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4點多起床，凌晨時分的德裡才5-6度的樣子，非常的冷。幸好朋友的母親已經煮好了一杯熱熱香濃的印度茶，又讓我吃了塊小松餅，並細心的請候在門口的出租車司機進屋打電話給旅館，好知道具體的路線和位置。一切收拾妥當後，我和她道再見，在尚未蘇醒的夜色中馳往帕哈拉吉。很順利的找到了驢友L住的旅店，在等他結帳的時候，又收到朋友母親打來旅店的電話，心中一熱，多麼細心友善的一個老太太啊。我想她足以代表印度絕大部分非旅游業從事者的良善本性。出租車在名聞暇耳的新德裡火車前站放下我們。此時尚未到6點，在德裡絕大部分地區還是夜色沉沉的時候，這裡卻是異常的喧囂和熱鬧，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一下車，我們這樣的打扮和行裝自然引來一大群“熱心”提供種種服務的人，賣票的，介紹旅行社，旅館的等等。我們撥開人群，直奔售票大廳。大廳裡也是熙熙攘攘，走著的，站著的，坐著的，躺著的，乘客，掮客，小攤販和露宿者，什麼人都有。可轉了一圈，就是沒有找到站台指示牌。驢友L在網上預訂的是一班早晨從德裡發往阿格拉的特快列車，由於只有空調座鋪和臥鋪，所以多是外國游客的選擇，少有本地乘客。但是我們找不到車票上顯示的站台位置。朋友的母親曾告訴我，在火車站可以雇一個腳夫，讓他頭頂著你的行李，領你去要去的站台，他們熟悉這裡的所有一切。我原先想找個站台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饒進饒出，還是沒找到指示牌，倒是看到2樓國際旅游局辦公室的牌子，驢友L說先上去看看。其實現在想來，那麼早，辦公室根本沒有開門，哪會有什麼人哪。可是我們走上去，在離辦公室不遠，看到二個人，正與一對外國老年夫婦談著什麼，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戴著頂冷帽，手裡拿著支筆，好像工作人員的樣子。外國夫婦正在給他們看一張紙什麼的東西，我當時想應該是和我們一樣預定火車的e-ticket，顯然他們的談話已將近尾聲，外國夫婦跟著其中一個人轉身下樓。我上前問關於站台的事，他未等我把話說完，馬上示意讓我們跟著先前的那對夫婦，因為他們的工作人員已經帶他們去找站台了。這和我估計的一樣，所以我不疑有詐，馬上拉著驢友L一起奔下樓，尾隨著那三個人。下樓處瞥見一塊電子顯示屏，可是光有我們那班列車的站台號，還是不見方向指示信號。我們在途中又問了一個上前搭擅的人，也被告知往前走是去國際列車站台的方向。我正埋頭快步跟上，還是早來一天已經有實戰經驗的L比較警覺，他一把拉住我，說再這麼走，就是離開火車站的方向了，你看前面就是我們來的帕哈拉吉區，試想火車站的站台怎麼會在車站外的另一個街區呢。是啊，太對啦，怎麼可能？！再一抬表，看見所剩的時間在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找一氣後，已經不多了。心中一急，更不知道怎麼辦。還是L沉著，說我們還是先回到電子屏那裡。又走到火車站門口時，遇到一個人站在那裡，手裡拿著支筆，要求我們出示火車票。L比較警覺的拿著我們的e-ticket給他看，他一個勁的說看不清楚，在發現L並不放手把票交給他時，他又說我們的票不是在這裡上車，這下完全把我們給激怒了，肯定又是一個冒充工作人員的騙子。我們饒過他，直奔裡面，任他在後面哇哇直叫，若換作平時，我一定會心虛的乖乖回到門口，可這是在印度啊，什麼有悖常理的事都可能發生。在中國，工作人員還得戴個紅袖章呢，哼，一支筆就把我給蒙，下回我一定記得說，同志，請出示你的證件。我們往售票大廳的另一邊走，沒幾步，就赫然看見一個火車站台，好多外國游客三五成群的站在那裡等車，我馬上意識到我們找到。，L又細心的上前問一個等車的游客，證實果然是我們要上的那班特快車站台。我們兩人才驚魂未定的舒了口氣，想想從2樓的“工作人員”到車站門口繼續示意我們同一方向的“熱心人”，都是一個整體在配合，感嘆之余心裡還記掛那對不知道被引到哪裡的外國夫婦。直到坐在火車上，我還在感嘆這是一個多麼有序的，分工明確，合作無間的組織啊。有種劫後余生的感覺，嘿嘿。如果不是L的選擇，我自己不會預定這班火車，因為它的車票是普通的3倍，發車時間和行程方面都沒有太大的優勢，但它的好處是乘客幾乎全是游客，而且車票費包含一頓早餐和一份報紙。上車沒多久，就開始分發食物，三塊小餅干，二個茶包和一小壺熱水，一瓶礦泉水。喝著熱水衝泡的茶，大家就開始交流在德裡照片和經歷，正說話間，發現原來那些小餅干只是餐前小食，正餐是一份熱熱的青豆炒蛋加蕃茄醬，二片面包，一小塊白脫油，一包草莓果醬和一盒果汁。餐後又是一小壺熱水和一個茶或咖啡包。太豐盛了，簡直是空中機艙式服務，感覺還是物有所值的。吃完早餐，我們商量了一下在阿格拉的住處，打算去住L推薦的位於泰姬陵東門的Sheela。今天的行程是去位於阿格拉郊外40公裡處的法特普，明天去泰姬陵。火車於早晨9點到達阿格拉，出了車站，L一眼發現他前幾天在德裡遇到的4個從廣西來印度玩的年青人。他們叫了部出租車去泰姬陵西門，於是加上我們兩個人，共50RS。車裡坐的滿滿的，後座4個，副駕駛座2個，不過我想這在印度根本就不算什麼，常常從他們車裡出來的乘客人數之多，總能讓你驚訝的合不攏嘴，走出一個二個，很正常，三個四個也不算多，五個六個就略顯擁擠，可怎麼還沒完呢，還有七個八個，怎麼回事，啊！天呢，竟然還有九個十個，難道是魔術表演，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當時的感覺簡直就是看爆米花，小小一顆豆，經過一路車廂的顛簸，最後終於成為一個人形走出來，要不一車怎麼裝得下這麼多人呢。後來終於知道他們是怎麼被組合在車廂狹小的空間中，看一下吉尼斯世界記錄的錄像你就會明白了。車開出才2分鐘，司機就開始忙不迭的和我們套瓷寒喧，進而開始兜售他的服務了，誇他自己的車好，然後又是介紹行程，又是介紹旅店。開車間隙，為了表示他的真誠，時不時要側轉身，望一望我們的表情，並做進一步的眼神交流。和我同擠在前排的男孩顯然是4個人的頭，看年紀輕輕，卻經驗老道，虛虛實實，對著司機一路打哈哈，聽的我都忍不住把臉扭向車窗外，因為怕笑出聲來。車到西門，大家下車拿行李，付錢走人，我都有點不忍看司機的表情了。4個年輕人從這裡步行去他們的旅館，我和L則穿過西門入口處的一條林蔭道，去位於東門的Sheela。Sheela旅館距離泰姬陵東門入口百米左右，不僅位置方便，而且感覺環境幽靜。房間很干淨，中央有個種滿花草的小院子，秋千和桌椅散布其間，想必在夏天的晚上，這裡是個聊天，望星星的好地方。10點鐘後才有空房，於是我們寄存了大行李，稍做整頓，准備出發去法特普。此時的陽光開始漸漸驅散清晨的陰霾和寒冷，花園中的樹木花草仿佛開始從子夜的寒冷中蘇醒過來，舒展開它們的葉瓣，滋潤的生命又開始從綠的葉，紅的花中綻放出來。回想今晨的德裡火車站，現在坐在這安靜的花園裡，叫上一杯印度茶，裹著批肩曬太陽，無疑是種世外桃園的享受。在花園中坐著閑聊的時候，遇到一個歐洲來的老外，他和女朋友今天也打算去法特普，他們打算包一輛出租車，可是還沒有商定價錢，不過他預計最少也要600RS打一個來回。我當然覺的太貴，所以決定我們自己乘長途汽車去法特普，L也同意，只是聽說最後一班回阿格拉的車是傍晚5點，這對攝影愛好者L來講，有點殘酷，因為他那些摯愛的光線和陰影在日落時分才是最美的，而這個季節印度的日落是5點半左右。不過先去了再說，實在不行，就只能打車回來了。我們叫了一部摩托三輪去汽車站，一下車，勿用置疑，呼啦被一幫人圍住，左突右閃才殺出包圍圈。根據在德裡的經驗，L現在的處事哲學是“主動理會那些不想理會你的人”，非常正確。我們順著路人的指示找到位於在汽車站裡面的問訊處，工作人員指著停在外面的一輛車說是去法特普的，車上買票，票價盡管比03年版LP講的貴了2RS，可是也才15RS，把我們都樂壞了。汽車還算干淨，只是喇叭聲巨響，車上除了我們沒有其他游客，開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到達法特普汽車站，站在那裡的空地上，一回頭就可以望見高踞於上的城堡，近中午時分的紅色沙石城堡在藍天下，線條非常清晰。我們決定先吃午飯，然後再去城堡。一出汽車站，左拐沒幾步就有家被LP推薦的餐廳Hotel Ajay Palace，在屋頂餐廳用餐，可以俯看街上的市井生活，或者仰視不遠處的城堡。我點的是雞肉炒飯和香蕉酸奶。第一次品嘗到印度的酸奶，非常不錯。趁著L爬上爬下抓拍他的光線的時候，我閑散的坐在陽光下，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汽車站一帶的小街無疑是鎮上的商業中心，中午時分，街上很熱鬧。遠遠看見當街有個人擺出個睡佛的姿勢，側躺，一手撐頭，一手放於大腿側，姿勢安詳，睡眼微睜，嘴角帶笑，你千萬別以為他在擺姿勢准備拍照，因為他真的在准備午睡。在印度，可以在戶外看見許多戶內活動，好比是睡覺，天當床，地當被，司空見慣。這不，隔幾步路，一個圓形的泵水站邊，又看見有人在歡快的洗頭搓背，過會兒，又有人牽著頭牛走過來，人和牛一同湊著水喉喝水。生活在這裡其實是簡單的，所以也是快樂的。我和L走出餐廳的時候，一個模樣還算斯文的中年人走上前，主動掏出導游證攬生意，看他誠懇的樣子，有聽的明白的英語，就接受了他。但這也是唯一一個我在印度15天中請的導游，因為我發現自己並沒有耐心安靜的坐下聽他講故事，我喜歡邊走邊看，況且來之前，看了好多資料，他們那些故事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但是我最關心的建築雕刻方面的東西，他們講的並不多，還得靠我自己拿本DK慢慢琢磨。法特普是由莫高爾（Mughal）皇帝阿克巴（Akbar）建於公元1571年，曾是王朝的首都，14年後被廢棄，移師阿格拉。我們要參觀的法特普建築群分為二部分，前面是清真寺Jami Masjid，據說當時阿克巴大帝在這裡許願成功，獲得子嗣，所以現在來這裡朝聖的當地人都會在清真寺陵墓裡的窗格上系上一條許願絲帶。清真寺後面才是真正的法特普王宮。王宮具有典型的莫高爾建築風格，巨大的城門，紅沙石的城牆。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阿克巴大帝的三位皇後，她們分別來自土耳其，波斯和印度，因而她們分別信奉伊斯蘭教，基督教和印度教。我個人相信她們都是天才的建築師和藝術家，而阿克巴大帝則有兼容並長的氣度，所以使法特普內部的建築風格極具多樣化，許多地方融合了這三家的建築風格精華。最佳的例子是Diwan-i-Khas（導游解釋為place of importance）中的一根石柱，融合4種不同的雕刻風格和花紋。我想在今天，阿克巴大帝的治國安家的理念更顯重要，因為他的王國多種宗教文化和平共處，有序融合，彼此之間相對獨立，整體上又和諧統一。天下大同的道理，古人認識的比我們要明白。五層樓的紅沙石亭格建築Panch Mahal無疑是法特普的代表，它是後宮納涼嬉戲的重要場所，這裡可以俯看前面的庭院Pachisi Court 和水池Anoop Talao，那裡分別是游戲和音樂表演的地方。由於印度的夏季酷熱難耐，所以如何保持良好的通風是他們建築中的一個重要考慮因素。所以他們的建築多呈開放式，注重的是整體的建築風格和外部的雕刻，在這裡，如果你聯想到中國同期的明代王宮建築風格，就自然體會到，好像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一樣，地理環境和氣候條件決定建築風格。我最喜歡的是Turkish Sultana’s House裡細膩的窗花雕刻。法特普很大，轉了一圈，我們最後來到它的西北角，已經是下午近5點光景。這裡是王宮的外圍，沒什麼建築，很寬闊，所以顯的比較荒僻，一道大像門通往以前供賓客們居住的Karawan Serai。我們爬上一個2層樓的城堡，據說那是“郵局” ——以前收發信鴿的地方。站在那裡，視野一覽無余，左面是青黃色的雜草和黃色的土堆，遠處的地平線在漸漸升起的暮色霧靄中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有幾分蒼涼的感覺，一下又讓我想起吳哥窟的日落。右首邊望見的是鹿塔Hiran Minar，矗立在Karawan Sera的東北角，那是為紀念阿克巴大帝最心愛的大像而建的，看到它竟一下有點樂，因為我覺得它的造型有點像小時候鄰桌男孩子愛畫的狼牙棒或者是家裡姐姐用的梳子，書上介紹說那些“狼牙釘”其實是代表像牙，以前那上面掛滿油燈，用來指引賓客們。再回到城堡門口的時候，已是落日時分，在金黃色的余輝中望到法特普城牆黑色的剪影。我們很幸運，最後一班回阿格拉的汽車是6點發車。夜色漸起，我們離開了這個被廢棄的故都。附圖：法特普清真寺門前睡覺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