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塔龍鐘

作者: 淳於寒曦

導讀雁塔龍鐘 我終究還是沒有去成大雁塔,就如同大多數的西安人那樣。大雁塔位於西安南郊的大慈恩寺內,曾經是著名的玄奘法師翻譯經卷的地方。它是西安的標志性建築,是見證過大唐盛世的為數不多的目擊證人之一。 大雁塔與西北政法學院的直線距離不過千余米,兩者之間高樓不多,登上學校的圖書館便可方便的一睹其風采。在西安蕭瑟的黃風中,若隱若現的它仿佛一位� ...

雁塔龍鐘

我終究還是沒有去成大雁塔,就如同大多數的西安人那樣。大雁塔位於西安南郊的大慈恩寺內,曾經是著名的玄奘法師翻譯經卷的地方。它是西安的標志性建築,是見證過大唐盛世的為數不多的目擊證人之一。

大雁塔與西北政法學院的直線距離不過千余米,兩者之間高樓不多,登上學校的圖書館便可方便的一睹其風采。在西安蕭瑟的黃風中,若隱若現的它仿佛一位歷盡風霜的老人,斑駁、憔悴、氣喘吁吁。

大一那年寒假前,我去大雁塔給家人買土特產。那是我第一次走近大雁塔。站在大慈恩寺門前的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進去。"這麼近,機會多得是,下次再來。"這是個足以說服我自己的理由。就這樣,在之後的四年裡,我曾成百上千次的讓它經過我的視野,又慢慢消失,也曾不止一次的環繞其下,然後漸行漸遠。但是,我始終沒能真正進去游覽一番。

後來去了很多地方,認識了很多的人,才發現原來當年說服自己的理由在全國竟然是如此流行。試問有幾個北京人上過天安門?有幾個武漢人登過黃鶴樓?有幾個成都人進過武侯祠?有幾個濟南人逛過大明湖?

但是,不管怎麼說,在西安住了四年卻沒有游覽過近在咫尺的大雁塔,的確是一件非常尷尬的事,尤其是對於我這樣一個旅游愛好者,尤其是"雁塔題名"還是古時文人們無可比擬的一大榮耀。

於是,在我們這次的游程裡,"游大雁塔"被當成了一個專門的項目列了出來。

然而,我又一次爽約了。這次,是因為時間。

當我們馬不停蹄的穿梭於秦磚漢瓦之間,奔忙於杯盞交錯之際時,大雁塔不得不又一次被放逐到了我們的行程之外。理由和九年前出奇的相似:"等下次吧!"於是,在自己這樣"充足"的理由說服下,我又一次與大雁塔擦肩而過。

這次回西安,由於時間、體力,以及為整個行程規劃等諸多方面的原因,我們錯過了許多值得一游的好去處,其中包括館藏不遜於中國歷史博物館的陝西省歷史博物館,以險絕聞名天下的西岳華山,革命勝地延安,中原文明發祥地之一的半坡遺址……但在我看來,所有這些都無法與大雁塔相比。畢竟大雁塔對於這個城市而言,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因此,對大雁塔的爽約也就顯得尤為令人遺憾了。

大雁塔是西安真正意義上的精神像征,是這個城市空間、時間、思維方式等諸多領域裡的燈塔,隨時提醒著這座城市目前的方位,也隨時召喚著那些在迷惘中漸行漸遠的身影。任何一個接觸過西安的人,可以因為缺乏細致而錯過鐘鼓樓,可以因為缺乏時間而錯過秦俑,可以因為缺乏體力而錯過華山,可以因為缺乏興趣而錯過五陵原,甚至可以因為缺乏胃口而錯過各種小吃,但他決不可以錯過大雁塔。

從西安火車站出來,穿過城牆上那段巨大的缺口,沿解放路一直向南,越過城區,一出和平門便可以看到巍然屹立在正前方的大雁塔,像一尊巨大的石碑,孤獨而悲涼的指向無際的蒼穹。幾乎每個人這時都會驚奇的瞪大了眼,仿佛突然尋到了一個輪回了千遍的前生的夢:"嗨!看呢!!大雁塔!!!"

有一本叫做《中國城市批判》書裡說:"西安的問題出在一個太字上,太古老,太悠久,太沉重,太深厚,太土氣,太四平八穩,自然也就太保守,太缺乏活力。"細細品味這句話,倒幾乎完完全全就是說給大雁塔的。

建國五十余年來全國範圍的大規模舊城改造早已讓各個城市在外觀上趨於雷同,而近十年來互聯網的普及又使得整個地球都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漫步西安,林立的高樓,絢爛的霓虹,艷麗婀娜的少女,五光十色的商鋪,鋪天蓋地的來自於這顆星球各個角落裡的大政方針和花邊新聞……怎麼看都與其他的中國城市別無二致--除了大雁塔。

而問題可能也就恰恰出在大雁塔身上--或許正是大雁塔的存在為現代化的西安保留了一絲古樸與凝重,反而讓人對西安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雖然沒能登臨大雁塔,但作為補償,我們來到了大雁塔北廣場。因為那裡新修起了一個據說是亞洲最大的音樂噴泉,而且,那裡是從大慈恩寺外可以到達的距離大雁塔最近的地方。

我們到時噴泉還沒有開始工作,只有一道人工瀑布從一座高台上飛瀉而下,隆隆作響,遍地珠花。廣場上擠滿了人,扶老攜幼,摩肩接踵--西安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愛熱鬧,人越多的地方越能吸引人。百余米長的噴泉水池早已被人群從四面圍得密不透風,每個人都渴望能從最佳位置上一睹"亞洲最大"的雄姿。池中還殘留著一點水,三三兩兩的孩子在池中撒著歡兒的追逐嬉戲,腳下水花四散。

六時整,高音喇叭宣布噴泉表演馬上開始,很快,池中嬉戲的人員被請離出場,工夫不大,隨著一聲清亮的鑼響,幾千根水柱突然拔地而起,直射向西安黃沙漫漫的天空,在《喜洋洋》歡快的伴奏中翻轉騰挪,上下跳動,煞是好看。那幾千根水柱高高低低,錯落有致,時而如銀牆壁立,時而如波濤翻滾,忽而樂聲高亢,水柱便激昂有力,忽而樂聲低緩,水柱便婉轉溫柔。一絲一扣,一節一拍,兩者配合的竟然天衣無縫,令人稱奇。一時間,整個廣場歡聲雷動,燕舞鶯歌,所有人都為這將傳統與現代完美結合的藝術如痴如醉。

微風吹過,噴泉中騰起一層層水霧,慢慢向四外擴散開來,宛如輕紗般籠罩著古老的大雁塔。這座已經清靜了千年的佛塔,在西洋樂器演奏的傳統民樂的喧鬧聲中,在夕陽與薄霧交織形成的光與影的幻化裡,漸漸迷離了起來。我們實在無法想像,一代高僧玄奘將如何熬過這日復一日的喧囂與嘈雜。

於是我們決定離開。

"你能不能看出大雁塔是歪的?"走到廣場出口時我問妻子。其實,在傳統文明歷盡艱難的今天,在這座古老而又嶄新的城市裡,傾斜的又何止是一座大雁塔?

終於2004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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