟是那座莊嚴肅穆的“天山獨庫公路紀念碑”。

獨庫公路修建於80年代,最初是作為國防公路發揮作用的,近年隨著新疆經濟的發展,已成為北疆連接南疆的一個重要通道。

當年承建這條路的解放軍工程兵的一支部隊,堅苦卓絕地奮戰了10年,在深山密林中戰風雪、鬥嚴寒,忍受和克服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難困苦,於1983年全線修通了獨庫公路,硬是把天塹變成了坦途。

“一路飛架南北,天山變通途”。據說,修完獨庫公路後,在清點官兵時,竟少了124位戰士和工程技術人員。1984年1月,為銘記築路英雄的業績和紀念為築路而殉職的英烈,自治區人民政府和新疆軍區修建了這座“天山獨庫公路紀念碑”。

紀念碑為正截方錐形,高13.2米,正面有“為獨庫公路工程獻出生命的同志永垂不朽”18個字,背面為碑志和124位英烈的姓名。

紀念碑背依林木蒼翠的阿布拉勒山,面臨滔滔不息的喀什河水。人們在游覽度假的同時也常來這裡駐足憑吊。

我和現在是軍人的巴特爾以及曾是軍人的欣欣向紀念碑下長眠的124位烈士三鞠躬後,駛出了喬爾瑪這片綠色河谷。

六、鞏乃斯河水泛金波,晚霞映照著綠色的山坡

傍晚7點,太陽隱進了西天山,我們來到了217國道和218國道的交彙點。

這個交彙點屬新源縣,是個小食宿站,我們不知道它的名字。河岸邊有個道班,還有幾座傍河建在林木叢中的小屋,幾個維吾爾人經營著那個小飯館。

停車後,我們坐在那個飯館的小木椅上。那維吾爾伙計給我們倒了一碗熱茶。我們已餓得“浮想聯翩”了。

趁著等飯的功夫,我在這個食宿站周圍轉悠著。那道班的名字叫“零公裡道班”。但我腦中的“地圖”告訴我,這兒既不是217國道的零公裡,也不是218國道的零公裡。217國道是從阿勒泰到庫車,218國道是從伊寧到庫爾勒,兩條國道在此交彙。零公裡,也許是當地人的稱呼而已吧!

從這兒向西經過新源縣可到伊寧市,向東經過鞏乃斯草原和巴倫台鎮可到庫爾勒,我們是從北面來的,向南就是我們要去的庫車。

滿山的青松,滿地的綠草,滿溝的鮮花,滿河的水波……

鞏乃斯河水泛著金波,照著牧民的心窩窩,牧場上幸福的人們啊,臉上笑呵呵……

伊犁哈薩克自治州的哈薩克族牧民大部分居住在這片草原上,牧羊,生活,世代繁衍著。

飯是拉條子和手抓肉外加馕。餓極了的我們狼吞虎咽,飢不擇食,巴特爾連吃了三碗手抓肉和兩個臉龐大的馕,我也放開肚量吃了兩盤拉條子。

吃完飯已是晚上8點,此時我們從奎屯出來已有8個小時。因為沒有帶地圖,又是初次走這條路,開車前又忘了計裡程(但我印像中好像不到200公裡)。

我們在小飯館桌前猶豫了,是向南去庫車,還是向西去伊寧?

問那維吾爾伙計到庫車還有多少公裡,他用僵硬的舌頭比劃著:“不知道,反正不遠了。”

我喜歡冒險,尤其喜歡探詢未知的境地。我還喜歡挑戰旅途中的困難,那種對挑戰後的認同感讓我不斷進取,驅使我再次向前衝擊。

松林青翠,山峰崢嶸。

在晚霞中,我們向南駛去。

七、艾爾賓山間查騰羊在低頭吃草,還有蒙古人的敖包

新疆的夏季,太陽落山要到晚上11點以後。

晚風和晚霞中,我們駛出零公裡,沿著鞏乃斯河上游行駛。

天山深處的景物和植被是那種垂直分布的:河谷、灌木叢、松柏、草甸、雪山……

高山冰緣景觀是那種由巨碩的沙石組成的條條弧狀冰川,終磧地和側磧地縱橫交錯,伊犁河谷鞏乃斯河上游生長的針葉林和闊葉林高大茂密,郁郁蔥蔥,被藤本植物纏繞著,密不透風,似一派原始森林景觀,高山草原上開著五顏六色的花,柳蘭草艷麗花紅,雪線上是刺目透心的柳絮般的白雪。

汽車行駛在艾爾賓山草甸間,不時有穿著紅黃相間工作服的道班工人在修路補基。

鞏乃斯河水順河谷而下,河水的流淌聲瀉入我們的胸懷中,頓感神清氣爽。

我們又翻越了海拔3000米左右的艾爾賓山,行程約1小時。

艾爾賓山是蒙古語“霧氣籠罩的青色山峰”的意思。山頂的白雪成為莽莽雪山與天空的分界線,高空的白雲如同雪絮一般在漂動,山腰的白雲和山頂的白雪連在一起,雄奇壯麗。

山間有個林場。林場在公路上架了個欄杆,兩個穿著公安服的人攔住我們的車。原來是進入鞏乃斯林場必經的程序:“消毒”。

爬上山坡,我們便行進在了那拉提山和艾爾賓山間。這裡是伊犁哈薩克自治州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分界地。

巴特爾的名字叫巴圖布仁,塔城地區額敏縣草原上的蒙古族。他的祖先這支蒙古族是從內蒙古察哈爾遷來新疆的,他是個新疆民族通。他告訴我們一個奇怪的現像,伊犁的羊是那種純白色的,而巴音郭楞的羊是那種黑頭白身的。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神奇,他說,這種羊叫查騰羊,因為這裡居住的吐爾扈特蒙古人屬查騰部落,所以蒙古人叫它們查騰羊。由於巴音布魯克草原特殊的小氣候,查騰羊具有耐粗飼、抗寒能力強,四肢健壯,體質良好,有極強的適應性等特點。

然而蒙古包和氈房的區分卻是我們不知道的。巴特爾說,蒙古包灑進陽光的天窗是朝向東的,而哈薩克氈房的天窗是朝向西的。這倒使我想起那次在烏魯木齊南山白楊溝,我與一位哈薩克牧民閑聊時,誤將哈薩克氈房當成了蒙古包,惹得那哈薩克牧民很不高興。

於是我們和巴特爾聊了很多蒙古族和哈薩克族的歷史和風俗。

路旁有座蒙古敖包,幾個蒙古牧民騎著馬,趕著一大群黑頭羊。有個小伙子身在馬上,雙手放開,僅憑自身的感覺駕馭著那匹飛奔的駿馬。高超的技藝令我們瞠目結舌。我放慢了車速,欣賞著這幅草原“奔馬圖”。

蒙古人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游牧民族。

巴特爾眼睛亮堂地盯著騎手中的一位姑娘說,看,這就是我們蒙古族姑娘。

我旋開了汽車音響中那首騰格爾唱的《蒙古人》,和巴特爾和著那首悠揚的歌聲唱了起來:“這就是蒙古人……”

有次巴特爾拿出一張10元人民幣,指著上面那個蒙古族老人說,這就是我爺爺!我們很驚奇,怎麼會呢?他見我們不解,開著玩笑說,我爺爺的臉龐和胡須以及打扮和他一模一樣。我們這才釋然,諷他,難道天下所有的蒙古人都一樣?他反駁我們,根據人種學說,漢族人也是蒙古人種。於是,他咧開嘴笑了起來。

八、玉希莫勒蓋隧道裡是冰雪,我們提心吊膽地穿了過去

傍晚的鞏乃斯草原天空,晚霞和綠色的山交織在一起,金黃色披滿了山和水。

九曲回廊般的天山路上,盛開的鮮花簇擁在兩旁,溪水也不甘寂寞地來到路上,少人涉足的溪水清澈透明,靜靜地臥在那兒。

夜幕降臨了。晚上11點。遠遠的蒙古包裡透著微弱的光。

有幾間土房子,是一個小雜貨店。走進去,昏黃的燈光下,一位蒙古老額吉守著模糊的電視在看。守著孤寂的小屋,老額吉不寂寞嗎?

我買了幾瓶礦泉水,是和靜縣當地產的那種“聖山牌”。

山在升高,車在晚風中駛上了海拔3500米的雪線。

雪線上的景在暮色中極為壯觀,這是我第一次見。據說雪線上的雪是終年不化的,即使陽光也不能消融。但今年7月的陽光有點兒強烈,路面上積了少許融化的水。

雪堆積得越來越厚,柔軟,潔白。這雪和城市街道兩旁的雪不能相比,就像人們常說的天山裡的牧民不能和城市裡定居的牧民相比一樣,後者心有浮躁。

其實我們這些居住在城市的人,心不也是極其浮躁嗎?

艾爾賓山上的路是修在山崖上的,左側是一道2米多高的雪牆,像座巨大的屏障,屏障後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右側隔著雪牆是望不到頂的山巔。

車在這種路況下行駛,我百倍用心地手握方向盤,在冰雪緩坡的雪梁上緩慢地行駛在這條雪牆包裹的和周圍一堆堆粗糙的怪石間。

氣溫在零下,白天融化了的雪水這時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被雪水浸泡的路上,不時有大小不一的坑,坑裡盛滿了水和冰。雪牆中的路只有三、四米寬,遇到大坑,車只能慢慢地淌過去。

迎面駛來一輛車,遠遠的兩束燈光在不停地閃著,我找到了一處稍寬的路段停下來,禮讓著。當車相向而過時,那維吾爾司機握著巨大的方向盤聚精會神地駕著車。這是一輛伊寧到庫車的班車。

也許是對天山景物的習以為常,車上的乘客多已進入睡夢中了。

駛上山頂,路的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懸崖,左邊一座巨大的雪山擋住了我們的去向。雪覆蓋在山上,找不到路在哪裡。下車查看,迎面竟是一座隧道,隧道圓頂上有字:玉希莫勒蓋隧道。

這是我們在天山裡遇到的第二個隧道。

隧道左側被風吹進的雪已長久地和隧道“牆壁”堆積在了一起,右側只剩下2米多寬的路,地面上積滿了水和冰。

顫巍巍地將車緩緩駛進去,車燈光照著隧道兩旁的牆,像是在穿越冰雪時空的隧道。那一刻,我秉住了呼吸,盯著隧道,盯著前方……

7月天山雪仍是讓人不寒而栗。這次,我“讀”懂了天山。

越過海拔2800米的平坦開闊的那拉提分水嶺,月色下的山變成了墨綠色,山谷裡的松林發出沙沙的濤聲。

夜色深沉。一彎明月出天山。

滑行在鋪滿石子的路上,不時有石子從車輪下蹦出,濺到路旁的山崖石上。

天黑了,在城市中難以想像的寂靜籠罩著四野,滿天的星星密密麻麻地擠在夜空中,美麗、皎潔,仿佛伸出五指就能捉住幾個。

我們來到了一片優美的山谷裡。

九、尤爾多斯盆地靜臥在天山深處,那裡有巴音布魯克大草原和天鵝湖

那片寬闊無邊的谷地,是有著天鵝的聞名的中國第二大草原----巴音布魯克大草原。

我們穿過那段平坦的但布滿了碎石的公路,遠遠的前方無數的燈光在閃耀著。

這裡是和靜縣巴音布魯克區。夜色下,草原上散布著座座蒙古包,蒙古包頂上架著接收電視信號的天線,天線下敞著門的蒙古包裡,電視發出了光和影。

一群蒙古族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月色輝映下的路邊草地上追逐著,一伙穿著蒙古袍的大人們坐在路旁彈著馬頭琴,在唱著悠遠的牧歌。巴特爾情不自禁地喝令我停車,一頭扎進了那群唱歌的牧民中。

此時是夜間12點半,我們很想在這兒住一宿,第二天再去天鵝湖看那有著美麗頸項的白色的天鵝。但我們的時間太緊,前途未知。看天鵝只能留給下次的機會了。

在路旁的一家小店鋪裡,我買了本關於巴音布魯克和天鵝湖的小冊子。

海拔2500米的巴音布魯克大草原位於尤爾多斯盆地的山間,面積2萬多平方公裡。它是由大、小尤爾多斯盆地組成的,弧狀的開都河將它們連接在一起。巴音布魯克是蒙古語“豐富的山泉”的意思,天鵝湖在海拔2500—3500米的山間盆地裡,面積約250平方公裡,是座高山湖泊。湖水清澈,雪峰環繞,景色壯美。每年春季,數萬只天鵝從印度和非洲南部度過寒冬,飛回這裡棲息、繁衍,是我國天鵝最多的地方。

白天那藍天白雲、鮮花怒放、綠茵鋪展、皚皚白雪下的大草原上,帳篷星點、牛羊如雲、駿馬馳騁、天鵝嬉戲的優美景像因陽光的退卻而只能留在我們再次探尋的奢望中時,我不禁有點兒沮喪。

月光下,曲折蜿蜒的開都河像一條白色的銀鏈。我看過一張日落晚霞中的九曲十八彎的開都河的照片,甚是壯美,十分向往。今晚月色下看到的開都河也是一種難忘的景色。

流淌的蒙古種族的血液的巴特爾融入了那群蒙古人中,唱著牧歌,喝著草原上的醉酒,講著草原上的語言……

那幾個蒙古小伙子拉著我和朱墨、欣欣,硬讓我們也加入了他們的馬頭琴聲和舞步中……

據史書記載,2600年前巴音布魯克草原就有人活動。這裡居住的蒙古人是清乾隆36年(1771年)吐爾扈特、和碩特等蒙古部落在渥巴錫的率領下從俄國伏爾加河流域舉義東歸的蒙古人的後裔。1773年,清政府恩准他們在巴音布魯克大草原和開都河流域定居。

帶著對蒙古牧歌的回味和酒的醇香,我們離開了仙境般的巴音布魯克。

回望星光閃閃的大草原,回望夜色下的九曲十八彎的開都河,回望那群能歌善舞的吐爾扈特部落的後裔,我們祝福著將身和心都融入了最美的天山、最美的巴音布魯克大草原的蒙古人……

十、海拔3400米的鐵裡買德達阪仍是雪的世界,翻過去就到了南天山

出了尤爾多斯盆地,盤旋攀上科克鐵克山。

此時是夜晚2點。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麻木了,腳踩著油門機械地挪動著。

同伴們在裝滿了對草原的眷戀後進入了夢鄉,困倦向我襲來。我使勁掐著自己的臉頰,搖下車玻璃,旋開音響,讓草原的夜風吹著我的思緒,讓草原的牧歌驅趕著我的倦意……

我已忍受不了困倦了,於是,讓欣欣坐在了駕駛座上。他是我的駕車徒弟。但我給他的命令是限速50碼。

欣欣的車技蠻好,在鋪滿石子的草原路上穩穩地行駛著。我命令自己快速地閉上了疲憊的眼斂。

當我睜開眼時,車已駛上了山巔。我繼續駕車向科克鐵克山頂衝去。

月光依稀明朗。月亮站立在山巔,露著溫柔,伴著夜行天山的我們。

科克鐵克山頂是那座海拔3400米的鐵裡買德達阪,達阪上仍有一座隧道,但積雪少了許多。

在隧道前的一塊寬大的平地上,又一輛夜行車停靠在達阪上。一群乘客在駐足,司機趴在車下在搗鼓著。車是從庫車到伊寧的班車。水箱開鍋了,冒著熱氣。

我們愛莫能助地“拋”下了他們。

十一、庫車河谷裡的路上到處是洪水衝毀的痕跡,大龍池藏在河谷中

駛出鐵裡買德達阪,沿著盤山公路下行。

達阪旁有個道班,屋裡亮著燈光,窗上映著道班工人喝酒的身影。

道班工人的生活是單調、寂寞的。我曾在炎炎夏日在通往伊犁的精河沙漠路段與一位正在養路的20歲的養路工人聊天,那養路工人黑煦煦的臉上有雙渴望的眼睛。渴望的背後是什麼?他說,“我就想進城看看。” 養路工人好像是“世襲”的。從那以後,我特理解養路工人的渴望,他們並不是想進城裡長居,他們只是想進城看看,領略一下城市的喧鬧和繁華,填補一下在荒涼的西域養路的寂寞和空虛。於是我每次在天高雲淡的沙漠戈壁上行駛並遇到正在修路的養路工人時,總是將車速放的很慢,並向他們行注目禮。

車行萬裡,愛路第一。

越過鐵裡買德達阪後,我們進入了南天山山脈。

駛過12個急彎,盤旋下降1公裡,在夜色中進入了庫車河谷。

藏在深閨裡的庫車河,全長146公裡,上游峽谷深深,水流湍急。

夜色下,涼風吹進車窗,吹醒了昏昏欲睡的同伴。朱墨是記者,文筆不錯,望著庫車河,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句很過時的“好一派庫車河谷風光!”

倚著南天山,庫車河谷陰坡上長著天然雲杉林,河谷邊是茂密的次生林。

月光中有座維吾爾小屋,屋旁有一大群羊,那牧人還在攏著他的羊群。

行進中我們來到了大龍池。我曾在夜讀中“認識”大龍池。那是唐玄奘在《大唐西域記》裡記載的:“(龜茲)國東境城北天祠前有大龍池”。當地人叫它大澇壩。大龍池還有個美麗的傳說我記不得了。

夜色下的大龍池蒙著一層銀色的白紗。我們已經疲憊不堪了,無心游覽。

大龍池邊有幾座小木屋,還有幾頂白色的帳篷隱扎在草叢中。

車行2公裡,巴特爾指著左面的湖說那是小龍池。

路漫漫,車緩緩。

不知何時的一場山洪和暴雨將路衝毀了幾十處,路上用樹干和樹枝墊著,寫在木板和紙板上的警示標語不時在提醒著我。

十二、駛進緩坡地帶的庫車河谷中游,車上的油表紅燈亮了

那段被衝毀的路基右邊是湍急的河水。我們進入了庫車河谷中游。

不時有卡車和拖拉機和我們擦肩而過,這是我們今天看見最多車的路段。

庫車河谷是庫車縣的寶藏,這裡多煤、鐵、銅等礦藏。據說漢代龜茲國(就是庫車的老祖先)在山間就地取材,發展了規模宏大的煉鐵、煉銅業。古時就有“(龜茲)人取此山石炭冶此山鐵,恆充三十六國用”之說。

不知什麼時候油表燈亮了,前方是未知數,欣欣問,不會把我們撂在這深山老林裡吧?我也暗自擔心著。為慎重起見,我開始利用下坡滑空擋。

這裡是庫車河和阿艾河交彙處的北山故城,現在是庫車縣的阿格鄉。路旁滿是散落的煤渣。

有了人家,有了建築物。朱墨雙眼盯著路旁,希望能找見一個加油站,但兩旁盡是土法煉焦爐和正在冒著滾滾黑煙和火紅烈焰的磚土建築物。

十三、終於看見了一個小村莊,加了五公斤柴油

困倦再次襲來。此時已是凌晨3點,我們已經行駛了16個小時。我的腰很困乏,便用礦泉水瓶子墊在了腰背上。

平緩的山谷路上,“突突”地跑著幾輛拉煤的拖拉機,拖拉機上坐著裹著皮大衣的維吾爾人。

路旁出現了幾個小水塘。水塘裡長著一人多高的蘆葦。幾座土坯房裡住著幾戶人家,房屋前後有幾個草垛子。草垛子上堆著整齊的干草,是喂牛羊的青飼料。

深夜裡還有人在小村的路上行走,不知是維吾爾人還是蒙古人。

我盯著亮著紅燈的油表,極力節約著油,計算著還能行駛多久。

此時是凌晨4點,我們已經行駛了17個小時。飢餓也不和適宜地來騷擾我們了。

餓,竟讓我們在沉默了許久後終於有了話題。朱墨說,翻冰達阪時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欣欣說,五座大山,三座冰達阪,恐怖啊!只有巴特爾興奮地說,巴音布魯克草原比我們額敏草原壯觀得多。

談笑中看見前面有兩輛大卡車停在路邊。停下車,我問那司機,附近有沒有加油站?那司機指著右側的一間土房說,這就是啊!同伴們欣喜地跳下車,急忙敲開那間土屋。披著大衣的一個維吾爾小伙出來了,看看我們的車,“汽油沒有,只有柴油!”然後就關上了門。

提心吊膽地盼來的竟是柴油。“桑塔那能吃柴油嗎?”朱墨問我,我說:“有病只好亂投醫了。管他呢,有油就能走!”於是朱墨又敲開了那間土房,加了5公斤柴油。

心安理得了。向前進,繼續向前進。

漫漫長夜,凌晨5點。

十四、穿過赤沙山和卻勒塔格山,我們在晨光中萬分疲憊地鑽進了龜茲古國

天空微熹。

眼前浮現了一幅奇景,綿延在庫車河兩岸二、三十公裡的山上,赫紅色的沙礫爬上了山,刀削斧劈似的,在微光中森嚴壁壘,像無數的戰士站立著。巴特爾說,這是庫車人所說的“魔鬼峽谷”赤沙山。

過了赤沙山,就來到了卻勒塔格山,公路邊出現了酷似西藏布達拉宮的一座紅山。然後,我們進入了古代絲路上的鹽水溝。在鹽水溝裡依稀可以看到那座古烽燧遺址。

眼前又出現了一大片白楊林。

天空露出了晨光。

我們終於到了獨庫公路的終點,向左經依西哈拉鄉拐入了古龜茲國的國都庫車。

將車停在有幾株饅頭柳的龜茲賓館,凌晨6點,我們四人在三分鐘裡鑽進了溫柔的龜茲夢鄉。

十五、城市裡沒有自然,回眸天山,我找到了自然

縱穿天山深處,新奇、有驚無險,刺激……

用二十個小時駕著桑塔那走了540公裡的天山獨庫公路,激情就這樣長久地留在了我們的心中。

很長時間我都在回想,險像環生沒有出現在我們二十個小時的縱穿中,真是慶幸。

走一遍天山路,風景一覽無余,游山如讀詩,觀水如看畫,余味深長;走一遍天山路,周身清爽,怡然、超凡、脫俗,似是得到了天山的靈氣一般,精氣十足。

天山就是這樣安靜、純潔,自然一派,我和她結下了純潔的情緣。

“天山本自然,屹立自雄渾。回視五岳山,都增脂粉氣”是說天山像一位樸實、英俊、高大的酷男子,而五岳則是塗脂抹粉的俏佳人。

李白到過天山,他說:“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邊塞詩人周濤說,天山是一座有著突厥人面型,生就蒙古人、匈奴人、斯基泰人骨骼和血脈的偉大山脈。

縱穿天山,回眸天山,這種自然生就的氣質就讓你感受了出來。

所以,真正的美貴在自然。

天山是自然的。


精選遊記: 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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