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下陽朔，大珠小珠敲木房。第二天的早上，我們是聽著這雨聲醒來的。所謂秋北京，夜上海，霧重慶，雨桂林，指的是這雨中的桂林山水最具特色。真是好雨知人心呀，上天安排我們來看這煙雨陽朔，水墨漓江。打著傘，牽著鈞的手，清晨我們就來到了漓江邊，看這一江漓水踏雨而來，看那一排青山騰雲而至，江上有一只竹筏輕輕的搖曳，我們的心便在這搖曳中漸漸地駛向了漓江山水的深處。這是我們和漓江山水的約會。細雨滴落下來，泛起一層水霧，彌漫在江面上，蒼茫迷離，似一層薄紗，蓋住了這漓江的風情，而這風情又怎耐得住寂寞，在游蕩的霧氣中，又顯露了出來；遠處的青山，也是朦朦朧朧，在雲霧縹緲中，山峰若隱若現。這山沒有了梳妝台，也變得羞澀起來，跑進雲裡，和我們捉起了迷藏。在那山水之間有人家居住，只見炊煙裊裊升起，混在這雲山裡，和在這水霧中。桂林山水，天上人間。我和鈞相擁在一起，不經意中，也走進了這畫裡，走進了這天地間。再回到西街，看一夜的秋雨，洗去了昨夜的紅塵，瓦礫間滴落的雨滴似斷點的線，連成雨簾掛在西街的兩旁，零落的行人，冷清的街道，找不到昨夜那一街的繁華。人們都到哪裡去了？是躲在雨簾的後面看過往的行人，還是沉睡在夢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酒吧這麼早開門了，小姐還睡眼惺忪的。我們點了份西式早餐，我仿佛又聞到了丹麥黑咖啡的味道。這個小店名叫旅行者，看這裡的情調，就能知道西街的情調。兩層木屋，左右白牆，屋裡深處有一個吧台，琳琅滿目的布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燈光也埋在這酒色裡，或明或暗，就著昏黃的街燈，融和在了一起。正面的牆上有許多的人物畫像，印記著背包客的身影，在兩側的白牆上，也貼滿了世界各地游客的紙片與留言，仿佛這一切都在告訴我們，他們離開了這裡，但他們依然屬於這裡。有些小擺設，隨意凌亂的放著，到處都有張貼和刻畫著英文字句，你可以在這裡迷失，也可以在這裡找到所屬。音樂舒緩，雨聲輕唱，外面偶有行人，打著傘，背包離開了西街；然後又會看到有人提著行李，來到了這裡。街斜對面紅樓的二層樓上有窗門打開，一個女孩探出頭來，神情倦庸，目光迷離，托腮倚窗凝望，看浮華退盡。紅塵留作記憶刻在青石板上，似煙似霧似憂愁的清冷，在翻看著女兒家的心思，而那窗欞上滴落的粘著思緒的雨滴，又淋濕了女孩內心的幾許情感。今晨的西街啊，你又醉了幾個人！雨停了。西街上的人又漸漸多了起來，我和鈞換了一家客棧，西街旁的竹林飯店。住在頂層閣樓，西街陽朔，一覽無余；四周環繞的山，也向我們敞開了懷抱。桂林很美，是在小時候的聽聞裡，桂林很美，是在聽聞裡的圖畫中。而如今我們就要乘車前往興坪，所謂“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堪稱甲桂林，而陽朔佳勝在興坪”，我們就要見到那桂林山水的最美。許多年前語文課本裡那桂林山的奇秀險，漓江水的靜清綠便在記憶深處漸漸地泛出來。小三輪車把我們載到興坪的漓江岸邊，我們走出車棚後，當時鈞有五分鐘沒有和我說話，在這種情況下我並不怪她忘記了我的存在，因為我也失語了。就在這剎那間的驚鴻一瞥中，仿佛隔世的記憶又一次的輪回。放眼望去，江天浩然，雲水相連，兩岸青峰，玉簪挺立，一江碧水，羅帶縈回，峰列天際，倒影入鏡。小學時候，讀語文課本中的桂林山水，仿佛她是在遙遠的天邊；中學時候，上地理課，我搜尋著地圖，發現其實桂林也不遠，就在咫尺間；於是，大學的時候，我想去桂林，可是那時候沒有錢，工作之後，我想去桂林，可這時候又沒有了時間。而如今我和鈞就在這桂林山水間了。我們乘船游江而上，江道迂回曲折，江面時寬時窄，江水忽急忽緩，江旁洲灘層現，一路風景旁生，有奇峰聳立，有崖壁如畫：黃布倒影，七女巡江，九馬畫山，浪石煙雨。這諸多的絕美佳境排著隊走來，千峰倒影，有如片片蓮花的香瓣灑落，好似千朵碧蓮飄浮於漓江，我就坐在那碧蓮池裡看這十裡畫廊，旖旎綠竹，婆娑樹影。只見江上一塊黃色岩石，寬數丈，倒影水中，有如黃布平鋪江底；而不遠處七峰連綿，山峰大小不一，但都亭亭玉立，宛若出水少女。船行數裡，山巒疊現，轉過幾道清水灣，但見一石崖，近水而立，平直如削，絕壁千仞，壁上石紋交錯，青黃白綠，色彩紛呈，猶如一幅巨畫，畫中九馬，形態各異，栩栩如生。不久後，我們到達浪石灘上歇息。自然真是太神奇了，這個興坪把喀斯特演繹得讓人神魂顛倒。有一瑞典人跪倒在灘上，在叫喊著是誰攝去了他的靈魂。我拿出二十元人民幣給他，他一臉茫然，我對他說你的靈魂就收藏在這方寸間，當他看到那錢幣上的漓江山水時，才恍然大悟。“群峰倒影山浮水，無水無山不入神”。 煙雨迷蒙的天空，奇異變換的山峰，風情萬種的漓江，還有游魂於其間的人群，剛才還見青山頂，不久就在頂上行。有竹排漂過，有漁夫唱歌，有鸕鶿戲水，煙雨，迷霧，倒影，是夢是真，是實是幻？在薄薄的夜色裡，我們又回到了陽朔。眼前還是那層層的幻影，到西街再去沉澱吧。西街，我們在風月樓2樓的陽台上吃著晚餐，聊著剛才的景致。這個店的主人是個法國人，聽說他來到這裡，見了這麼美麗的風景之後，不忍離去，就在此開了這間西餐廳。聽客棧的老板娘說這裡的西餐最地道，我帶著鈞來吃法國“大餐”，美景伴著美食給鈞呈上，看著她吃得很開心，我也很幸福。每一次出門在外吃著外面形形色色，各式各樣菜肴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鈞，時常自言自語地說，要是鈞在身旁那該有多好呀。我喜歡給她叫不同風味的小吃，帶她嘗不同風格的佳肴。而對我來說只要一盤大蒜炒辣椒就很滿足了。上次去歐洲在法航飛機的公務艙裡，吃著那些美味時，我就想著給鈞打包帶一份回去，很遺憾那次沒有帶她一同去分享。現在我帶著她在享受視覺大餐之後又享用味覺大餐，她在津津有味的吃著，而我卻醉了。我可以很放心的醉過去。因為每一次出行，如果有鈞的話，那我就啥都不用愁了。景點，賓館，機票，茶水，點心，用餐，衣物，她都會張羅好。我只需背著包，牽著她的手就走。她時常很認真的對我說：“我是你最重的一件行李噢。”我就笑著對她說：“還行吧，不過百來斤而已？”然後她就會拿腳來踹我。我們都因為有了對方的存在而覺得幸福，慶幸我們彼此遇上了對方。我和桂林山水的約會也是我和鈞的約會。桂林山水的綽約風姿在微風中帶走了一街的情懷，我的思緒也隨這情懷散落在那漓江邊上。山也依依，水也依依，山水兩相依。夜深了，在我們的閣樓裡，鈞在整理相片，我在寫日記，我們都在記錄著時間，留住這時光，直到西街聲消人靜。但燈火依然闌珊，山無眠，水無眠，西街也無眠，今夜鈞和我無眠。葉偉萍2005/11/25(漓江泛舟)
(姜太公)
(人民幣20元背後的風景)
(漓江山水)
(姜太公)
(老人與鸕鶿)
(煙雨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