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我們依然陌生

作者: 魚魚1230

導讀盛夏的夜晚,一絲風也無。獨自站在陽台上,濕熱的空氣和黑暗一起襲來。 突然有一種感覺,你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遠到仿佛我從來也沒有認識過你。 冬天的那次旅行,到今天,仿佛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我寫下它,是為了不被忘卻。 我打開攜程網,甚至一時找不到它的所在,不知道它屬於哪個景點,不知道它屬於哪個地區。但是,那些遙遠而陌生的記憶,在腦子裡卻一� ...

盛夏的夜晚,一絲風也無。獨自站在陽台上,濕熱的空氣和黑暗一起襲來。

突然有一種感覺,你已經離我越來越遠。

遠到仿佛我從來也沒有認識過你。

冬天的那次旅行,到今天,仿佛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我寫下它,是為了不被忘卻。

我打開攜程網,甚至一時找不到它的所在,不知道它屬於哪個景點,不知道它屬於哪個地區。但是,那些遙遠而陌生的記憶,在腦子裡卻一天比一天清晰。

那黑夜天幕中的星光,那窗下流水的聲音,小孩子的髒臉和教不會數學題的快樂。

初冬山區純粹的藍天,黃昏人家裊裊的炊煙,古樹環繞的村莊和小溪邊艷紅的野果,在這般寂靜的夜裡,如此令我懷念。

趕路

上午十點多坐上杭州去金華的火車,因為有些延時,抵達時天色已經全黑。出了火車站,跟在一大堆趕路的人後面坐上了環線巴士,車子在暮色中搖蕩到了終點站--當地的客運站,幸虧還有最後一班去松陽的巴士。

全世界所有的車站都賣煮玉米,一根根的玉米杵在熱氣彌漫的鍋裡,像是爭先恐後在那裡說:“吃我,吃我!”,我們也買了兩個,你挑了一個比較大的,這樣就有了小小的滿足。邊啃邊看陌生的臉孔,一個穿戴入時的帥哥排在一大堆肩扛手挑的當地人中間,我偷偷地你耳邊說:“這個就是松陽一哥了。”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李坑。李坑有個箬寮,箬寮有個小周姑娘的家。

給小周姑娘打了電話,略為靦腆地指明要吃土雞和青菜。

小周姑娘的家,還是從攜程網上得知的。

從松陽去小周姑娘家還有很遠的路,因此,小周姑娘用她伶俐的聲音告訴我們,會有一位師傅來接我們。

在野蠻女友續集的放映中,我們終於到了松陽。鄉裡的車站有種兵荒馬亂的感覺。黑暗中,一位精干的師傅根據我們先前描繪的特征認出我們,招呼我們上了他的車。

都說北京的師傅會侃,不曾想我們這位師傅也是侃中好手。

黑漆漆的夜裡,只有車燈打在地面上的兩束光,路兩邊也蕭條得緊,師傅卻為我們描述了一幅初春杜鵑盛開的美景。“春天的時候,”他說,“漫山遍野的杜鵑,開得很燦爛,很好看”,他手一揮,帶著不屑的神情,“你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像晚霞一樣。很多攝影家協會的人都會過來拍。”

於是,我們在狹小的車廂裡,瑟縮著;在山區初冬的低溫裡,輕微地顫抖著,想像著杜鵑怒放的人間美景。

我甚至還想到了鈴木保奈美主演的“愛人啊。。。。”,那裡面有一個滿山遍坡紅花開遍的場景,每每看,每每懷疑是電腦特技。唉,只怪這個師傅太能蠱惑人了。

這時,你對我說:“這樣開著,仿佛沒有盡頭。”

我說:“是。”

小周姑娘的家

車子終於停下來。荒涼的路邊,立著三層樓的房子,模樣十分的普通。 寂靜的小村莊,空氣裡透著清冽。村裡人家早就睡了,只有小周姑娘家燈還亮著,在等遠方來的客人。

這令我有些許的失望。網上可是說,她家壁上爬滿了爬山虎,門前有參天的古樹。

可是,我什麼也沒看到。後來才知道,那說的是小周家的老房子

小周姑娘迎出來,眉清目秀的,很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去。

鄉下的房子,自家造的,樓梯邊堆著好多自家曬的香菇,鄉裡人家的味道,讓我一下子就愛上。

安頓好,小周姑娘為我們開飯。干干淨淨的土雞煲,清清秀秀的炒青菜。

真好,可以為你盛飯。

第二天睜開眼睛,看到窗簾的一角,映出好藍的天,忍不住跳下床,把窗簾嘩地扯開。

於是,看到藍天,青山,窗下的小溪。

下樓時才發現,小周姑娘家還有個好大的曬台,曬著很多香菇,肥肥的,像一把把小傘撐在地上。

我忍不住把髒衣服洗了,自來水沁人心脾地涼。看著它們混在小周姑娘家人的衣服堆裡,在陽光下跳舞,很有成就感。

閉上眼,感覺得到陽光就在眼皮上,輕輕地。 無人的空山

在流水聲中掙扎著醒來,天空依舊藍得純粹,太陽卻曬到了腳後頭,於是後悔沒早點起床。

今天的任務是要去爬山。

小周姑娘招呼我們吃分不清早飯還是中飯的飯,輕輕地說我們起晚了,要爬不到山頂的。

我們不好意思地笑。

和所有的山一樣,山還是山,有樹有草有小瀑布。山上空無一人,除了我和你。

枯黃的葉子落下來,夾雜在青翠的葉子中間,腳踩上去咕吱咕吱地響。山裡很安靜,偶而有不知名的鳥兒掠過頭頂,樹叢裡間或也會有響動,是小松鼠在覓食。密密的樹叢擋住了天空,山頂遠得看不到。

我看著兩雙球鞋一點一點地移動,想像著司機師傅描繪的山花爛漫的美景。

很想爬上山頂,作鳥瞰狀;也想肆意地躺倒在山頂,曬太陽。

可是好累啊,我聽得到自己的喘氣聲。

你把我的背包背到自己背上,說,“反正時間也不夠了,我們不去山頂了。”

“反正到了山頂也沒杜鵑花可看。”我說。

於是,兩個逃兵理直氣壯地下山了。

寂寞的小村莊

黃昏的時候,我們問明小周姑娘老房子的方位,想去看一看。

村裡的人家已經開始做飯,炊煙此起彼伏,仿佛聞得到飯香。天色漸暗,整個村子籠罩在一層薄霧裡。

村口有好幾棵參天的古樹,在暮色中沉默地站立。我們辯認著樹身上的牌子,都是有著好幾百年的歲數了。

一位神色淡漠的老人坐在家門口吸煙,他告訴我們說,他很久以前去過上海,還是打仗的時候。

我們問他古樹的由來,感慨著它們的古老。

小周姑娘家的老房子,在路的對面,要經過一條小溪,溪邊的人家,門口種了低矮的桔樹,有點點橙黃掩映在綠葉中。

這才是我們待見的村舍,古樸的老房子,寬寬的木頭大窗。有些陳舊,但是很干淨。

房子外牆,滿是爬山虎的藤,枯黃。

完全可以想像在夏天,它們是如何地滿目碧綠,逶迤在牆面上。也許,還會有小白花點綴在其間?

我留戀地看著房子周圍的樹,我等不到夏天了,我不能在這個樹蔭下面,看著這面爬山虎牆重又變回碧綠。

我們環繞得太久了,有一只大狗開始不耐煩,先是大聲地叫,然後直衝將過來。

逃啊!!! 山區的夜

村子很小,幾十戶人家吧。到了八九點,就黑漆漆的一片,這裡沒有寬帶,只有電視。

不想這麼早回房間,坐在小周家的客廳裡,正對著路。

周林威歪來歪去地在一邊跳繩玩,技術極差,差得我忍不住加入。

小周怕我們冷,拿來鋪著碎炭的竹籃讓我們取暖,把手放在上面,紅紅的炭火一明一滅,看著就覺著溫暖。

我們突發奇想,把白薯放在上面烤來吃。

路對面,是小周家的幾畦菜地,種著青菜和香菇。菜地邊上,是兩間小棚,裡面有炭爐,用來烤香菇。這麼晚了,小周的爸媽還在那裡忙碌。

不是不羨慕的,爸媽,兩個女兒,一個小弟弟,一家人在一起。 周林威

我最最願意寫的,就是這個小笨蛋。

想起他來,還是會笑。

周林威,是小周姑娘的弟弟,去的那天並沒有見到他,他周一到周五住在學校裡,離家大概有十幾裡路吧,周末才回家。

那是一個臉好像永遠洗不干淨的小男孩,頭回看到,怯生生地躲在那裡看我們,過了幾天,就會蹭在我身上,和我一起跳繩子玩了。

周林威很會吃飯,老是不到吃飯的時間,就看他捧著大碗在那裡埋頭苦吃,一會功夫就吃完了。吃完了還嫌不夠,老是舉著白薯,在那裡啃。

到後來幾天,他對我們表達感情的方式也就是老想把白薯饋贈給我們,不管我們餓不餓,也不管我們想不想吃。用他的髒手拿著白薯,嘻嘻笑著,遞過來。

不過,周林威讀書不太好。不會看時鐘的長短針,好不容易教會了,題目一換,把鐘放到鏡子裡面,又不會了。

你把周林威的雙手張開,把他變成擬人化的鐘,教他。他咯咯地笑。卻數不清時間。

我站起身,走到外面,對著遠處低矮的山。

周林威的笑聲,一直在我耳邊。

等車

要回去了。

早早地起來,把所有的東西裝進背包。就像來時那樣。

下樓去看周林威,他在房後的小溪邊和鄰居小朋友玩。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提著個籃子,裡面盛了很多的野果。我站在一塊突起的石頭上叫他,他看到我,咧開嘴對我笑,拿起紅紅的小野果塞到我嘴邊。

周林威,我也想有你這樣笨笨的,可愛的小弟弟。

“我們要回去了,你要好好念書啊。”

他嘟起嘴看著我。周林威,我只是你們家無數客人中的一個,可是我卻希望你現在這份不舍是真。

說好會來的車一直等不來。小周能干的姐姐打聽得來的消息說,路上堵車了,車進不來。她要用摩托車把我們帶出村子,帶到公路邊,那邊會有一班車經過。

再見,叔叔。再見,阿姨。再見,小周。再見,周林威。

周林威的小臉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拐了一個彎,看不到了。

摩托車開得很快,山風吹過來,有些寒冷。但是一到了太陽底下,就曬得人微微地出汗。

山裡就是這樣的吧。背陰的地方和陽光到的地方就是不一樣。

在公路邊等車的時候,我拿著相機晃,無意間按下了快門。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山區,一條普通的山路,一彎普通的小溪。

甚至沒有什麼風景。

車一直沒有來。兩個背包立在地上,很安靜。

在這個初冬的午後,我真的希望,車永遠也不要來。

星星

你在窗前說,把燈關了。

我關了燈,過去你身邊,和你一起,仰頭看天。

滿天的星光。今晚,星星特別地亮,而夜幕,特別地黑。

窗下的流水,輕輕地流動。

很多個日子,像水一樣地過去,我才明白。

星空下,你和我,陌生依然。



(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路一隅,有過我最真實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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