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情事

作者: 卷簾

導讀“黑手黨”當然不是真的黑手黨,那不過是我爸媽給這次歐洲游司機起的綽號。 他是典型的歐洲人。不是電影電視裡常常見到的那種身材高挑,臉頰瘦削的英俊帥哥,而是另一種典型,大個子,又高又壯,肌肉結實,頂著一個100瓦光亮的頭,帶著墨鏡的時候果然像電影中的黑手黨。難怪爸媽給了這麼個形像的稱號。 後來問過他,他是意大利人,名字叫羅薩裡奧,因為叫� ...

“黑手黨”當然不是真的黑手黨,那不過是我爸媽給這次歐洲游司機起的綽號。

他是典型的歐洲人。不是電影電視裡常常見到的那種身材高挑,臉頰瘦削的英俊帥哥,而是另一種典型,大個子,又高又壯,肌肉結實,頂著一個100瓦光亮的頭,帶著墨鏡的時候果然像電影中的黑手黨。難怪爸媽給了這麼個形像的稱號。

後來問過他,他是意大利人,名字叫羅薩裡奧,因為叫起來拗口,所以我一直叫他裡奧。

裡奧四十歲,沒有結婚,聊天的時候曾經問過他,他說因為他喜歡自由。向導卻說,他們這種工作很辛苦,雖然掙錢比較多,但是因為常年在外,所以都討不上老婆,或者說也不想結婚,省得麻煩。

裡奧雖然頂著光頭看起來有點凶,實際上人卻很和善,會對大家點頭微笑打招呼,會逗同行的小姑娘玩,有時也會滿足一下我們小小的額外要求。我們從羅馬開始,沿途意大利,瑞士,法國,七八天的路程都是坐他開的50座大巴。

歐洲各國對大巴司機的管理制度很嚴格,為了避免安全事故,司機每天工作不得超過十二小時,開車時間不得超過八小時,開幾個小時後要休息四十五分鐘,很多的規定。司機每天要填寫工作表,如果被查到違章會被重罰,或者吊銷執照。所以司機都自覺的遵守,不敢出錯。

裡奧遵守這個制度,也有自己的原則,比如不允許旅客在車上吃東西。同行的那個女孩,因為懷孕的關系,希望能通融一下,可是裡奧堅持,說如果她不舒服需要吃東西,他會停車等她在車下吃完再走。

裡奧的車開得非常好,歐洲的街道十分狹窄,大型的旅行轎車拐彎掉頭都非常困難。在蘇伊士的時候,因為修路,很多街道要快到路口的時候才發現擋路牌。有一次裡奧硬是在一個小巷子裡幾乎不可能的角度下,把車子拐了出來。大家都為他鼓掌。後來我誇他,“裡奧,你車開得真好,剛才在那路上,如果是我,大概只有坐在地上哭了。”他得意的笑。

裡奧雖然是意大利人,不過秉承了歐洲人的語言天賦,英語,法語,簡單的德語都會一些。而我,因為都是簡單的對話,所以我的破爛英語還可以馬虎應付。

第一次和他交談,是在去佛羅倫薩的路上,在一個旅游商店門前,我坐在牆邊無聊的等其他購物的人,再一次體會到以前自助旅行的快樂。忽然,我有一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側過頭,我捕捉到他的目光,他正拿著一瓶水站在十米外的地方看著我。目光相接,他對我笑笑,我點點頭,衝他擺擺手。

他一愣,慢慢的走過來,有點疑惑的望著我。“我們到佛羅倫薩還要多長時間?”我問他。

“要一個多小時。”那個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到佛羅倫薩豈不是要五點多,那還有什麼時間去觀光?!我益發的懊惱,“為什麼要停在這?”

“我也不知道,向(導游),他讓我停的。”他聳聳肩,一臉無辜。我恨恨的說,“這真是愚蠢!在這裡浪費時間!”他放聲大笑起來,然後贊同的點點頭,衝我擠了一下眼睛,“是的,很愚蠢。”

於是在佛羅倫薩,我甚至沒能走上但丁與貝特麗絲相遇的廊橋,這不得不引以為憾事。

熟悉後,我曾對他抱怨,“那天是你故意開車那麼慢的吧,害得我們沒時間去玩,如果是我開車早就到了。”

他笑著說,“好了好了,下次你來,我保證帶你在這裡好好玩上一整天。”

在威尼斯的那個晚上,我們住在離市區很遠的一個四星酒店。父母九點鐘就早早休息了,而我還不太想睡又不想在房間聽同屋的嘮叨,於是一個人踱下樓打算在酒店或者附近轉轉。

剛到大廳,就看見裡奧坐在角落的吧台邊衝我擺手,“HI,HERE。”我走過去,“你真美,我的吉普賽女郎,能請你喝一杯嗎?”他誇張的躬躬身子。

我想起威尼斯船夫的口哨,和來自岸邊咖啡座的邀請,還有許願泉邊冰激凌店裡,隔著櫃台抓住我手的店員。這種行為如果發生在國內會不會被看成登徒子的騷擾?猶豫一秒,我一邊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少被稱為美人,而一下子被這來自異國的馬屁拍昏了。

女人是多麼可笑,活到八十歲也還是愛聽到這種溢美之詞,在旁人耳裡或許覺得肉麻,可當事人還沾沾自喜感到不足呢。

“喝點什麼?”他問。“可樂。”“可樂?為什麼不來杯酒?”“我不喝酒,可樂就好了。”他挑挑眉毛,“好的,聽你的。”

舉起他的酒杯和我的瓶子碰了一下,他看著我,“你真美。”語氣認真的讓我的臉有點發熱。“你知道甲殼蟲樂隊嗎?你很像那個主唱列儂。。。”

“WHAT?”嘴裡的可樂差點噴出來,我立時從天上掉下來狠狠的摔成肉餅,說我像那個長發大胡子的列儂?!!我顫巍巍指著他,不知是該大笑還是大哭,“你,你說我像那個列儂?”

“NO,NO,”他急忙擺手,“不是的,我是說你像他的美麗的日本妻子。”我緩過口氣,雖說我並不認為大野洋子是個美人,但至少還是個女人。

我盯著他,因為這個驚嚇忽然也不想客氣,“你知道嗎,我的父母有點怕你,你看你,又高又壯,還沒有頭發,瞪人時那麼凶,就像,就像。。”我不知道黑手黨怎麼說,只得換了個詞,“就像個保鏢。”

他大笑起來,從前到後撫了一下閃閃發光的頭皮,仿佛還有很多頭發似的,“哦,是的,和中國人比起來,我是太大了。你知道嗎?我的朋友說我像馬龍白蘭度,他們都馬龍馬龍的叫我,嗯,就是那個電影明星,你知道他嗎?”

我點點頭,衝他舉了一下瓶子,心想,也許橫向壓縮一下倒還真的有幾分像。“馬龍,這個為了你的奉承。”

他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根,“抽嗎?”“不,不會,謝謝。”“那,我可以嗎?”我抬抬手,“當然。”

他忽然瞥見了我手上的戒指,“你結婚了?”“是啊,結婚五年了。”“什麼?”他吃驚的張大嘴巴,“你還那麼年輕?!”“年輕?不,我很老了。”

“老?”他小心的猜測,“你有22?23?”我笑了,東方女人的年齡對於西方老外來說永遠是個謎,可他也太誇張了吧。“雖然沒猜對,不過我會把這個看作一個令人愉快的馬屁,你應該把數字加十。”

“真的?”他不可思議的搖搖頭,“MAMAMIYA!”他低聲的嘟噥著,“真是難以相信。”

“嗨,別介意,你知道就像我們看歐洲人一樣,你看我們也都是一張面孔,分不清的。不過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正這時,團裡的另一對夫妻從酒店外走進來,看見我們在一起多少有點意外。裡奧衝他們舉舉杯子,“過來一起。”

那是一對來自北京的新婚夫妻,兩個人溫文爾雅,看起來很般配,很舒服,也很甜蜜的樣子。令我有點奇怪的是在機場我看見女孩子的背包裡裝了好幾本厚重的書。我一直懷疑像他們這樣,那怕住在郊外,也要出去四處轉轉的,泡泡酒吧的人,哪來的時間看那些書?而且說起來世界真是小,後來發現我和他們竟然有幾個共同認識的人,甚至工作的單位也多少能扯上點關系。

兩人並沒有加入我們,點了兩杯紅酒,就坐到大廳的另一邊去看電視了。

“我喜歡這一對,他們看起來很般配,就是那個男孩有點矮,”裡奧一邊喝酒一邊評價,“他們很安靜,而且禮貌。”

“安靜?”“是的,對了,為什麼中國有的人會這樣?”他接著做了一個吐痰的姿勢,“而且還是在餐廳?如果我這樣子,我的朋友大概會把我趕出去,並且再也不理我。”

我多少有些難堪,“嗯,那是很令人羞恥的行為,我也很討厭這樣。”大概是感覺到我的不自在,他忙說,“現在好多了,年輕人很少這樣的。”

我點頭,“到這裡的年輕人大多受過好的教育,已經沒有這些壞習慣了。那麼,你應該也接觸了很多團隊,你怎麼看中國人?”

他想了想,有點迷惑的表情,“我不明白,為什麼中國人在車上一直睡覺,還有喜歡不停的吃東西,對了,還有不停的拍照。”我忍不住笑起來,想起導游說的“上車睡覺,下車撒尿,景點拍照。。。”看來果然是最精確的寫照。

“那,其他國家的團隊在車上不睡覺又作什麼?”我問。

“如果是歐洲的團隊,他們會不停的說話。”“也許歐洲的團隊,他們說那麼多的話,是因為平時人們可以聚在一起聊天的機會太少了吧,正好趁這個機會說說話。”

“哦,也許。還有日本人,他們很禮貌,很安靜,就是太小了,”他回頭大幅度的向後左右看,“我開車的時候,在鏡子裡看不到人,常常以為自己開的是空車。”說了,自己也咧嘴笑起來。

我想像著大像站在一群驢子裡的樣子,忍不住笑。

裡奧問我對意大利的姑娘印像,我想起街上那些露著一段肉乎乎腰身的女孩,說了句不那麼討好的話,“有些很美,有些。。嗯。。有些胖。”說完就覺得自己很蠢。

裡奧馬上反駁,“不,不,意大利的女孩都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很苗條的。”看我有些尷尬,接著說,“你的身材也很好,你說那些很胖的是四五十歲的女人。”

我對他笑笑,大概歐洲人的尺碼和我們是不同的,我這個在老公嘴裡的干煸四季豆,在這裡還不是十足的火柴棒?

正這時候,向導下了電梯走過來,他很興奮,“嘿,嘿,中國又有兩塊金牌,一個是劉翔的一百米欄,還有個女子兩萬米,太好了,應該喝酒慶祝。”

“向,坐下來一起聊會。”裡奧指了指身邊的椅子。

“不,不,一會我要回去看電視,不然你們來我的房間喝酒吧,我那裡有紅酒。”向導衝我說,“一起來吧,我請客。”他大概是下來要開酒瓶的起子,然後很快就回去了,

看看表,十點鐘。“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睡了,謝謝你的可樂。”“嘿,”他看著我,“你真是個乖女孩,不抽煙,不喝酒,准時回房睡覺。”

我笑,躬身低頭,“是,當然,我一直是的。”三十幾歲的人,沒有被說成是爸爸的小甜心還真是幸運。

第二天我們去了米蘭,中午我們吃過飯回到停車場,因為人還沒有到齊,所以我們都沒有上車,就在空地上聊天。裡奧忽然走過來,遞給我一盒巧克力,“送你的。”

我一愣,下意識的重復著,“送我的?”“是啊,送給你。”他衝我笑笑,把巧克力塞在我手裡。等回過神來時,也只能點頭道謝了。我把盒子打開,把裡面的糖分給旁邊的幾個女孩子,“裡奧請客,大家別客氣。”

當天下午我們就到了瑞士的小鎮盧塞恩,酒店就在正對市中心木橋的一條小路上,非常近。下車拿行李的時候,裡奧對我說,“晚上請你喝酒好嗎?”

我搖搖頭,“今晚還是算吧,我會陪爸媽在市裡轉轉,不知道幾點回來,大概會很晚的。”他有些遺憾,“那好吧,我九點鐘在酒吧,如果你沒事了可以來找我。”“好的,我會的。”我敷衍著,知道自己沒什麼興趣再陪他聊上一晚。

晚餐過後,等我意猶未盡的隨著父母從市中心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鐘了。走進酒店大門,坐在迎面吧台上的裡奧,衝我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呵,呵,馬龍,孤獨的馬龍,一個人,一杯酒,一顆寂寞的心。

倒是媽媽先和他點點頭,回身對我說,“黑手黨和你打招呼呢,你去和他聊會吧,我們先上去了。”

我走過去,“在等我?”“是啊,反正我也沒事情做。”誠實的裡奧。

“喝點什麼嗎?”他問。我低頭想了一下,“不了,要不,到外面走走吧,我還想到河邊轉轉呢。”

他站起身來,欣然從命。



(盧塞恩的河畔,燈火璀璨,流麗眩目的光華蓋過了天上的星月清輝,沿岸的酒館餐廳,露天的酒吧,充斥了推杯換盞歡笑的人群,這是一條不夜之河。 )

老木橋橫跨在河上,在一頭與岸交接之處的六角型石砌水塔,在黯藍色的天空下靜靜佇立,水中的倒影上星星閃爍,隨著水流起伏波動,亦發顯得撲朔迷離的朦朧。岸邊欄杆上依偎著一對對的情侶,旁若無人的親吻嬉戲。

這真的是個美景良辰,可惜身邊的他不是我的那個人,我忽然有些惆悵。

“你在想什麼?”裡奧打破沉默。“什麼?哦,沒什麼,這裡真是很美,我喜歡這個地方。你呢?”

“是啊,是很美,我一年會來上幾十回呢,你看那邊,”他指給我看,“那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很久歷史了,從上面看風景更好,可以看到整個河流。”

那是在不很遠處山上的一座城堡,看的不是很真切,像是在藍色天鵝絨幕布前上演的一出童話劇的背景。我湧起走入那個童話的強烈欲望,“我們就去那邊。”裡奧有些意外,頓了一下,點點頭,“好的,聽你的,mama。”

走了幾步,忽然覺得風吹過有絲寒意。“你等我一會,我回房間拿件衣服。”回去和爸媽打過招呼,我把頭發盤起來,披了件薄毛衣。下樓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從外面散步回來的北京那對新婚夫妻。“這麼晚還出去?”我略過他們眼裡飛閃過的一絲詫異與揣測,笑著點點頭。

順著河邊走了不遠,有一個小小的空場,搭了個小小的舞台,看起來像是有什麼演出,舞台前的椅子上基本坐滿了,一邊的涼棚裡在賣啤酒飲料,很是熱鬧。我和裡奧過去問了問,原來演出已經結束了,不過旁邊三層的房子裡好像還有。

我們擠進去,一樓大廳裡站了很多人,一個亞麻色齊肩卷發的的美女正在鋼琴師的伴奏下演唱詠嘆調,她的手裡拿了一只長長的煙杆,身子斜倚在鋼琴上,聲音低沉性感,看上去不算年輕,四十歲左右,(不過我想我也看不出歐洲人的年齡),眼角有細細的皺紋,襯的煙藍色的眼睛亦發的幽深,似乎掩藏了很多故事。

誰說性感一定是裸露的豐滿肉體?是若隱若現的曲線?是花邊內衣高跟鞋?這個穿了套長西服正裝的不那麼年輕的女人一樣性感的入骨。

師太說過,性感是男男女女身上散發的一種隱隱的張力,是愛與欲的似有似無的吸引,與年齡無關,與剝光衣服滿床打滾更是毫不相干。

我著迷,雖然聽不懂她的述說,還是痴痴的看了她好久。直到曲終人散,我們才回到河畔。

仿佛被歌聲感染似的,我竟然覺得有些傷感,靠在欄杆上嘆氣。“KIKI(是以前老公隨口給我起的英文名),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我回神,“啊?不,我很開心,她真美。”“你也很美,我喜歡你的頭發。”

這話如果是我老公,或者身邊的其他人說的,我大概會傻乎乎的樂上一天。

不過裡奧不是中國人,他從來不吝嗇這種稱贊,反而不覺得珍貴。聽多了,就像“嗨,你好,今天看起來不錯。”讓人有點免疫,產生抗體,我撇撇嘴沒說話。

見我沒理他,他繼續說,“我等你的時候看到我們隊裡的一對,他們回來了,看起來很開心,那個女孩也很漂亮。”“是啊,我下樓的時候也也碰到他們。他們渡蜜月,兩個人在一起出來玩,多好,讓人羨慕。”“羨慕?那你丈夫呢?為什麼他不和你一起來?”

“他還在上學,和我不在一個城市,而且現在沒有時間。”“還在上學?學什麼?”“在讀MBA,很快就畢業了。”“說說他的事情,你們怎麼認識的?為什麼不在一起?”看得出他很感興趣。我遲疑了一下,我很少和別人談論關於我的私人話題,“他很快畢業了,也許就會在一起了。”“也許?”我打斷他,轉移話題,“你呢,你結婚沒有?”“沒有。”“為什麼?”“我喜歡這樣生活,多自由啊”

“可是,每次載不同的團隊,都是陌生的人,聽不懂別人的話,那麼長時間,你會不會寂寞?”“寂寞?不會啊。我喜歡這個工作。”“那你晚上回酒店以後會做什麼?”“看電視,喝酒,有時候可以找人聊聊天,就像現在。”

我沉默一會,他忽然反問道。“你呢?老公不在家,你晚上作什麼?寂寞嗎?”

“不會,我和父母一起住。”我簡短的回答。

寂寞如荒野。基本上每個人都寂寞,只是有些人表露出來,有人不表露。然而作為女人,似荒野總好過似大眾游樂園。

“和父母住?”他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還是我這樣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和任何我喜歡的女孩在一起。。比如你。”

“我?”“對啊,中午的時候,你怎麼把我送給你的巧克力給別人呢?”“那麼多人都在,你當然是要請大家了?她們不是都很高興的向你道謝了嗎?”

“但是為什麼?”裡奧迷惑的搖搖頭,“我喜歡你,那個巧克力只是送給你的,為什麼他們在,就要送給他們?”

他的問題我無法作答,不知該怎麼解釋在那種場合,接受一個外國男人的當眾示好是件尷尬的事。於是含糊的說,“那好,是你送給我,那我送給她們你介意嗎?”他聳聳肩膀,“哦,當然不,那很好。”不太情願的表情讓人發笑。“好了,算我錯,下次我請你。OK?”

“ok,你知道嗎?我第一眼見到你,心就砰的一下,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的心告訴我,我愛上你。”

愛上?幾天?幾句話?我張大嘴巴,“你,,愛我?”

“是啊”他態度倒是坦,絲毫不覺得什麼奇怪。

愛和愛實在相差太多,我是不會相信一見鐘情的,要我愛一個人,會很難。那一定是因為那個人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他會在我生病時給我倒水煮飯買藥;他會在我哭泣時給我擦去淚水;會在我冷的時候給我溫暖。會在我孤獨的時候給我關懷。我的愛是要用許多許多的時間,慢慢地培植起來。

而裡奧,他是一座敞開的空城,人們進來再走出去,就像上車下車。他會在上車的時候愛上任何一個人,在下車的時候忘卻。然而有什麼奇怪?這是他的生活。他的“愛上”不過等於“你看起來不錯,我對你有好感”如此而已。

想想也就釋然,“嗨,嗨,裡奧,不要那麼說哦,我可不是個MBA。”“WHAT?什麼意思?”裡奧不解的看著我。“Married But Available.”

他大笑著舉起雙手,“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你知道就好。”我也笑了。“裡奧,你的心就像你的車子一樣。”“WHAT?”

我笑笑沒說話。和這個高大威猛的單身男人在一起,這並不是我想深入的話題。抬手看看表,“呀!已經這麼晚了,裡奧,我們不去那邊了,我想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還要上雪山呢。”

“ok,ok,好女孩。”他打趣我。“明天晚上再出來嗎?”“明天再說吧。”心裡卻打定主意,以後晚上不再單獨和他出去。

於是,第二天在蘇伊士的晚上,一到酒店,我沒和他打招呼就徑直回到房間,看看小說,早早睡下了。

瑞士過後我們就到巴黎,在巴黎只有短短的兩個晚上。不想錯過巴黎的夜色,所以去夜總會看演出的自費項目我們沒有參加,我准備這兩個晚上一天去愛菲爾和香榭麗舍大街,還有一天去盧浮宮和蓬皮杜藝術中心。

那天下午,我問裡奧知不知道酒店附近的地鐵站在哪裡,他想了想說,“不如晚上我陪你去吧。”“你?”我遲疑著,一邊覺得有他做向導真是件好事,一邊又有些微微的不安。“你晚上沒事情嗎?”“沒有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做向導。”

我征求了爸媽的意見,他們本來就有點擔心,因為語言不通,道路不熟,再加上一路上導游不停的安全教育,說這裡的治安如何混亂,地鐵怎麼不安全。這回忽然多了個高大的向導兼保鏢出來,到是意外之喜。

“裡奧,我很高興你能做向導,不過你真想的沒事嗎?”“是的,你不喜歡我去嗎?”“不,當然歡迎,好啦,那麼今晚你真的做保鏢了。”他笑,“是的,你不是說我很像嗎?”

晚上,我們一家三口,還有我同屋的王老師(只是因為媽媽的善良),在裡奧的陪同下坐地鐵先來到香榭麗舍大街。那是一條繁華爾昂貴的街道,巴黎的很多名店都座落在街道兩旁,車輛人群川流不息。臨街的露台座人影晃動,交杯低飲,拉開巴黎夜晚醉夢交織的帷幕。



凱旋門和協和廣場分別駐守在街道的兩端,這裡曾經是最時髦的聚會場所和全巴黎上流社會的居住地,以貴族的氣派著稱。現在它不再具有當時貴族的特征,麥當勞這樣的平民快餐店也躋身其中,雖然如此但仍然以它的美麗、高雅、豪華享譽世界,吸引著眾多游客。

“你知道施瓦辛格嗎?你看那家店就是他開的。”裡奧盡職的做著導游,“門前很多人的那家就是麗都,表演的,和今晚向(導游)帶他們去的拉丁天堂差不多。

本打算坐地鐵到愛菲爾鐵塔的,不過從凱旋門到地鐵站還有一段距離,我問裡奧,他說走大概一刻鐘就能到,於是大家決定走路過去,還可以看看夜景。可是走了一段才發現,裡奧為了抄近路,帶我們走得都是小巷。他身高腿長,大步的走著,我們不得的像小跑著似的跟著他。

“裡奧,你能不能慢一點?走得太快了。”我怕爸爸媽媽吃力。裡奧看了看表,“不行,我們要趕到十點鐘到那個地方,那是看鐵塔最好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哪裡啊?為什麼一定要十點?”“是夏約宮(當時我聽不懂這個地名的),那裡看鐵塔最漂亮。你們明天不會去的,路線上沒有。十點鐘會有燈光的,不過只有一會兒,晚了你們就看不到。”

走了二十分鐘,我們終於在十點鐘的時候到達了夏約宮,剛登上露天看台,就聽到上面人群裡爆發的歡呼聲。



抬頭望,愛菲爾鐵塔就聳立在不遠的正前方,因為在老區巴黎沒有高層建築,所以鐵塔亦發顯得高大,直直的穿雲而上,白色閃光燈遍布塔身,正在不停的閃爍,我似乎聽得到那爆裂的劈劈啪啪的聲響,那光芒蓋過了左側腰間的那輪皎月。塔基周圍的路燈似散落的滄海明珠,又仿佛從塔上墜落的點點星火。“天啊,太美了。”我說不出別的,只是抱著媽媽尖叫。

回過神來,看見裡奧在一邊笑,倒讓我有點不好意思。“裡奧,你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你們會喜歡的。”

我們在露台停留了十五分鐘,當燈光不再閃爍的時候,只余下照明的黃色燈光,讓鐵塔一下子黯淡了很多,仿佛謝幕後的舞台,讓人有些曲終人散的惆悵。



(迎面走來的這個高大的男人,眼睛裡閃著愛慕,可是他不是我的那個人)

下了露台,我向鐵塔一路衝去把他們甩在身後。到了塔底下,我坐在鋪著細細鵝卵石的地面上,仰著頭舉著相機拍照。爸爸媽媽遠遠的坐在一邊休息。裡奧直直的衝我走過來,“你快樂嗎?”他從高處俯下身子問我。

“是的,我很快樂,謝謝你,裡奧。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你快樂我就很快樂。”好酸。

塞納河的豪華游船從橋下經過,透過的玻璃頂棚,可以清楚看到裡面,餐桌已經被挪到一邊,情侶相擁著翩翩起舞。這真是浪漫,我的腳渴望穿上紅舞鞋,我開始想念那個人。

“KIKI,你在想什麼?”“啊?我想在那艘船上跳舞,那一定很浪漫。裡奧,你會跳舞嗎?”“不會。不過如果你下次來,我會請你在那艘船上跳舞的。”

“是嗎,謝謝。”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想起那個人其實根本不會跳舞的。

有時候情緒自有它自己的生命,驟來驟去,忽明忽滅,非我們心身可控制。

裡奧又說了句什麼,我也沒聽清,“KIKI,”我聽到他叫我,“什麼?”

他皺著眉看著我,“KIKI,你看起來。。。”他停了一下,“有時候你看起來很開心,可有時候不,有時候你像個小孩子,可有時候。。。”“像個老女人?”我替他說下去,“我本來就是啊。算了吧,裡奧。現在我很好,很開心。”

他挑挑眉毛,不置可否。

在巴黎的第二天,我們去了凡爾賽宮,游了塞納河,還去了愛菲爾鐵塔,凱旋門。不過白天的街道和鐵塔遠沒有夜晚迷人,看過去不過是鏽跡斑斑的鐵架罷了。

晚上吃過飯,我們一家再次脫隊,乘地鐵去了盧浮宮和音樂廳。

回來的時候大約十一點,“我真是沒玩夠啊,時間這麼短,連蓬皮杜也沒去成,應該至少在待三天。。。”我一邊和媽媽抱怨,一邊隨著他們穿過酒店前廳。

“嘿,嘿,這邊。”循聲望去,向導和裡奧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向導舉著酒杯和我們招呼。

我們三個走過去,“你們在這聊天呢?”“是啊,我和裡奧在這裡慶祝呢,明天不是裡奧送我們去機場,所以今晚我把帳和他結了,順便在這裡等等人,還有幾個沒回來呢。”“慶祝?慶祝什麼?”“慶祝明天就可以回家啊,沒出事,平安回去了。”“可我還沒玩夠呢。”“下此吧,這次是沒時間了。”

裡奧在旁邊插嘴,“你們在說什麼?”“我說明天就走了,我還沒玩夠呢。”“對了,你們沒去聖心教堂嗎?那裡挺好玩的,離這不遠,現在還很熱鬧。”

裡奧側身對向導說,“向,我們一起去聖心教堂去吧,叫上剛才那個小姑娘,她不是也想出去玩嗎?”

我的興趣一下子被提起來,問向導“真的?現在還可以?”“那裡晚上挺熱鬧的,在蒙馬特高地,就是離紅燈區不遠,有些亂,以前的旅行團都去那,現在不去了。”“我們去吧,最後一晚,你也出去玩玩。”

向導最終還是沒去,因為他要在酒店把人等齊,而當我去敲那個小姑娘房門的時候,她已經像個乖乖兔一樣睡下了。

我並沒有抵制住誘惑。誰不是時光中的游子?逗留一會兒便是永恆的黑暗,是以更要偷得浮生閑,好好的瘋一下。

我和裡奧走出酒店,看得出他很愉快,我絲毫不懷疑裡奧對這個結果的滿意。

蒙馬特高地離我們住的酒店很近,打車只要7歐元,不一會就到了。那裡果然熱鬧,快十二點鐘還聚集了很多游人。強烈的燈光打在教堂身上,把它照的通體潔白。站在下面的台階抬頭看,倒仿佛是黑色幕布下的背景道具。



“PICTURE,PICTURE。”裡奧取笑的看著我拿出相機,伸手要接過來。“只照教堂就好了”“你喜歡照相,中國人都喜歡照相。”他說。“為什麼不呢?”我反問。“沒什麼,沒什麼”他笑著聳聳肩,“你喜歡就好。”

照相這個東西,照的時候不知道多麻煩多矯情多無聊,可是過幾年你看的時候,又不知道會多開心,回味無窮,無價至寶。

從教堂轉過來,有一小片空地,人們在露天酒吧裡暢飲聊天,旁邊則聚集了很多街頭畫家。有的正在作畫,有的舉著自己的畫冊招攬游客。也有很多游人在一旁觀看。我注意到一個亞洲面孔,他畫彩粉,人物形態極為逼真。我和裡奧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左邊的大胡子畫家過來甜言蜜語的招攬,“漂亮的姑娘,來畫張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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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了他的擺在一邊的兩幅作品,是鉛筆畫。“很快的,”他繼續,“也很便宜。”

我回頭看了一眼裡奧,“想畫就畫一張。”他說。

我和大胡子講了價錢,坐下來,其實我更喜歡那個亞裔畫家的畫,只是他才剛剛完成一半,會等很久。

我坐了不到五分鐘就開始後悔,脖子僵硬嘴角抽筋不說,最別扭的是人們站在面前,不停的盯著你你臉,看看你看看畫,天啊,我眼睛都花了,也注意不到裡奧去哪裡了,只是覺得困窘,模特還真不是好當的。

我腦子正一團漿糊,瞥見裡奧從旁邊走回來,“我愛你。”接著,我聽到他用怪裡怪氣的中文說。我要反應一會兒才想到奇怪,也不能動,只好用眼睛掛著問號瞟著他。

他指了指旁邊的畫家,笑嘻嘻的說,“他教我的,他說我的女朋友很漂亮。”我瞥了他一眼,心想,誰是你的女朋友。

我支撐了二十分鐘,終於結束了,轉轉僵直的脖子探過頭去看,不禁笑了,怎麼看起來像是漫畫。後來回去給爸爸媽媽看,他們一直認為不太像,讓我一直後悔沒多等一會兒去旁邊畫彩色的,術業高下天壤之別。

再往前走,穿入小巷,街兩邊都是旅游店鋪和酒吧,有的商店已經打烊,酒吧裡倒還是很多人。“裡奧,我請你喝酒。”

小小的酒吧,不過二十平米,布局零亂,倒像是拉薩去過的小酒吧,牆上貼滿了往來游人的留下的字條,讓我想去五一在拉薩去過的瑪吉阿米的留言簿。店員只有兩個,一個正在爐子上作煎餅,另一個過來招呼,裡奧沒有喝酒和我一樣點了杯橙汁。

我舉起杯。“SO,裡奧,讓我感謝你這幾天的照顧。”“不用客氣,我很樂意這麼做。”“那麼明天我們走後你是不是就回羅馬了?”“我有兩天的假期,然後才回去。”“那你這兩天干什麼?”“嗯,睡覺,哭,還有,想你。”他壞笑。

“裡奧,你用不著哭的,要知道你馬上會愛上另一個女孩,也許就在明天下午?”在這樣被公認浪漫的城市,遇見一個陌生的異國女子,很容易愛上她,然而換一個地方,換一個城市,又怎麼樣呢,人是很奇怪的一種動物。

“嗯,也許。”他不否認的聳聳肩膀。忽然想起什麼,他叫來正在彈琴的店員,“你會不會彈中國的曲子?”店員想了想搖搖頭。

“會不會意大利的?”我接著問。“SURE!”他揚起眉笑了,飛快的坐到鋼琴前面,彈起《我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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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奧拉了拉我的胳膊,我回頭看看他,他擠擠眼睛,“我為你唱這首歌。”他示意店員重新開頭,居然在這個小小的酒吧裡放聲唱了起來。旁邊桌的客人看著我們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回到酒店,已經是一點多了,在我房間門口,我伸出手,“裡奧,到了說再見的時候,明天大概就見不到了,再次感謝你。”

他低頭看著我,沒說話,走廊裡的燈光照得他的頭皮閃閃發亮。他笑了,然後忽然衝我低下頭來。我下意識的偏頭躲閃,他吻在我的臉頰。

我側身飛快的閃開,抬頭看他,他聳聳肩,一臉狀似遺憾的笑,“A GOODBYE KISS。”

我沒理他,轉身掏鑰匙開門,聽到他說,“明天早上我會去和你道別的。”

我真的怕他第二天在眾人面前再做出些什麼來,連忙回身警告他,“不許再有任何超過握手的舉動。”

“OK,MAMA,聽你的。”他點頭。

第二天早上,我們整好行裝下樓,裡奧果然已經站在門口。我站在他旁邊和他閑聊著,一邊看他和大家“喬,喬,”的告別,一邊在旁邊偷笑。

爸爸媽媽也過來感謝他一番。最後,我一邊和他握手,一邊對他說,“裡奧,走以前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什麼?”他眼睛冒光的側耳。

“昨天你不是問我,問為什麼每次你一和大家問好,大家就很古怪的笑嗎?”“是啊,為什麼?昨天你不是不說嗎?”

到歐洲的第一天,向導就給大家講解過,在歐洲問早,問好,再見等等,都說“喬”,大家音發不好,就說“操”好了。

於是一路,每當裡奧問好,大家總是忍不住笑,讓裡奧很是摸不找頭腦。

“那是因為,中國話裡有一個字的發音和‘喬’很接近,讀‘操’。”“那是什麼意思?”“IT MEAN FUCK!”“OH,MAMAMI!”裡奧爆發出一陣大笑,旁人奇怪的看著我們。

“所以我們說再見的時候,不要再說那個字,”我再次伸出手,“裡奧,再見。”

他一邊笑一邊和我握手,“OK,再見,認識你真的很高興,我愛你,KIKI。”“我也喜歡你,裡奧。”

他放開我的手,誇張的搖搖頭,作出一張苦臉,“我真想哭。”

車子要出發了,我登上車,他在車外和大家揮著手,笑咪咪的臉上偷著一絲詭秘。

我仔細看分辨,嘿嘿,他嘴裡喃喃低語著的,反明是那個“操!”

我笑,給人解惑不能算是壞事吧。

再見了,黑手黨。

(很早前的游記,只是今天才想起貼出來,為什麼這裡只能上傳而不能鏈接圖片呢?)


精選遊記: 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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